協作關系視角下的合作社產權制度創新

文/劉洋洋 姚玉珠 劉從九

隨著農民合作社組織協作關系日益市場化和社會化，合作社的產權關系日益復雜。它既包含社員的原始個人產權積累，也包含集體產權積累和與社會其他組織協作形成的產權積累。合作社產權積累的設計和安排直接關系到能否廣泛接受各類有利于合作社發展的社會資本。本文通過對農民專業合作社產權制度的剖析,從合作社組織協作關系變化的角度，提出合作社產權制度調整的構想。

傳統合作社資本與協作資本結合必要性

農民合作社是動態環境的組成部分。當前合作社的外部環境發生著眾多變化，最主要的環境變化表現為外部競爭壓力的增強。為適應競爭變化，合作社廣泛引入協作資本，這不僅拓寬了合作社的活動視野，加深了合作社資本與社會資本的結合，推動了合作社橫向和縱向一體化進程，同時也沖擊著合作社原有產權關系格局。

傳統合作社產權關系格局與爭議

傳統的合作社產權資本主要是社員的入社資金，它是合作社建立初期社員自愿投入的運作資金，又稱“內源性資本”。合作社章程規定，凡入社社員必須認購社股，每人至少一股。社員入社資金所體現的不是一種與合作社的投資關系，而是取得社員身份或資格的條件。由于經濟活動范圍狹小和社員經濟條件所限，社員早期的入社資金一般很低，所形成的積累也有限。

在傳統合作社的產權關系構成中，公共積累是受到爭議最多的一項合作社原則條款。從其來源和性質看，合作社積累是從合作社盈余中提取的特殊部分，1995年國際合作社聯盟大會對合作社資本做出了不可分的原則規定，這一原則規定一方面是基于合作社服務性而非盈利性考慮制定的，另一方面出于社員經濟能力有限，不可能對合作社做大規模投資，為了保障合作社經營事業的鞏固和擴大對資本需求的客觀現實而做出的原則規定。1997和2012年國際合作社聯盟先后修正了這一原則，修正的基本精神是：合作社盈余形成的積累中至少有一部分是不可分的。做出修正的背景環境是，不可分割的合作社財產積累無法滿足社員要求，不利于合作社的交易活動和對相關利益人實施激勵。

總的來說，對傳統合作社產權關系的爭議有如下幾個方面：

模糊的產權關系不利于維持合作社的凝聚力。雖然早期合作社社員的入社資金規模小，所形成的積累有限，不足以引起社員對這一部分的產權安排的要求。但隨著合作社經營活動的展開，積累會日益增加，社員對合作社的積累不會繼續保持那種“超然”心態，而關心積累的總量規模，所能夠帶來的增量，以及如何合理享有這部分財產等問題。如果不對合作社積累進行合理安排,就會影響社員收入，造成他們與合作社的心理隔閡。而對于合作社管理者來說，積累基金的膨脹擴大會對他們的權力約束產生微妙影響，最可能出現的情況是，管理層權力逐漸膨脹，并不斷脫離社員控制與約束，最終使合作社與社員之間的關系日漸疏遠，社員不再關心合作社的發展。

合作社積累的不可分性與合作社的入社自愿、退社自由的原則相背。合作社奉行入社自愿、退社自由原則，但依據積累不可分原則,社員退社時只能要求合作社退還入社股金，不能對公共積累要求權利，這從某種程度上可能造成對社員利益的剝奪。合作社積累是從合作社盈余中直接提取的部分，屬于社員創造的收入，在提取當期就減少了社員的收益，在以后社員與合作社的交易中，這部分積累本質上起到了改善交易條件和交易能力的作用，對社員的收入會產生一定積極影響，但這種影響不是直接的，且均等受益的意味濃厚，不利于吸引社員入社和保護他們的積極性。

違背了產權交易性的基本特性。合作社內部成員之間以及合作社與外部組織之間主要表現為合作交易或公平交易關系。美國密蘇里大學教授米歇爾·L·庫克（Michael L.Cook，2003）分析了美國傳統合作社和新一代合作社產權關系特征后指出，“從合作社企業的觀點來看……社員應根據自己的收益和風險偏好調整合作社的資產組合”。否則就會出現不同社員平均分配權力的情況，包括社員贊助人與社員投資人、新社員與老社員，從而違背產權基本交易原則。

產權關系單一。長期以來合作社的產權關系單一帶來一系列后果：資本來源渠道狹窄，主要通過社員入股形成合作社的股金，貼切的說屬于社員的贊助資金，或社員資格的對價，這部分資金雖然支撐著合作社經營，但卻不是完整意義的投資資金，因而保值增值的本性受到削弱。缺乏流動性，傳統合作社重視內部產權關系的維系，致使合作社的財產缺乏相應的流動性，阻礙其實現更合理的組合。股本的非收益性，在大多數傳統合作社中，所有權本質上是不帶來收益的，社員收益主要來自股本以外的與合作社交易的利潤返還部分。上述單一的產權關系極易導致諸如搭便車現象、視野狹窄、資產組合等出現問題，削弱農民合作社的競爭力。

合作社引入協作資本的空間和機遇

未來合作社面臨的嚴峻挑戰是能否提高自己的競爭力問題，而其中的核心內容是能否實現合作社的內外部協作。就內部協作而言就是要調動社員的積極性，今天的競爭壓力迫使農民合作社必須參與到更大范圍的競爭活動中來，其風險大大增加了，沒有內部的協調一致就會失去合作社的凝聚效率。而外部協作指的是合作社通過各種協作關系參與產業競爭，以有效避免合作社組織間或合作社與其他組織間的侵略性競爭。可以說，合作社的外部協作能力是決定其未來能否成功的關鍵。

經濟運行和市場結構的基本變化促使合作社尋找和建立協作驅動力。

這些基本變化包括：技術的廣泛使用，并使生產者的生產能力大幅度提高，合作社為社員提供銷售產品服務的壓力大增；合作社多元化社員資格體系逐漸形成，他們需要不同的服務、產品和結構；變化的競爭環節，單純的價格競爭優勢正在失去效應，價格低廉不一定能取得市場優勢，而質量、便捷、新穎、安全、環境等更容易被市場接受；產業化在農業生產領域的滲透使農產品的生產環節到銷售環節受到市場活動的引導，企業都在努力使自己能夠掌控整個過程的每一個階段——生產消費者喜好的特殊產品、滿足質量說明書的要求并使成本最小化、控制風險等。在這個過程中，合作社不可能置身度外，必須重新摸索自己在新的相互依賴的產業鏈和供應關系中的位置，通過建立協作驅動力提升自己的市場競爭力。

通過資本協作幫助合作社有效控制影響利潤率的可變因素。

合作社的運營效率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響，資本、市場、技術、信息、人才、渠道、政策、管理等因素不同程度地影響組織效率。如何有效組合和利用這些因素是問題的關鍵，最有效的途徑是，與各類組織（資本）建立協作或聯盟關系，以使合作社能在更大范圍內實現資源共享，更多地控制那些影響利潤率的可變因素。合作社可以通過區域層面的協作資本聯合，即地方性的合作社聯合，提供區域性組織和農民社員需要的產品和服務；可以將他們的產品和服務提供給其他經濟組織或公司；也可以是跨區域的協作資本聯合，通過資本的協作或聯合實現交易內部化。協作和聯盟的方法可以是直接引入協作資本、出售股權、租賃經營業務、轉讓技術和商標使用權、建立聯合企業等。

開放的社員資格制度為協作資本的引入打開通道。

農民合作社實行開放的社員資格制度，對所有能夠使用合作社服務和愿意接受責任的人開放，即新社員與老社員享有同樣的投資權和剩余權，加入合作社的新社員在不需要支付其他代價的情況下，能夠以同等的機會獲得合作社資源，享有合作社收益。當然這樣可能引發合作社原始社員的不滿，他們害怕自己的利益被后來者攫取。也可能導致了一些組織和個人在合作社成立之初持觀望態度，一旦發現合作社經營較好、積累增加，就立即加入合作社，以期獲利。但不必過多擔心這樣的問題，因為這些問題可以通過產權制度調整得到解決。

利于實現合作社資本的靈活組合。

農民合作社是以小生產者為主體成員的互助性的經濟組織，具有準企業性質，因而應當像其他企業組織一樣，注重資本的靈活組合。資本組合的本質是配置經營要素，前提條件是這些要素必須具有流動性，要素所有者會根據投資收益大小與風險偏好調整他們的資本投向。同時應當拋棄舊有的合作社“內引外聯”的觀念，即合作社只能與性質相同的企業實現聯合。這種聯合束縛了合作社的手腳，限制了經營領域和資本要素實現最佳配置，這對合作社的生存和發展是極為不利的。

引入協作（聯盟）資本后合作社產權關系變化

協作資本的進入必將帶來合作社組織形式和產權關系的變動，合作社必須對產權制度進行相應調整，使其適應新的產權結構，才能進一步提高合作社的經營和服務能力。

引入協作資本后合作社的資本構成和積累的產權關系

現階段不少合作社自有資本中，既包含社員的入社資金、社員對合作社的投資，也包含長期經營形成的積累資本和其他組織投入的協作資本。合作社資本構成多樣化，具體如表1所示。合作社的“協作資本”，即通過合作、合資、聯盟關系引入到合作社的資本。合作社發揮自身內引外聯的特色和優勢，通過組建各種合作制聯合體，與其他組織開展合作、合資或各種類型的聯盟關系，廣泛吸收外來資本和技術，拓寬合作社的融資渠道和提升技術水平。

表1 ：合作社資本的構成與積累的產權關系

合作社引入協作資本的本質

合作社引入協作資本的本質是通過戰略聯盟，將農產品上下游組織的資源和能力聯合起來，充分發揮供應鏈的整體效用，使合作社有效參與市場競爭。合作社要生存謀發展，必須將自身投入到市場這個整體中去，任何合作社都不能孤立地在市場經營過程中獲得經營效益，得到長足發展。單個合作社要想保持競爭優勢必須與其他組織進行合作，獲取和交換知識、信息，利用供產銷一體的資源，實現優勢互補、利益共分，獲取持續競爭優勢。協作資本的進入必將帶來合作社組織形式和產權關系的變動，合作社必須對產權制度進行相應調整，使其適應新的產權結構，才能進一步提高合作社的經營和服務能力。

合作社決策制度的調整

合作社在進行相關決策時，對于社員入社資金的部分可以實行一人一票制，社員投資資金的部分則表現為一股一票，協作（聯盟）資本按照一股一票或者按照出資比例分配表決權。合作社面對不同的決策項目可建立不同的關系，如聯盟關系或個人關系，以便更好地處理產權問題。合作社進行的投資決策關系到合作社本身或者合作社社員的切身利益時，可以采取一人一票的決策方式；若關系到社企聯盟的發展，則可以按照出資比例進行分配表決權，以著重體現聯盟資本的價值。

利益分配格局的變化

協作資本進入合作社是以共同利益目標為基礎的經濟聯合。協作資本必將引起利益分配格局變化，以平衡包括協作資本、社員投入在內的合作社各資本之間的關系。在利益分配上合作社要正確劃分社員入社資金、社員投資、協作資本之間的利益分配比例。社員入社資金保證了合作社的社員資格，同時也可以按照約定的比例在合作社內部獲得收益、享有權利；社員投資包括社員自主投資和合作社惠顧返還計入社員名下的投資，合作社應該按照社員投資比例、規模、投入資金的使用情況來劃分收益；而協作資本則是其他經濟組織追求長期利益的投入，合作社與之共同經營，按照出資比例共同分配投資項目的利益。這樣的利益分配機制及方式，能夠幫助合作社真正實現“風險共擔、利益共享”。

協作關系下農民合作社產權制度創新

我國農民合作社在產權制度優化方面一直在尋求創新，根據合作社組織協作關系分析，總結出了對產權制度創新的幾點思考，主要包括利用股金激勵社員；規劃新老社員之間在合作社中的利益分配；加強與協作組織的聯合，制定合作社發展戰略；選擇靈活的投資方式；分清社員投資和協作資本投入之間的關系。

利用股金激勵社員

合作社先根據經營規模確定投資規模，從而確定合作社的總股本數和接受社員的數量,社員投入資金形成合作社原始資本，并實行一股一表決權的制度。借鑒北美“新一代”合作社的做法，鼓勵實行股金積累機制，鼓勵社員將合作社盈余分配收入轉為股金留在合作社內部，繼續支持合作社運營，社員也根據擁有的合作社股金獲得分配收益，股金積累政策提高了合作社社員擁有的股金上限。

同時，我國農民專業合作社還可以借鑒國外合作社的做法，要求社員將剩余分配所得作為股金存入社員的個人資本賬戶，并且規定股金在社員退休時予以兌現，這種做法既穩定了股金存量，又改變了合作社對退社自由上限的規定，適當改變產權積累制度，合理激勵社員投入合作社的積極性。

規劃新老社員之間在合作社中的利益分配

農民專業合作社的發展離不開集體成員的共同努力，不論是創建之初的原始成員，還是隨著合作社發展壯大過程中新加入的社員，管理者要妥善解決新老社員之間的代間矛盾。首先，合作社老社員享有一定的權利和義務，合作社要對老社員實行利益保護；其次，在新社員的接納上征求老社員的意見，設定進入合作社的門檻，根據合作社發展狀況，制定一個適合的加入政策。比如，新社員需要投入更多的資本或者更高的技術，為合作社注入新鮮“血液”；保護老社員的利益同時兼顧新社員，緩和新老社員之間的矛盾。

加強與協作組織的聯合，制定合作社發展戰略

協作組織與合作社的縱向協作關系決定了合作社在考慮發展的同時要考慮合作方的利益，合理規劃產權結構，與協作組織共同制定中長期發展戰略。合作社與投資者明晰界定產權范圍，協議好組織之間的投資程度、合作深度以及各方的利益安排。比如說，在產權問題上，可以參考公司的做法，讓協作組織以股東的身份入股，參與合作社計劃和決策，制定適合各方發展的合作社發展模式，協作組織以其所占有的股份的多少擁有決策權、控制權并分享收益。合作社吸收協作資本時，應與協作組織分清權責界限，防止出現外部力量干預合作社自身事務的情況，劃定各方的利潤界限，明確責任。

選擇靈活的投資方式

農民專業合作社的經營不能一成不變，在進行投資選擇時，需要根據合作社自身的能力（如物資技術條件、經濟實力等）和社會實際需求來確定，還要考慮投資所帶來的經濟效益。選擇投資前，應先針對合作社情況進行深入分析，明確自身的資源狀況，為正確決策以及投資項目規模指引方向；其次，分析投資項目的社會實際需要，仔細研究市場需求量、行業競爭力度和市場進入方式，進一步確定投資方案；合作社在進行實際投資前一定要做好效益分析。合作社投資在資本安排上要靈活組合，根據收益及風險選擇投資領域，甚至可以實行多種產業的綜合業務，與此同時，要保證合作社內部資本結構的合理性，在保證投資力度下合理安排產權制度。

分清社員投資和協作資本投入的關系

社員與協作組織在本質上存在不同，社員按照合作社章程規定或者成員大會的決議分享盈余，參加成員大會，并享有表決權、選舉權和被選舉權，當社員繼續進行投資時享有額外收益。與合作社有關的協作組織，在投入資本時奉行資本報酬有限原則，一般來說，二者之間的交易是經濟聯合，不牽涉到所有權方面的問題，二者通過聯合的程度、投資資金的多少等，來決定雙方利益分配上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