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世界上最大的避稅企業(yè)

魏雅華

蘋果公司是一家跨國公司，它似乎是漂浮在宇宙太空的，所以不在任何一個國家繳稅。蘋果公司就是用這種奇怪的邏輯避稅。更嚴重的是，不少跨國公司都在沿用這種玄幻的同一的邏輯避稅。包括在中國。

——題記

焦點事件：蘋果每天平均避稅1700萬美元

2013年5月，一件特大的丑聞，一樁特大的避稅案震動了全世界。福布斯中文網是這樣報道說的：

根據(jù)常設調查小組委員會（PermanentSubcommitteeon Investigations）對蘋果公司繳稅情況發(fā)表的報告，蘋果CEO蒂姆·庫克（TimCook）今天向美國參議院作證，解釋了蘋果的各種避稅行為。

經過非本土的結構與手段，蘋果巧妙地將公司億萬成本從美國轉移到了愛爾蘭。通過了與愛爾蘭的交涉，蘋果把應在美國繳納的35%稅率，降到了在愛爾蘭的2%(稅率依然有爭議性）。

如此低的稅率到底原因何在？答案非常簡單：蘋果旗下的所有國際公司沒有所屬納稅地，因此沒有給任何特定國家繳納本土稅的必要。

蘋果的國際操作公司AppleOperationsInternational（AOI）是總公司主要的非本土控股公司。AOI在1980年注冊于愛爾蘭科克（Cork，Ireland），是蘋果一切國際分公司的現(xiàn)金收集人。它在需要的時候作出貢獻，并以收取分公司股息的方式得到回報。通過直接與間接控制其他所屬AOI的國際公司，蘋果100%的掌控著AOI。

AOI旗下所屬的蘋果子公司有蘋果歐洲（Apple OperationsEurope），蘋 果 國 際 經 銷（AppleDistribution International）與蘋果新加坡（AppleSingapore）。在創(chuàng)建的33年間，AOI并無實體的存在。公司只由三人組成：一個監(jiān)管與兩個經理。其中，只有一人住在愛爾蘭，另外兩人住在加州。公司過去的33個董事會議中，有32個在庫珀蒂諾（Cupertino）舉行。只有一個會議在AOI的所屬地科克舉行。最令人驚訝的是，AOI從2009年到2012年300億美元的凈利潤，居然連一分錢的稅都沒有繳。

AOI占據(jù)了蘋果2009年到2011年間30%的總收入。

常設調查小組委員會報告中解釋了AOI存在的意義：

雖然AOI在1980年就已成立于愛爾蘭，但是因為未申明納稅地，所以在過去的5年中，沒有給任何一個國家政府繳過本土稅。愛爾蘭是在公司的實際經營管理發(fā)生地征稅，美國是在公司的注冊地征稅。

蘋果解釋說，AOI公司雖注冊于愛爾蘭，但是因為管理與經營都不在愛爾蘭，不用給愛爾蘭政府繳稅。蘋果繼續(xù)強調，AOI因為發(fā)源地不在美國，所以它的本土稅也不在美國稅法的管制之下。蘋果公司是在對美國說，蘋果公司不在美國，所以不向美國繳稅；蘋果公司對愛爾蘭說，蘋果公司不在愛爾蘭，所以不向愛爾蘭繳稅。蘋果公司是一家跨國公司，它似乎是漂浮在宇宙太空的，所以不向任何一個國家繳稅。蘋果公司就是用這種奇怪的邏輯逃避納稅。

“難以置信的厚顏無恥。”美國南加州大學法學教授愛德華·克萊恩巴德用經濟學家常用的術語來形容蘋果。他認為，蘋果避稅的特殊性在于，它讓數(shù)以十億計的稅收處于“無國籍狀態(tài)”。

蘋果究竟逃了多少稅款

現(xiàn)在，蘋果這家全球市值最高的公司，這個全美國利潤最高的科技公司，正在面臨著因避稅而遭到全世界的企業(yè)道德的拷問。

有評論說，蘋果只是一個跨國公司在全球避稅的最新例證，再次暴露出各國對此類公司在稅收監(jiān)管上的漏洞，究竟該如何修補？

美國參議院于5月21日舉行聽證會，就“海外避稅”問題，對蘋果公司首席執(zhí)行官蒂姆·庫克等高管進行質詢。參議院常設調查小組委員會20日發(fā)布的報告說，蘋果利用精心構建的海外分支網絡，從2009年至2012年，避免向美國政府繳稅超過百億美元。

除蘋果之外，谷歌、微軟等跨國科技巨頭，同樣也在采取上述方式避稅，

參議院常設調查小組委員會的報告說，蘋果公司利用一個“成本分攤協(xié)議”，將其知識產權資產轉移到稅率較低的國家或地區(qū)，以便按照低稅率繳納所得稅。報告中說，蘋果利用愛爾蘭和美國的稅法漏洞，在過去四年間就至少有740億美元收入，沒有繳納或幾乎沒有繳納所得稅。

根據(jù)調查小組委員會的報告，愛爾蘭是蘋果避稅策略的核心。愛爾蘭法定企業(yè)稅率為12%，而蘋果經談判后，把這一稅率壓低至不到2%，作為交換，蘋果公司把愛爾蘭作為建立海外子公司網絡的基地。這一交易使蘋果公司嘗到了甜頭。2009年至2012年，蘋果借助復雜的成本分攤協(xié)議，把北美和南美的740億美元銷售收入，轉移至位于愛爾蘭的蘋果國際銷售公司。四年間，蘋果為這些銷售收入繳納的稅率低于1%，即低于蘋果與愛爾蘭經協(xié)商達成的稅率。

例如，蘋果2011年為220億美元銷售額支付1000萬美元稅款，稅率為0.05%。需要說明的是，這樣的稅率己接近為零。我真不知道，讀到如此精彩的《避稅報告》，別的數(shù)以百萬計的守法企業(yè)會作何想。是會為蘋果的成功避稅贊嘆，還是為蘋果的道德淪喪而憤怒？如果所有的企業(yè)都如此效法，國將不國。家又何以為家？

調查人員還發(fā)現(xiàn)，另一分支蘋果國際運營公司在2009年至2012年報有300億美元凈收入，同期卻未向任何一國政府上繳企業(yè)所得稅。這家子公司是為蘋果在美洲以外業(yè)務而設的主要控股公司。

蘋果告訴調查小組委員會，蘋果國際銷售公司、蘋果國際運營公司和蘋果歐洲運營公司這三個分支機構沒有義務在愛爾蘭繳稅，因為其管理并不在愛爾蘭。與此同時，由于這些分支的實體不在美國，因而同樣不需要向美國繳稅。

報告還稱，截至今年4月，在蘋果公司1450億美元的貨幣資產中，有1020億美元存在海外，以減少納稅義務。共和黨參議員約翰·麥凱恩說：“蘋果是最大避稅企業(yè)之一。”他形容，蘋果是嘗試避稅的美國企業(yè)之中“最過分的違犯者”。民主黨參議員卡爾·萊文說：“蘋果并不滿足于把利潤轉移至低稅率、離岸的避稅天堂。蘋果要的是避稅的圣杯。”

對于某些海外分支機構沒繳稅款的說法，蘋果并無異議。那么，蘋果到底逃了多少稅？

美國參議院的調查發(fā)現(xiàn)，蘋果通過眾多的海外聯(lián)營公司，過去兩年避免在美國繳納125億美元的稅款。更為嚴重的是，不少其他美國的大型跨國企業(yè)，也都如蘋果一般，在遵循著“在最能掙錢的地方掙錢，在稅率最低的地方納稅”的避稅原則。據(jù)媒體揭露，谷歌、雅虎、星巴克和微軟等為人熟知的企業(yè)，都不同程度地運用類似的避稅方法。

蘋果在中國如何逃稅

如果不是蘋果避稅案在美國東窗事發(fā)，也許中國是不會警覺到蘋果是如何在中國逃稅的。

2013年5月10日《法制日報》報道說，《“蘋果”中文應用程序被指偷逃稅》。文中說：

中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學研究會就蘋果公司涉嫌違法經營問題召開座談會。與會專家指出，蘋果公司在中國的活動存在重大違法問題。蘋果公司在我國銷售中文應用程序從未交納過關稅。

中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學研究會認為，蘋果公司總部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其中國公司設在上海，在鄭州航空港經濟綜合試驗區(qū)生產蘋果手機，在北京開辦了蘋果電子產品商貿（北京）有限公司。蘋果公司搭建的銷售平臺設置在美國本土，且利用互聯(lián)網從我國空間無線頻率通道，將這種交易輻射到中國用戶。

蘋果公司有十幾萬個中文收費應用程序下載服務，我國用戶通過蘋果電子產品商貿（北京）有限公司www.apple.com.cn網站，進入“下一步”操作購買應用程序，可用人民幣付款。蘋果公司在我國銷售的中文應用程序數(shù)量可觀，但蘋果公司從未向中國海關繳納關稅。

我國《海關法》第二條中規(guī)定：“海關依照本法和其他有關法律、行政法規(guī)，監(jiān)管進出境的運輸工具、貨物、行李物品、郵遞物品和其他物品（以下簡稱進出境運輸工具、貨物、物品），征收關稅和其他稅、費，查緝走私，并編制海關統(tǒng)計和辦理其他海關業(yè)務。”第八條規(guī)定:“進出境運輸工具、貨物、物品，必須通過設立海關的地點進境或者出境。在特殊情況下，需要經過未設立海關的地點臨時進境或者出境的，必須經國務院或者國務院授權的機關批準，并依照本法規(guī)定辦理海關手續(xù)。”軟件屬民法中的“物”，是物品的一種，蘋果手機中可下載的中文應用程序也是一種物品。《海關法》第五十四條中規(guī)定:“進出境物品的所有人，是關稅的納稅義務人。”

“進口物品要繳納關稅，蘋果公司是關稅的納稅義務人，但蘋果公司利用互聯(lián)網繞過中國海關，直達手機用戶，在我國境內大肆銷售中文收費應用程序，明目張膽偷逃應納稅款，這是嚴重的走私行為。蘋果公司在中國開展經營活動，必須遵守中國法律，必須向我國繳納關稅。”

中國互聯(lián)網協(xié)會法律專家胡鋼認為，美國蘋果公司及其關聯(lián)公司在中國的商業(yè)運營，存在多處明顯違反中國《電信條例》、《互聯(lián)網信息服務管理辦法》等法律法規(guī)的情況。該公司涉嫌在未取得互聯(lián)網信息服務經營許可證，擅自從事經營性互聯(lián)網信息服務，提供有償軟件下載等服務，依法可處100萬元的罰款，直至責令關閉網站。

蘋果避稅引發(fā)關于稅收公平的思考

蘋果避稅引發(fā)了美國的一場關于稅收公平的全民思考。

美國的納稅人說，從1950年到2010年，企業(yè)稅收在聯(lián)邦稅收中所占比重在逐漸減少，而工資稅的比重卻在逐年增加。據(jù)統(tǒng)計，工資稅在聯(lián)邦稅收收入中所占比重從1950年的11%上升至35%，與此同時，企業(yè)所得稅則從1950年的26%降至不到10%。也就是說，美國民眾承擔著越來越多的稅收，而公司企業(yè)的稅收卻在下降。

不過，這組數(shù)字并未反映出雇主本身也在工資稅收中承擔一半的納稅比重。假設公司在工資稅中承擔一半納稅義務，那么個人的稅收在聯(lián)邦總稅收中的比重將減少至63%，而不是當前的81%。

此外，企業(yè)及雇主的工資納稅對于聯(lián)邦稅收的貢獻率，由1950年的32%降低到當前的17%。但是，盡管雇主也繳納工資稅，從整體上來說，企業(yè)承擔的納稅比重越來越小。

歐美各國掀起反避稅風暴

數(shù)字巨大的“蘋果避稅門”事件震動了全世界，這股風暴刮到了歐洲，一場聲勢浩大的“查稅風暴”正在橫掃歐洲。

5月22日，歐盟27國領導人于布魯塞爾舉行會議。與以往不同的是，此次會議的一大重要議題，是如何通過跨國合作打擊偷稅漏稅。歐盟委員會主席巴羅佐表示，歐盟各國每年因非法欺騙和不可接受的逃稅而損失的收入高達1萬億歐元。這個數(shù)字大得真有點嚇人。如果歐盟能有這樣的1萬億歐元稅收入賬，全球金融風暴就會嗄然而止。

大洋彼岸的美國也不例外。

根據(jù)英國《金融時報》報道，美國企業(yè)無需繳納稅收的收益總額達到1.7萬億美元。據(jù)路透社報道，亞馬遜2012年在英國僅就其全年65億美元的收入，僅繳納了370萬美元的稅收，（這個數(shù)字也夠嚇人的），而“谷歌”和“星巴克”在英國也出現(xiàn)了類似的盈利多納稅少的情況。

歐美不約而同地“瞄準”了大型跨國企業(yè)。這個名單上的最新成員是科技巨頭蘋果公司。

近日，武漢市國稅局第五稽查局25位“愛心媽媽”來到華中農業(yè)大學職工禮堂，為武漢禧樂兒童康復中心的小朋友捐贈學習用品和善款。 （圖/文：李華）

還沒有任何證據(jù)顯示，蘋果的行為違反了法律。事實上，蘋果這種利用各國稅法漏洞避稅的做法，在大型跨國企業(yè)中很常見。如今看來，跨國公司這種“在最能掙錢的地方掙錢，在稅率最低的地方納稅”的做法所反映出的問題，開始成為歐美各國的治理對象。

“隨著金融危機演變?yōu)樨斦C、然后又演變?yōu)檎挝C，公眾對一個存在缺陷的、使得數(shù)十億美元、英鎊和歐元利潤得以避稅的國際體制愈發(fā)感到憤怒。”《金融時報》文章如此評論此輪反避稅風暴的背后原因。

金融危機之后，“開源”和“節(jié)流”成為各國的自然選擇。稅收成為各國努力“開源”的方向。先是對準富豪們的“富豪稅”，其結果是大批資產超過千萬的歐美富豪逃離祖國，成為流亡在外的“稅收難民”。

此輪金融危機突顯了各國嚴重的兩極分化現(xiàn)象。無論是歐洲街頭不斷出現(xiàn)的抗議人群，還是“占領華爾街”運動喊出的“1%對99%”的口號，無不是民眾對富者愈富窮者更窮的不滿。在后金融危機時代，公平成為民眾最大的期待。

BBC的分析指出，在一波又一波極不受民眾歡迎的緊縮措施之后，政治家們正非常努力地向選民展示，稅收體系是公平的。歐洲理事會主席范龍佩在歐盟領導人的邀請函中說，在預算緊張和開支削減的時期，打擊偷逃騙稅的行為不僅僅是稅負公平問題，為透明稅收而戰(zhàn)對提高財政整頓的社會認可度也同樣至關重要。

“避稅天堂”還能存在嗎

為公平透明的稅收而戰(zhàn)，歐美似乎已形成共識，朝著這個方向的努力已經開始。

5月22日，歐洲議會推動歐盟在2020年前，通過填補稅收漏洞和遏制避稅天堂，把每年1萬億歐元的損失減半。另外，歐洲議會還建議歐盟成員國實現(xiàn)金融數(shù)據(jù)信息的分享。

本月初，歐盟要求所有27個成員國共享有關個人投資收入和資本利得的機密數(shù)據(jù)，并稱將在數(shù)月內公布改革提案。歐洲五大經濟體英國、法國、德國、意大利和西班牙近期已經同意共享此類機密信息。

歐盟峰會后，德國總理默克爾說，此前態(tài)度強硬的奧地利與盧森堡已原則同意為強化稅收而交換信息，不過還有一些附加條件。

英國首相卡梅倫20日也表示，希望在八國集團領導人峰會上“達成打擊避稅的國際協(xié)議”。專家認為，歐美的合作不僅會對“避稅天堂”產生重大沖擊，還將對全球銀行業(yè)和基金投資產生巨大影響。

后 記

我們把蘋果避稅這件事擺到中國的桌面上來，是因為中國已經是跨國企業(yè)追逐的對像，現(xiàn)在沒有哪一個跨國企業(yè)，敢把中國的市場不當回事兒。

不論是在中國還是在國外，企業(yè)避稅與國家稅務機關的稅務稽查，永遠是企業(yè)經營中不可避免的一對矛盾。合理或者不合理的避稅，在合法的前提下，均被認為是可以并存的，而且是不可追溯的。但有一條是不可忽視的，即企業(yè)的社會責任。

法律永遠是有漏洞或缺陷的，所以最高法院會經常地作出新的司法解釋，不斷出臺對法律的補丁版。而法律每隔一段時間，便會作一次大修。但法理是永恒的，就像地球是行星，而太陽是恒星一樣。

企業(yè)必須納稅，而且企業(yè)所得稅是國家稅收的重要支柱。也許，蘋果可以逃脫法律的制裁，也許，蘋果的成功避稅可以作為經典案例寫入合法避稅的教材，但它同時可以載入世界稅收法制進步的標志性案例。可以斷定，蘋果絕逃不脫被釘上道德的恥辱柱，忍受天鷹對良心的叨喙的酷刑。

在中國，我們的思考是：對工薪們的個人所得稅的監(jiān)管，幾乎已做到了盡善盡美，幾乎滴水不漏，可對像蘋果這樣的跨國企業(yè)的稅收監(jiān)管卻形同虛設。甚至在蘋果的“避稅門”東窗事發(fā)后的一個月后，全世界都在調查蘋果到底該繳到少稅，又少繳了多少稅。可我們仍仍查不到蘋果在中國到底逃了多少稅的稽查報告。這正常嗎？

對于中國依法納稅的企業(yè)，這公平嗎？在這件事上，我們應該深深地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