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重信仰之間的大融合：以黃山村“黃石公廟會”音聲實地考察為例

趙艷苓 （內蒙古師范大學 音樂學院 內蒙古呼和浩特 010000）

一、“黃石公廟會”地理位置

“黃石公廟會”活躍在濟南市平陰縣東阿鎮----阿膠之鄉。東阿鎮位于濟南、聊城、濟寧、泰安四市交界處，是濟南市的西大門和衛星城鎮。東靠京滬路、西鄰京九鐵路，220國道貫穿全境，與魚山曹植墓隔河相望，距國家級森林公園--臘山不足20公里，離著名的水泊梁山也只有45公里之遙，同家喻戶曉的程咬金的故鄉斑鳩店更是近鄰。地理位置優越，交通十分便利，歷史上就是兵家必爭之地，商賈云集之所。在今天的市場經濟體制下更是經商辦企業的黃金地域。

黃石山，坐落于平陰縣東阿鎮北2.5公里，又名黃山。因東阿鎮春秋時為齊國谷邑，秦時改稱谷城，東漢時谷城治所也再此，古稱谷城山。如圖1、2：

如圖1 黃石山地形圖

如圖2 黃石山主要景觀

二、黃石公簡介

黃石公即存在這古老而有悠久的歷史古城，民間稱黃石公老爺。黃石公，秦末漢初人士，居于平陰縣東阿鎮魏院村。姓魏，名轍，又名黃。為我國秦漢時期著名軍事家，也是輔佐漢劉邦打下江山的張良、韓信的師父。每年的農歷三月十八為祭祀黃石公的日子。著有《黃石素書》《黃石三略》等重要軍事著作。在《魏氏大事記》《魏氏家譜》《東阿縣志》、文章《黃石公原本是咱濟南人》等以及其傳人的親口講述都有黃石公的介紹。

三、“黃石公廟會”稱謂探究

濟南平陰縣東阿鎮的黃山村，每年農歷三月十八即是祭拜黃石公的日子。而當天的這樣一種祭拜活動究竟是稱謂“黃石公祭祀活動”還是“黃石公廟會”在學術界還是沒有明確說法。迄今對黃石公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對關黃石公本人以及歷史軍事價值的研究。在信仰、儀式音聲等方面對“黃石公廟會”的研究還是空白的。

據筆者考察了解，在民間人們習慣稱這天為“廟會”。筆者在考察期間所聽到最多的也是“趕廟會”（即參加廟會）。另筆者在考察期間黃石山會的工作人員也是寫下：“熱烈慶祝第十三屆黃石公廟會”的條幅。可見在民間把每年農歷三月十八這天是稱之為“黃石公廟會”。

在這里筆者便這樣理解“黃石公廟會”即為一種民間的稱謂（俗稱）。如圖3“黃石公廟會”條幅：

那么，在學術界又是如何稱謂的呢？筆者在查閱濟南市第二批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名錄中這樣記載：

民俗（共計5項）

序號 代碼 項目名稱 申報地區或單位38 14－1 孝堂山廟會 長清區文化館39 14－2 馬山三月三廟會 長清區文化館40 14－3 少岱山廟會 平陰縣東阿鎮41 14－4 黃石公祭祀活動 平陰縣東阿鎮42 14－5 章丘鐵匠生活習俗 章丘市文化館

參看濟南市第二批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我們可以的看到，在學術界或者說官方對每年農歷三月十八對黃石公祭拜的一種稱謂即“黃石公廟會”。當然，僅憑這一項不能完全證明這是否就是官方認定的稱謂。但非物質文化遺產這樣一項重要的評判遺產的文化中心也斷不會輕易定下稱謂。所以，筆者以為在此暫時認為學術界的稱謂為“黃石公祭祀活動”。為便于對這樣一項活躍在當今平陰縣東阿鎮黃山村的民俗活動進行一個詳細且真實的描述，筆者在此便用“黃石公廟會”這一民間俗稱作為其稱謂。

四、縱覽“黃石公廟會”

1.“黃石公廟會”來歷

“黃石公廟會”，因對黃石公的敬仰與懷念而發生的一項民間民俗活動。根據各種資料顯示以及對當地人員的訪問得知“黃石公廟會”發生在每年的農歷三月十八。慣性思維的話，會提出這樣的問題：“為什么是每年的農歷三月十八呢？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嗎？”在后世出土的文物大明天慶二年三月由奉政大夫山東督察司拿宜興、通政大夫順天府尹、陜西布政使許口口同立的《重修黃石公祠碑記》以及《史記》中：‘歷漢以來千余年’，‘太祖高皇帝命有司歲以三月十八日以禮致祭’”。

《史記·留侯世家》中詳細記載了黃石公與張良的圯橋授書的故事，其中有講到：相約十三年后再見。十三年后，張良與漢高祖劉邦來到濟北谷城，也就此時漢劉邦定下每年的農歷三月十八為祭拜黃石公的日子。至今之后，祭拜黃石公的廟會活動從此展開，一直延續千年。

2.“黃石公廟會”發展脈絡

黃石公的祭祀始于漢代，漢高祖劉邦時代。《史記》、后世出土的文物，大明天慶二年三月由奉政大夫山東督察司拿宜興、通政大夫順天府尹、陜西布政使許口口同立的《重修黃石公祠碑記》中、古《東阿縣志》亦詳細記載了‘祭用三月十八日’等。

千百年來，“黃石公廟會”從農歷三月十八日開始，一般為五天左右（但是沒有具體的時間期限，根據當年的各種情況而定）。期間方圓幾百內，西至聊城、南至梁山、濟寧，東至肥城泰安一帶百姓也會前來祭祀，可謂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每天多達數萬人，至今如是。黃石公祭祀，從漢代開始至今兩千多年一直未間斷，即便是文化大革命的十年人們冒著危險對黃石公的祭拜也沒未間斷過。筆者參加的第十三屆“黃石公廟會”，就是文革后從2000年算起的。

3.“黃石公廟會”祭祀

“黃石公廟會”實地考察詳細表（第一天）時間（農歷） 地點 負責人員 參與人員 儀式內容 儀式音聲三會長：宋立洪月黃石山（黃石公嗣、魁星閣、黃石公修仙洞、戲臺）黃石山會成員、祭祀人群、商貿人員、戲曲演唱人員十 八上午：5:00祭祀；山會人員在工作崗位工作；播音器播放戲曲并有播音員隨性播報的捐款名單或者安全提示；7:30娛樂活動，祭祀活動8:00-10:00秧歌隊準備、致開幕詞；10：00-11:30戲曲演唱祭祀活動（中午不間斷）下午：14:00娛樂活動，祭祀活動15:00-17:30戲曲、祭祀活動晚上20：00-22:30戲曲演唱播報器播放的戲曲；鞭炮聲；人員嘈雜聲；賣東西播報聲音；人們祭祀時祈福的語以及護廟大師相襯的祈福語；戲曲聲音；黃石公嗣內佛教歌曲；祭祀溝通神靈的木魚聲；鑼鼓镲的聲音；嗩吶聲；婚慶的宣傳聲；

五、“黃石公廟會”---- 多重信仰之間的對話

王健在《近年來民間信仰問題的回顧與思考：社會史學角度考察》中提到一種新的說法即在“儒、釋、道之外存在著第四種宗教，即民間宗教，而‘民間宗教應該包括兩個方面:一是教派信仰的宗教，如白蓮教、一貫道等；一是流傳于民間的為普通民眾所共同崇信和奉行的宗教戒律、儀式、境界及其多種信仰’。在此，民間信仰顯然已被認為具有一定的宗教性。還有一種觀點則更強調中國民眾信仰行為的宗教體系性及草根性(非文本性)，認為它獨立地存在為一種‘民間宗教’，內容主要包括‘(1)神、祖先、鬼的信仰；(2) 廟祭、年度祭祀和生命周期的儀式；(3) 血緣性的家族和地域性廟宇的儀式組織；(4) 世界觀和宇宙觀的象征體系’”。

“黃石公廟會”中對黃石公的信仰即屬于前兩種。“黃石公廟會”的發生地點是黃石山。黃石山上除了祭祀廟宇黃石宗嗣（室內有黃石公老爺、觀音菩薩、財神爺和月老）和黃石公修仙洞，還有魁星閣、孔子像（魁星爺、孔子主要是為了求學）。

“黃石公廟會”是因對黃石公老爺的信仰與敬奉，在每年農歷三月十八日（由漢代漢劉邦定定下此日，民間稱這天為黃石公的生日）而祭拜黃石公老爺發生的一項集祭拜、娛樂、各種買賣活動為一體的民間民俗活動。“黃石公廟會”圍繞祭拜黃石公而發生、展開，在以祭拜黃石公的框架下更有祭拜以祈求學業順利的魁星爺、孔子，祈求獲得可觀錢財的財神爺、祈求愛情、家庭美滿、婚姻幸福的月老以及觀世音菩薩。

可見，黃石公是“黃石公廟會”的主要祭拜人物。可是除了黃石公在黃石宗嗣廟內不僅供奉有黃石公石像還有觀世音菩薩、財神爺以及月老。另外，魁星閣里供奉的不僅有魁星爺還有文昌皇帝以及孔夫子。那么，這種多重信仰的現象是何原因，人們是如何來展現信仰的？在“黃石公廟會”中出現的多重信仰究竟該如何解釋？

首先，我們對“黃石公廟會”中信仰的主次做簡單的圖表展示：

從圖中我們可以看到，在“黃石公廟會”中存在著儒、釋、道以及對神靈民間宗教的信仰，這樣一個流傳千年的廟會存在了現代對信仰的所有分類，多重信仰在“黃石公廟會”中大融合，真正對話。

其次，任何一種現象的產生絕不是無風之影。“黃石公廟會”中多重信仰的存在同樣是有著多重原因的。

1.民眾自身的需求

“民間信仰的功利性并不是主動與社會調適的結果，而是它本身所固有的‘靈驗本位’‘實用實力’民間信仰期望的是‘現世現報和有求必應’他們并不是把民間信仰作為拯救靈魂和對人生本位的追求和把握，而是成為改善個體生活狀況和心理狀態的工具。他們不討論人與神的關系問題，而是著重于現世的人倫關系。他們平時并不特別關心神靈，只是在遇到了困難或進行抉擇時才想到求拜，為尋求一定的個人利益滿足而信仰。他們的要求很世俗:求福消災、招財進寶、延年益壽、求婚送子、祈求風調雨順等”。

2.社會經濟發展的需要

“民間信仰不僅反映區域社會的生態環境、生存狀況和發展水平，而且與鄉村社會的結構、生活、功能密切相關；鄉村社會的行政控制、村落自治、

倫理教化、關系協調、秩序維持、生活運行都離不開它”。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在今天多元化的腳步下，民間信仰的大融合也是一種必然的趨勢。

3.主辦人員追隨民眾需求

有需求才會有事情的發生。“黃石公廟會”中的多重信仰也是在民眾的心理需求下才存有的。黃石山會，除了供奉黃石公有再請來觀音菩薩、財神爺、魁星爺等來供奉便是在民眾的需求下承辦的。

4.民間信仰的隨意性

“民間信仰在傳統農業社會中無處不在、無時不有。它是民間文化的靈魂、民眾意識的核心。它為廣大民眾所共有并傳承，影響甚至支配民眾的觀念與行動。它融入并植根于民眾的生活之中，不僅是民眾日常生活的一個部分，而且滲透在民眾生活的各個方面，發揮著不可忽視的重要功能，其社會影響和作用超過了任何一種思想學說及宗教”。在廣大的農村社會，大多數事情是沒有規矩的，人民基本是在自己的意愿下去完成自想要做的事情也是不談規矩的。信仰，也不例外。

再次，多重信仰在儀式“音聲”中的展現。

“儀式是民間信仰的重要組成部分，有著豐富的內涵，其變遷不僅與整體的社會變遷相關，更大程度上則是與實際參與者的狀態密切聯系著的，換言之，對于儀式的深入研究，能夠最大程度地挖掘民間信仰的意義與存在價值”。

“儀式是信仰的外向性行為，大部分的儀式自始自終在‘音聲’境遇的覆蓋范圍之中展現。從宏觀角度來看，‘音聲’的概念應該包括一切儀式行為中聽到的和聽不到的音聲，其中也包括一般意義上的‘音樂’”。除了對“音聲”的解釋之外，曹先生也是對“音聲”的分類有這樣一個闡釋：“由于理論方法上的局限所至，民 族音樂學對信仰體系中‘音聲’的研究范圍，暫且只能主要顧及聽得到的‘器聲’和‘人聲’兩大類。器聲，包括具有特定儀式含義的‘法器’聲和民俗活動共享的樂器聲。儀式中人聲所組成的‘音聲’境域，包括各種程度的近似語言、近似音樂、似念、似唱或似念似唱、連唱帶哭或連哭帶唱的‘音聲’”。

對“音聲”概念和范圍的認知，是尋找“音聲”和分析“音聲”的必要所在。也只有在對概念的清晰把握的前提之下，才能來認識“音聲”。

“黃石公廟會”活動已有千年歷史，這樣一種悠久歷史的民間活動的存在、發生、發展，不可能是悄無聲息的，它必定是有聲音的存在。悄無聲息的廟會活動也無法想象。筆者在田野之行中，充分感受和體驗到了“黃石公廟會”的場面。“黃石公廟會”中“音聲”一直貫穿在整個祭祀活動當中，從未間歇的。唱大戲、扭秧歌、人們的自娛活動、鞭炮聲響、人群嘈雜聲音以及在黃石公嗣祭祀屋內所放的音樂、護廟大師以及群眾自己嘴中所念的祈福語等各種聲音一直伴隨在整個祭祀活動當中。法國涂爾干《宗教的基本形式》 一書中說到：“我們已知的所有宗教信仰，不管簡單還是復雜，都表現出同一種共性：他們都以事物的分類為前提，無論是真實的還是想象的事物，人們都把他分為兩類，相互對立兩種類型，一般以兩個清晰地、相當明確的詞表示：世俗和神圣的”。筆者借用這種分類，分析“音聲”的存在。“音聲”起到的作用不僅溝通了神靈又取悅了世俗中的人們即娛神娛人。這種溝通神靈與取悅眾人的音樂，即“音聲”神圣性與世俗性。如圖5所示：

（一）音聲的存在

1.神圣性音聲：（人聲、器聲）

（1）護廟大師的祈福語

（2）群眾祭祀過程中的祈求語

（3）跪拜時護廟大師敲擊與神靈溝通的木魚聲

（4）黃石公嗣室內所播放佛教音樂

2.世俗性音聲：

（1）唱大戲（河南豫劇）

（2）娛樂活動

娛樂活動，筆者認為是人們（黃石山會人員或者是有一定演奏技能的群眾）在廟會閑暇時候進行的一種在鼓、鑼、镲、嗩吶的配合下的音樂活動，是沒有時間規定、沒有時間限制

的且人員也是不固定的一項完全不規律的即興演奏，是放松的、愉悅心智、調節氣氛同時也

是為黃石公慶生的一種溝通神靈的自娛自樂的活動。

樂器：鼓、鑼、大镲、小镲、嗩吶。這些樂器都是跟隨著“黃石公廟會”成長的，都有十幾個年頭。

（3）扭秧歌

（4）人群的嘈雜聲

（5）鞭炮聲

（6）叫賣聲

（7）播音器所放的戲曲以及播報聲

信仰離不開儀式，儀式也離不開“音聲”，“音聲”也是在儀式中能夠有其特有的意義，三者缺一不可。

小結

“黃石公廟會”以其獨有的歷史色彩發生在中國民間民俗活動的舞臺，特有的信仰特色也是“黃石公廟會”能夠一直活躍在民間的民俗活動的舞臺一個重要原因。

儒、釋、道、民間信仰，四種信仰共同發生在“黃石公廟會”是時代發展的需要，同時也是黃山村人民群眾的需求。信仰與信仰在“黃石公廟會”中成功對話，充分體現了大融合的觀念。不得不說，這種多重信仰的對話將是一種新的信仰趨勢，在未來的發展中信仰大融合將再度發展。

注釋：

1.董波《呼圖克沁：在神圣與世俗之間》.內蒙古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8.1.

2.王守恩《民間信仰研究的價值、成就與未來趨向》，山西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8.9.

3.同上.

4.王健《近年來民間信仰問題研究的回顧與思考：社會史角度的考察》，學術綜述，2005年第一期.

5.曹本冶《思想·行為：儀式中音聲的研究》，上海：上海音樂出版社，2008.6，第13頁.

6.曹本冶《思想·行為：儀式中音聲的研究》，上海：上海音樂出版社，2008.6，第28頁.

7.曹本冶《思想·行為：儀式中音聲的研究》，上海：上海音樂出版社，2008.6，第13 頁.

8.曹本冶說：“儀式是信仰的外向性行為，大部分的儀式自始至終在‘音聲’境遇的覆蓋范圍之中展現。從觀角度來看，‘音聲’的概念應該包括一切儀式行為中聽到的和聽不到的音聲，其中也包括一般意義上的‘音樂’”.

9.（法）E·涂爾干著《宗教生活的初級形式》，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第36頁.

[1]董波《呼圖克沁：在神圣與世俗之間》，內蒙古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8.1。

[2]王守恩《民間信仰研究的價值、成就與未來趨向》，山西大學學報( 哲學社會科學版)，2008.9.

[3]王健《近年來民間信仰問題研究的回顧與思考：社會史角度的考察》，學術綜述，2005年第一期.

[4]曹本冶《思想·行為：儀式中音聲的研究》，上海：上海音樂出版社，2008.6，第13頁.

[5]曹本冶《思想·行為：儀式中音聲的研究》，上海：上海音樂出版社，2008.6，第28頁.

[6]曹本冶《思想·行為：儀式中音聲的研究》，上海：上海音樂出版社，2008.6，第13頁.

[7]（法）E·涂爾干著《宗教生活的初級形式》，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第3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