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主義戰爭電影表現方式之比較:以前南斯拉夫戰爭電影與中國“十七年”戰爭電影為例

□文/王國威，南京藝術學院碩士生

電影《橋》海報

在2005年的修訂版《電影藝術辭典》中，關于“戰爭電影”的闡釋如下:“以描繪一場戰爭為主要內容的故事片，多著重于表現人在戰爭中的命運;有時也對戰略戰術及巨大戰爭場面進行描繪。影片主人公通常是軍事將領或英雄人物，藝術上常以戰爭緊張氣氛的渲染和存亡攸關的巨大懸念吸引觀眾。”

而事實上，不同的國家地區，不同時代背景的電影人對“戰爭電影”都有著自身不同的解讀與實踐。而觀眾觀賞一部戰爭電影的同時，也在通過這種開放性的渠道，獲悉一個國家某個時期政治、文化、經濟等方面的獨特風貌。因此戰爭電影于世界各國來說，都是民族電影的重要組成部分。人類的歷史，是一部戰爭的歷史，也是一部解放的歷史。每一個民族，都曾經經歷過被壓迫、奴役的過程。因而，表現自己的民族英雄，塑造那些在戰爭中舍生忘死的戰士形象，令后人不忘祖先的光輝業績，是各國戰爭電影義不容辭的責任。

電影《鐵道游擊隊》劇照

前南斯拉夫聯邦人民共和國在世界版圖上僅僅完整地存在了47年，但其對于世界電影的貢獻卻遠遠超越了上述年限，一大批描寫二戰的戰爭電影，時值今日仍然讓世界許多國家和地區的觀眾記憶猶新。

前南斯拉夫戰爭電影數量眾多，代表作品有《蘇捷斯卡戰役》、《內雷特瓦河戰役》、《空中游擊隊》、《橋》、《瓦爾特保衛薩拉熱窩》、《烏日策共和國》等。前南斯拉夫戰爭電影是國家革命戰爭史的寫照。二戰中的歐洲，前南斯拉夫的戰士和人民與納粹德國、意大利展開了激烈而持久的戰斗，在崎嶇陡峭的前南斯拉夫山地，鐵托率領的兵團獲得了不朽的榮譽。據統計，在戰爭期間每十個前南斯拉夫百姓，就有一個為國家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前南斯拉夫戰爭電影在創作上深受前蘇聯電影影響，影片中通常詳盡地交代了戰爭的政治、經濟、軍事、民族原因，描繪了整個戰爭的來龍去脈、戰斗進程，這類戰爭電影涉及重大歷史事件，再現當年情景，這一類電影場面宏大，人物眾多，堪稱“全景式”戰爭電影。

在表現層面上一般分為敵我雙方大本營、敵我雙方各級指揮部、基層戰士和普通百姓、敵后戰線幾個部分。在敵我大本營中，領導者的形象得到著重刻畫。敵我大本營因所處空間所限，具體場景往往是“開會”。而各級指揮部則不相同，方面軍、集團軍一級的指揮部相對固定，因特殊情況也體現為行軍途中和臨時指揮所。敵我雙方的將軍們大多冷靜、善戰，有時也塑造少數懦弱、蠢笨甚至叛變的將軍形象。能夠跳出這個套路的人物往往更顯有聲有色。基層戰士不同的性格形象在影片中大量涌現。普通百姓活躍在支前的戰線上。而敵后戰線一為游擊隊，一為情報員，然而此二者在全景式戰爭電影中出現得較少，多出現在其它戰爭電影中。作為戰勝國的南斯拉夫在影片中并不特別丑化對手德國，電影中的德軍官兵大多驍勇善戰，而不是一觸即潰的紙老虎。對德國人的負面描寫，主要集中在傲慢自大和虐殺戰俘等反道德因素上。

前南斯拉夫戰爭電影同樣注重人物群像的刻畫、緊張激烈的情緒節奏和逼真宏大的戰斗場景呈現。在這些影片中，凸現的都不是一個核心人物，而是一組性格具有差異性的人物群像，注重領導者與基層戰士、老兵與新兵、女性與男性群體的配比。在敘事進行中，注重一波三折的節奏營造和峰回路轉的懸念設置，許多影片富有情趣性、生動性和幽默感，表現出前南斯拉夫電影的藝術特色。由于那個時代軍隊的裝備普遍較為低劣，戰斗的勝利依靠的是戰士與人民的自身力量，因此，在這些影片中有利于表現具體的人物面對千難萬險時百折不撓、堅韌不屈的戰斗意志和個人品格。

與前南斯拉夫戰爭片相比，中國“十七年”戰爭電影同樣以蘇聯電影為參照體系，一方面，是題材取向基本照搬蘇聯，主要是革命歷史題材和革命斗爭題材。另一方面，在理念和觀念形態上，全面遵循社會主義現實主義，政治優先。雖然兩者師出同門，中國“十七年”戰爭電影卻明顯地表現出與前南斯拉夫在不同社會背景下所形成的顯著差異，大致可歸納為如下幾點:一、“十七年”戰爭電影中，戰爭含義上具有特殊性。“十七年”戰爭電影所表現的戰爭，無論是抗日戰爭還是解放戰爭，都是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人民戰爭，戰爭的主體是人民，并且人民所進行的這場戰爭不是自發的，而是有組織的，直接領導者是中國共產黨。二、“十七年”戰爭電影中所塑造的英雄具有普遍性。“十七年”戰爭片中的英雄是那些為民族的新生和新政權的建立出生入死默默奉獻的普通戰士和人民，正是這樣的群體，形成了“十七年”戰爭電影中“宜乎眾矣”的英雄形象，成為“十七年”社會主義文藝作品中新風潮。三、“十七年”戰爭電影的基調具有一致性。隨著現實環境中戰爭的結束和新中國的誕生，國家開始強調電影的宣教功能。因而這一時期的戰爭片在內容和形式上，頌揚多于思考，宣傳重于娛樂。

“十七年”戰爭電影同樣不乏具有時代影響力的代表作品:《地道戰》、《林海雪原》、《英雄兒女》、《柳堡的故事》、《紅色娘子軍》、《鐵道游擊隊》等等，這些影片都給那個年代的觀眾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精神洗禮與觀影體驗。

回溯“十七年”戰爭電影，有著顯著的集體特征:一、劇情設置模式化。由于絕大部分影片主題類同，在表現手法尚不多元的當時，影片的結構與內容自然而然的也趨于相似。二、人物塑造臉譜化。在“十七年”戰爭電影中，人物仿佛戲劇中的生旦凈末丑，性格鮮明，常常電影一開篇，觀眾就能準確地區別敵我雙方。三、視覺設計圖解化。高高矗立著的敵軍碉堡，處處寫有戰爭口號的殘垣斷壁，幾乎在每部影片中都會出現。連綿起伏的群山、青松、旭日以及屋后的老井，村口的消息樹，都是極具典型的慣常“景致”。所有這些手段，旨在消除觀眾與銀幕的隔閡，感染、同化觀眾，從而達到鞏固意識形態的目的。這種表現方式的高度統一，“藝術”地滿足了當時社會政治層面的需求。

縱觀世界戰爭電影，不論意識形態、階級立場、民族特征有多大程度的不同，影片所表達的主題大多為“正義必將戰勝邪惡”。而愛國主義、英雄主義、戰友情誼、革命愛情等也在各類戰爭電影中有所呈現。在影片中，和平是最美好的期望，戰爭卻是最殘酷的現實，我們能夠看到人類對于和平生活的無限向往和努力，也可以看到人類對戰爭傷害的種種反省與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