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洪波： 從軍人到兒童文學作家

□ 孫衛衛

在中國，叫高洪波的人有很多，但是，目前為止，兩個人最為著名，一個是足球明星高洪波，一個是作家高洪波。兩個高洪波互相認識，球星高洪波到作家高洪波家里做過客，作家高洪波贈書給球星高洪波，扉頁題字：“同名人留念。高洪波贈高洪波。”

作家高洪波也喜歡球類運動，不是足球，而是乒乓球，水平不低，屢獲中國作協機關比賽冠軍，被稱為文壇著名乒乓球高手。

他還有很多稱呼：作協領導、兒童文學作家、詩人、散文家、代表團團長（到基層采風、率團趕赴災區，多次擔任團長），但是，他最喜歡、最看重的還是“兒童文學作家”這個身份。這六個字也被他印在名片上。他自認為是“一流的兒童文學作家，二流的散文家，三流的詩人，四流的評論家，五流的政治家”。

傳說這是高洪波先生在一次教育活動個人總結材料中的話。有人據此認為他不太謹慎，是驕傲自滿。但時間一長，大家都知道他是率性之人，不愧是兒童文學作家。

高洪波出生在內蒙古，他的小學是在科爾沁草原一個叫開魯的小縣城度過的。從少年時代起，他就喜歡讀書。學校里有一個圖書館，平時不借閱，每逢冬日放寒假，同學們輪班來學校值日，書便敞開瀏覽，高洪波總是盼望著寒假能早些到學校值日。在漫天的大風雪中，圍在溫暖的火爐邊，靜靜地讀書，真是享受。在這里，他讀了很多兒童文學作品，包括馬雅可夫斯基、普希金寫給小朋友的兒童詩，也讀了很多歷史故事。上小學五年級，有一次春游歸來，全校舉行命題作文比賽，高洪波的作文經一個漂亮的女生朗誦，獲得了第一名，獎品是一冊作文本。這也是他平生第一次得到獎勵。讓普通話說得很好的女生朗誦，是他的班主任張和老師安排的。張老師嚴厲下的溫厚，對孩子由衷的關心，以及他的多才多藝，都給高洪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高洪波后來曾經有一個理想，當一名班主任，像張老師那樣，對學生精心培養，使他們成為國家的棟梁之才。雖然后來沒有當成老師，但是從事兒童文學創作，似乎做著與張老師同樣的工作：用愛讓下一代成長得更好。

十七歲，高洪波成為一名解放軍戰士。他所在的部隊駐守在云南一個叫開遠的地方。因為普通話說得好，他被團里的文化干事調到廣播室，成為一名廣播員，同時兼管圖書館和放電影。

那個年代，大量圖書都被稱為“毒草”，不但不讓看，還要大力批判，圖書館當然也不能對外開放。但是高洪波總忍不住去看，他說就像阿里巴巴發現了寶洞一樣，工作之余大部分時間他都躲在屋子里看書。

高洪波喜歡上了儒勒·凡爾納的科幻小說，后來又喜歡上了郭沫若的歷史劇，還硬著頭皮啃過大部頭的《先秦文化史》。最難忘的一次讀書經歷是上世紀七十年代中期，他二十四五歲的時候。他和一位戰友到邊防某地采訪完畢后，在一座名叫文山的邊疆小城住了幾天。他們覺得無聊，他的戰友認識小城里的一個朋友，他們從朋友那里借來書在部隊小招待所閱讀，高洪波借的是《契訶夫全集》26本。當時，“文化大革命”還沒有結束，借這樣的書是要冒風險的，但是，這個朋友是愛書人，也樂于把自己的書借出。一個星期，除了吃飯，高洪波都待在招待所，在蚊帳里把這套書讀完了，還記了不少筆記。

高洪波的摘抄本抄古典詩詞，抄先秦文學史，詩經抄錄得更多，也抄蘇聯作家作品。他最鐘情的是巴烏斯托夫斯基的《金薔薇》，這本書是他偶然獲得的，當時只有下部。正是這半部作品對他的寫作生涯產生了重要影響，高洪波一直把巴烏斯托夫斯基視為自己心目中的大師。他曾在一篇文章中寫道：“巴烏斯托夫斯基，一個贈予我的青春以炫目光芒的大師，喂養過軍營中若干饑饉靈魂的慈祥的廚師，以色調多變的風格描繪俄羅斯自然景物的略帶憂郁的詩人，美的信徒，我為你在天之靈而祈禱、祝福！”

十年后，他脫下軍裝，復員到北京，成為剛復刊的《文藝報》的一員。

一九七八年秋天，畫家韓美林還沒有像今天這么著名。有一天，他來到高洪波所在的文藝報社作畫，高洪波請他畫了一只狐貍。這只狐貍給高洪波帶來了好運，從此，他對兒童文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并且一發不可收。

他喜歡動物，以狐貍為題的，就出了兩本，一本叫《我喜歡你，狐貍》，另一本叫《種葡萄的狐貍》。他的很多書都是以動物的名字命名的，比如《大象法官》、《鵝鵝鵝》、《吃石頭的鱷魚》等。很難想象，一個不愛護動物的人，怎么讓他去愛世界，愛人類呢？

兒童文學的各個門類，童詩、童話、散文、低幼故事、評論，他都有優秀的作品呈現給大家。最近很受小朋友追捧的“植物大戰僵尸”游戲，改編成圖書出版，高洪波也是主創作者之一。

在《文藝報》工作十年后，他調到了中國作協機關，先后任辦公廳副主任、創作聯絡部主任、作協黨組成員、書記處書記、副主席等職務。他為兒童文學的發展總是不遺余力，很多文學新人得到過他的提攜和扶持。2007年春夏之際，魯迅文學院舉辦第六屆中青年作家高級研討班（兒童文學作家班），開學典禮那天，他早早來到學院，到一個一個房間去看望學員，很多人的名字和作品他都記著，這個時候，他是作協的領導，更是作家的朋友。他為無數好作品鼓與呼，作品研討會上，常常會詩上心頭，激情口占一首。更令人欽佩的是，自他擔任中國作協兒童文學委員會主任后，就再也沒有報送作品參加全國優秀兒童文學獎評獎，他把機會讓給了別的作家特別是年輕作家。而這期間，他不斷有新作出版，是創作的又一個豐收期。

他曾經說，作為一位兒童文學事業的組織者，他的任務就是把大家帶到森林里，讓他們去采擷美味的蘑菇，自己在一旁看著，也是滿心高興的。

他的高興和快樂，別人都感受到了。兒童文學老作家金波說：“從我認識高洪波，他就是快樂的。這是因為他辦事認真，每做一件事，必善始善終。雖有困難，也不后退，必有成果。時間長了，我發現快樂是他的性格，工作再累，也是興致勃勃。”

談到兒童文學作家應該具備的素質，高洪波說，一是有愛心，二是有童心，三是有詩心。他經常引用別林斯基的話：“兒童文學作家應當是生就的，而不應當是造就的。”

他的愛心和童心與生俱來，他是天生的兒童文學作家。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