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成化斗彩瓷裝飾分析

劉思怡

陶瓷制品在當今社會形態的發展下已經日益走進日常生活，小到餐具碗碟，大到花瓶擺設，更有隨著尖端科學技術的飛躍發展而發展起來的特種陶瓷，已被用于電器，無線電、航空、原子能、冶金、機械、化學等工業以及電子計算機、空間技術、新能源開發等領域上。

中國傳統陶瓷裝飾藝術是一個豐富多彩的領域，在藝術表現手法、工藝技術、風格形成等方面，都有自成一派的獨特表現并且不斷借鑒其他工藝美術中的特色加以融合，可以明顯的看到既有青銅器和漆器的影響，也流露著織繡和染纈的意蘊；既隱現著石刻和金銀器紋樣的韻味，也昭示著中國畫和木版畫的格致，如此多樣的融合才使得陶瓷裝飾表現形式多樣，藝術內蘊豐富，成為世界上絕無僅有的一種裝飾藝術和繪畫形式，在美術發展史上寫下了特有的篇章。

明成化斗彩

陶瓷裝飾形式是多樣的，除去造型自身的裝飾性之外，最主要的裝飾形式有圖案、繪畫、浮雕和顏色釉等類型；就裝飾工藝而言，方法最為多樣，諸如刻劃、戳印、拍印、貼塑、鏤雕、敷蓋等。可見陶瓷不管是在裝飾形式還是裝飾工藝上都是靈活多變的。

據歷史文獻記載，斗彩始于明宣德年間，但很少實物。到了成化時期，斗彩更加受到推崇，以至于在明清文獻中稱之為“成窯彩”或“青花間裝五色”。之所以稱之為斗彩，是形容顏色很多，紋飾多樣而精美。其制作程序大概是先用釉下青花勾勒出紋飾的輪廓，再用釉上彩料進行填色。值得說的是斗彩的器物以裝飾為主，由于多為宮廷品玩之物，所以沒有大器。

明成化斗彩瓷最主要的是貴在彩飾工藝的創新與精湛上。通過文獻的歸納整理，從中了解成化斗彩瓷的歷史演變和裝飾工藝，大量的資料證明明成化斗彩瓷以圖案紋飾新穎，色調柔和，色彩淡雅而銘傳于世。傳世成化斗彩瓷器圖案繪畫簡練，內容主要是花鳥和人物。明代陶瓷在裝飾上一改唐宋時期普遍采用的刻花、劃花、印花的方法，采用以劃花為主要裝飾手法來保證釉面的光潔，同時器物的裝飾也更加精細、繁縟、多樣，其題材也更加世俗化，這些特征與明清之際的其他工藝美術作品乃至文學藝術的創作精神在本質上是一致的，同時在某種深隱層次上把世俗化和享樂主義的文化氛圍聯系在了一起。

成化斗彩瓷器之所以能取得這樣高度的成就，是由其深刻的歷史原因造成的。《明史·食貨志》載：“成化間，遣中官之浮梁景德鎮，燒造御用瓷器，最多且久，費不貲。”劉新園先生根據景德鎮考古發掘所獲得的資料并結合文獻考證后認為，成化十三至十七年，景德鎮御器廠產量激增，朝廷用于燒造官瓷的費用急劇上升，著名的成化斗彩瓷器即是這一時期的產物。當然，成化斗彩瓷器所取得的成就與憲宗皇帝自身的修養以及其對彩瓷喜好同樣有密切關系，憲宗帝不但性情儒雅，還喜好藝術，擅長丹青，廣泛涉獵山水、人物、花鳥等門類，使得當時畫院興隆，許多職業畫家應詔入宮，以其精湛的畫技博得皇家青睞。院體畫以山水、花鳥為盛，成化官窯斗彩瓷器上的圖案亦以花鳥最為多見。上述描述可以推斷成化官窯斗彩瓷器的繪畫藍本應出自當時的畫院畫家之手。

成化斗彩瓷的裝飾工藝

斗彩的出現及藝術風格的形成，與當時的工藝水平及工藝特征息息相關，甚至從某種程度上說，正是由于工藝因素的制約及工匠們對工藝特點的熟知，才促成了斗彩的產生。斗彩裝飾工藝主要包括斗彩的裝飾技法及用色規律。

《南窯筆記》在首先應用“斗彩”這個名稱的同時，還簡略說明了斗彩的裝飾技法：“成、正、嘉、萬具有斗彩、五彩、填彩三種。先于坯上用青料畫花鳥半體，復合彩料湊其全體，名曰斗彩。填彩者，青料雙鉤花鳥，人物之類于坯胎，成后，復入彩爐，填入五色，名曰填彩。五彩，則素瓷純用彩料畫填出者是也。”按此說法，斗彩是釉下青花與釉上彩相結合的一種陶瓷裝飾。但這樣描述斗彩的裝飾技法過于籠統而且容易產生歧義。嚴格說來，成化斗彩的繪畫步驟是：先用青花料在坯體上描繪圖案的內外輪廓線（此時青花料是作為勾線顏料來使用的），猶如工筆畫勾白描時所使用的墨；再根據需要，決定是否再在此基礎上用青花料描繪出圖案的局部（此時青花料本質上是作為一種青色顏料來使用的）；然后罩透明釉，經1300度高溫燒成淡描青花器；后再在釉上用填涂、渲染、覆蓋、點綴等技法，按需要施各種釉上彩料，完成整個圖案紋樣；最后入彩爐低溫烤成。明代燒制出溫潤細膩的白瓷，為斗彩瓷的出現提供了工藝上的保障。成化年間，作為釉上勾線的重要顏料珠明料和釉上青色尚未出現，在此工藝因素的制約下，釉上彩與釉下青花的結合成為一種必需；青花色澤漂亮沉穩，與釉下顏色合用使整體裝飾色澤艷麗而不輕浮。成化斗彩釉上用色講究濃淡而無烘托，以平涂為主，不分層次，“花無陰陽向背之分”“人物一件衣”。

裝飾布局的特點

“成窯無大器”，說的是成化斗彩瓷器碗、杯、小罐居多。形態裝飾各異的杯類久負盛名，但是造型卻各有千秋：口有撇口、敞口、直口，腹有淺腹、深腹、直腹、斜腹，足有圈足、高足、臥足等。按照裝飾主題的不同又分雞缸杯、葡萄杯、高士杯、三秋杯、團龍杯、圖案花鳥杯、蓮花杯等。杯類的裝飾主體大多體現在杯子的腹部，高足杯是一個典型的例子，說它典型也正是因為它優雅的高足托起圓潤的腹部，使腹部成為視覺的焦點。它們其中一些選在口部和腳下部有弦紋，其他部位一般不作任何裝飾。同樣把腹部作為裝飾重點的還有碗類，這類器具大多采用象征富貴圓滿的團花作為主體形象，其余部分留白，給人以清爽的感受；還有第二種情況是在碗的口部作裝飾：碗口內沿用規律的邊花裝飾并以“上一下二”共三道的青花弦紋相間，碗口外沿僅用兩道弦紋裝飾，腹部團花形象富貴飽滿，其余留白，讓整體構圖看上去簡約大方。成化斗彩罐類多采取滿福裝飾，其中有的有主體紋樣與邊角紋樣之分，有的則如一幅小畫；蓋的頂端往往也有裝飾。總體來看，腹部是斗彩裝飾的重點，而這一部分往往也是視覺的中心所在。

圖案裝飾題材

成化斗彩三秋杯

明成化斗彩菊花紋杯現藏于北京故宮博物院

明成化斗彩雞缸杯現藏于臺北故宮博物院

明成化斗彩葡萄紋杯現藏于首都博物館

圖案裝飾尤其是團花裝飾，為成化斗彩的一個重要的藝術特色。圖案是一種傳統的裝飾形式，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它符合形式美法則，且有概括、完整、美觀的特征；主要包括適合紋樣、單獨紋樣、二方連續、四方連續、角隅紋樣等。成化斗彩的圖案主要以圓形適合紋樣——團花和二方連續為主。團花圖案多出現在碗類、杯類等器皿上，有時也作為罐類的主體紋飾出現。成化斗彩所用的團花花卉多是在民間充滿吉祥含義的花，如象征品質高潔的蓮花、菊花，象征富貴的牡丹等。有時團花花卉里面還帶有幾只小鳥。纏枝蓮是明代喜用的一種裝飾紋樣，具有時代特色，成化斗彩瓷上也頻頻出現。有時也會用單個團花排列組成一幅富麗清爽的畫面，如碗、杯類；有的在團花周圍飾以角隅紋樣和邊角紋樣，完成滿幅畫面，如罐類；需要用團花或是團花加邊角紋樣，取決于如何與造型更協調。

裝飾的手法

明成化斗彩開光折枝蓮紋罐（開光型）現藏于北京故宮陶瓷館

明萬歷五彩鏤空云鳳紋瓶（分面型）

斗彩海水云龍紋壺（分段型）

陶瓷繪畫的設計在很大程度上是在思考如何把陶瓷造型分解成若干畫面。瓶罐的頸部和腹部是一個立體的面，而肩部、蓋和底部卻相對平緩，所以往往在布置畫面時順勢將這些部分分成相對獨立的畫面。然而在大大小小的畫面之間的關系中，用巧思的裝飾手法來增加陶瓷繪畫的情感因素是提高其藝術品質的常用手法。通體型、開光型、分段型、分面型。

結語

成化斗彩是在宣德青花紅彩基礎上的一大進步，雖然處在始盛階段，但在斗彩瓷審美這一領域卻一舉達到頂峰，所以成化斗彩被后世奉為斗彩的極品。其中釉上彩色的創制和運用，對于嘉、萬青花五彩、康熙五彩、雍正粉彩的發展具有深遠影響。然而在研究明成化斗彩之前，我僅僅是認為斗彩這種特殊的工藝是讓斗彩瓷器變得名垂千古的原因，其實不然，兩者的結合中，紋樣，器型以及瓷器背后所引申出來的文化內涵和藝術底蘊，使得一件在明代看來只是官窯出產的一件出口瓷器在后世的人們眼中更值得回味。

陶瓷的發展與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都有著密切的關系，反過來說社會生活對陶瓷的生產又發生著影響。器形的日益多樣，一方面說明陶瓷進一步貼近人們的日常生活，其實用性在提高，另一方面，這些多樣的造型，并不是全是為了實用，而是一種情趣、心里清高的特殊折射。

1.[明]《南窯筆記》

2.[明]谷應秦《博物要覽》

3.[明]《萬歷野獲篇》

4.[清]程哲《蓉搓蠡說》

5.[清]朱琰《陶說》

6.葉喆民：《中國陶瓷史》，北京，三聯書店，2006 年，第495頁～第505頁

7.汪慶正：《中國陶瓷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193頁～第197頁

8.孔六慶：《中國陶瓷繪畫藝術史》，南京，東南大學出版社，2003年，第261頁

9.錢漢東：《人間瓷話》，上海，學林出版社，2002 年，第124頁

10.呂成龍主編，故宮博物院編：《你應該知道的200件古代陶瓷》，2008年，北京，紫金城出版社，第159頁

11.馬未都，王春元：《馬說陶瓷》，中國青年出版社，1997年12月版

12.田自秉：《中國工藝美術史》，知識出版社，1985年1月版

13.《中國歷代器物圖冊》，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1990年8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