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倫

“如果你不是想做一個嚴肅的真詩人,寫作給你帶來的愉悅會多得多。”我對一個想做詩人的朋友說。
是的,一個真正的嚴格意義上的詩人必須對他筆下的詞句保持恒久的敬畏!而這種“恒久的敬畏”給他的寫作帶來太多的限制和苛刻。于是,寫作不再是一種開心的游戲,而是苦役。
他必須讓靈魂在飽經憂患中完成一生的冒險。他應該像挑選愛人那樣,挑選詞,并保證自己對詞的忠誠。
現在,不少“詩人”靠著制造泡沫來將自己抬起。他們是一些心中無神的祈禱者。殊不知,泡沫可以將你浮起,卻無力將你推動向前。要想抵達彼岸,還得靠自己的臂力。
做一個好詩人,就像做一個美麗且貞潔的女人,有太多無奈和負擔。要花艱辛的精力和勞作來保養自己的美,還要在沉默中護住自己的貞潔。
當我讀到里爾克給他親愛的莎樂美的信中寫道:在寂靜的月圓之夜,薩也蒂埃夫人對波德萊爾說:“做一個美麗的女人真是個苦差!”此刻的我,和當時的里爾克一定有相似的心情,不是會心的微笑,而是沉重的嘆息
我們是不是有過這樣的經驗,因為某個詞、某個比喻、或某個模模糊糊的感覺,突然有了寫作的沖動?于是,開始寫作,但并沒有什么明確的目標,只是任由語境或詞語的延伸與活躍,或者隨著靈感的牽引,將一首詩進行到結尾。回過頭來看,這很可能已不是你想寫的那首詩。但這首詩好像不比你希望寫出的要差。
不要迷信所謂詩歌理論。那些理論大家、學究們(尤其自己不創作、或者缺乏創造力的人)給予我們的喋喋不休的說教,恰恰指導我們偏離詩歌的本質。
也不要去糾纏定義。它過多地容納了種種極端和矛盾,是成見的遮蔽和不誠實的。應該用心靈去感悟事物,捕捉它身上的光亮和陰影,崇拜自己突然發出的那一聲會心的驚嘆。也許我們還遠沒有深入事物的全部或內心,但至少我們已真切地接觸到它的某個面或某個點。
詩歌的任務不是解釋,不是照相,而應該是呈現,是啟迪……
但必須閱讀。不要阻止自己像貪心的海綿那樣去讀詩歌文本,尤其是與詩歌毫無關聯的雜七雜八的文字。不要害怕閱讀的混亂。當然,隨著經驗的豐富,你自己會有所選擇地只吸收好水、純凈水。也不要擔心和焦慮,時間會蒸發你的水。蒸發的往往是無用的。
更重要的是,學會對好的東西慢慢品用。這樣,閱讀會帶給你更多的喜悅。你會得天獨厚地接受像化學元素那樣排列在靜夜高處的星群傳遞給你的親和力,因為你在此刻似乎已洞悉到它們靜謐且偉大的秘密……
從最初的被外面的物質世界之貧困危險包圍中出走的人,已越來越習慣行走。他必須打開一道道日子之門,追求一生的遼闊。因而浩茫與況味在他心靈茂密地生長并成為他源源汲取的營養。他要出發。他比唐僧師徒前往西天還要堅定。孤絕的他只與自己的影子作伴。
“流浪是他與生俱來的基因,是天賦的權力。”有人這樣說他,也沒什么錯。
但他只知道內心的不安在逼著自己總是前行,總是流浪,決不在任何一處安歇或逗留太久。生命,即是永在途中。
是的,我說的其實是一位詩人,精神世界里的天涯孤旅者。
這種“內心的不安”其實是對閱讀、對知識追求的永不滿足。所謂“流浪”,毫無疑問,是永遠的思考和永遠求變的創作。
于是,我們知道,“不安”和“流浪”這兩個可以匹敵的相互關聯的詞成為一個詩人靈魂的標簽,成為他血液里最活躍最重要最高貴的成分……
一、虛空里有它看不見的存在。盡管它眾多盲目的手企圖去抓住什么,可也留不住一絲風。而它自己卻因為虛空,才反映出存在,反映這種冷漠的占領,除了靈魂。
二、應該賦予它什么樣明確的含義,才不至于讓流經它的四季失去意義?詩人像是在自言自語,更像在向誰發問。有一種聲音顯然拒絕他的提問方式:仙人掌的存在是它的本源,它與四季達成無需任何人在場的和解。或者說,仙人掌總是那么傲慢地把手掌伸向天空,只是證明我根本就不存在?
三、面對仙人掌,我無法大膽假設。該如何將一株仙人掌鮮活地移栽進詞語的土壤,一時成為詩人左右為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