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松（組詩）

■趙雪松

趙雪松：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山東省作家協會詩歌創作委員會委員。出版詩集《傷》（合著）《雪松詩選》《七人詩選》（合著）《前方，就是前面的一個地方》《黃河口詩歌群落》（合著）等；散文隨筆集《穿堂風》，攝影文學集《我的徒駭河》。作品選入《譜系與典藏——中國先鋒詩歌30年》《60年代出生——中國當代詩人詩選》等多種全國性詩歌、散文選本，曾獲第二屆齊魯文學獎、《詩歌月刊》全國探索詩獎，首屆全國旅游文學散文金獎等。

是癢，而不是痛

是癢，而不是痛

它折磨著我，寢食難安

像光線里的浮塵折磨著光線

像沙礫折磨著風

是癢，而不是痛

在皮膚上，而不是在骨頭里

是窗下浮華的夜市，是近

而不是薄冥的遠山

是無數條路

讓我在晃動的身體里反復轉身

而不是通往山頂的那一條

是癢，而不是痛，不是懸崖

是散布在我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而不是集中在頭腦中

不是垂暮的眼神盯看一個

少年游走的臉

是少年拐走了另一個，是癢

而不是痛

是細菌，而不是佛門

追述

一只蝴蝶在追述

空無一人的公園

一點小小灰燼

追述火焰

一點亡魂追述身體

追述

深陷在追述中不能自拔

在追述中

骨頭破土而出

它用追述把我變成

撲朔迷離的遺址

春光空空如也

器具

開闊的視野令人驚奇但不能長久

發輪卻不知疲倦地在手上轉動

很多時候人需要器具的攙扶

人創造了它們，但現在反過來了

比如，在穿越隴西平原的時候

茫茫戈壁，沙草、駱駝刺、太陽

在重復自己，我重復你

這時候，我看見它——法輪——在別人手上

卻一下子讓我找到了

重復的方向

驚蟄

我是時光的差役

春雷滾過我的身體

滾過我身上厚厚的卷宗

像一朵朽木上快速冒出的蘑菇

我摸索著自己蘇醒過來

開始黑暗的狂奔

我承受樓宇在城郊

拔地而起

汽車停滿花園

草根被拔除后留下空虛

我承受但看不見

就像看不見

那喚我上堂的布衣縣令

我只用身體，繼續審理

大地的舊案

眼前的事物

我坐不實那片風景

那些葉子安樂的樹

花叢吐露夢幻的芬芳

我反復經過它們但夠不到它們

我坐不實那些游戲的孩子

他們頭頂上的月亮帶著風圈

我談論著眼前的事物，比如這只狗

但離它很遠。我坐不實

但經過并談論它們，就像

露水滑過葉面——我就在這里

尋找同他們的聯系——我就在聯系之中

而我曾經坐實的，在虛空里

未曾展開它幽暗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