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廣生
(玉林師范學院圖書館,廣西 玉林 537000)
民國時期,圖書館人李景新接受了正規而系統的圖書館學高等教育,其一生主要從事圖書館工作與研究,發表了一系列論文,探究了圖書館學及其相關學科——檔案學,對中國早期圖書館學研究做出了積極貢獻。迄今,學界對他的研究闕如。本文爬梳史料,著重整理其圖書館學思想,總結其在廣西圖書館的實踐經驗,以為現代圖書館學之資鑒。
李景新(1905—?),別號漢超,廣東東莞人。私立嶺南大學肄業,協和大學文學士,廣州日文專修科畢業,武昌文華圖書館學專科學校正科畢業,港英前《大光報》編輯,協和學院圖書館館長兼教授,廣州市立第一職業學校圖書館學科教員,真光女子大學、嶺南大學等校圖書館主任,廣東叢書編印委員會委員兼秘書。1940年10月,始任國立廣西大學圖書館主任。后移居澳門。
李景新在《文華圖書館學專科學校季刊》《中華圖書館協會會報》《廣州民國日報·圖書周刊》《書林》《大風半月刊》《廣西教育研究》等刊物上,發表了《圖書館釋義》《圖書館學能成一獨立的科學嗎》《各國出版事業社團表》(譯)《第二次國際圖書館及目錄學大會通告及會序》(譯)《圖書分類概述》《中國書籍裝潢小史》《戰時的檔案問題》《今日廣西圖書館應有之使命》《遠征菲島的林鳳》《廣東人的出洋》《廣東的大動脈——珠江》等文,出版了《日本參考圖書舉要》《廣東研究參考資料敘錄·史地篇》等著,編印了《國立廣西大學圖書館一覽》。其中,《圖書館學能成一獨立的科學嗎》一文,被收入中國圖書館學會編“圖書館百年文獻佳作匯編”《百年文萃,空谷余音》一書中。
李景新先從字面上解讀“圖就是圖畫,書就是書籍,合攏起來,省稱叫做圖書”。然后科學界定說:“綴合小量或多量有空白的紙帛,不問其用筆寫或印版而有圖或文字者,都叫做圖書。”他從“便于用”的角度出發,提出圖書分類的理論原理和實用原理,此二者既有相似點,即:“理論分類是圖書實用分類的靈魂;圖書實用分類,是某部分理論分類的具體表現。”又有相異點,表現在“類表之編制”“符號之編制”和“同類書籍排列法”三方面。基于此,他提出圖書分類的十七項標準,介紹了論理的、依字順的、時代的、地理的、圖書大小的、語言的七種比較通行的圖書分類法,并論述了圖書分類的步驟規則。我國書籍裝潢的形式,往往因其所用材料與各時代用書法而有變更。書籍的質料為甲骨,則有甲骨裝;書籍的質料為竹木金石,則有方策、玉版裝;書籍的質料為縑帛,則有卷褶裝;書籍的質料為紙,則又因其內褶、外褶、單葉、全帙的不同,而有旋風葉裝、蝴蝶裝、包背裝、線裝、平裝、精裝之別。李景新將中國書籍裝潢史劃分為五個時期,并詳細介紹了每一時期的主要裝潢形式及其流變:周秦兩漢時代(甲骨裝、方策裝、卷子裝、石經裝);六朝隋唐時代(卷軸裝、旋風葉裝);五代至炎宋[黃本、白本、裝褫(裝背、染古)];元明清(包背裝、線裝);近代(平裝、精裝、包裝、函裝、版裝)。在此基礎上,他提出書籍裝潢約有五種功用:“經久保存”“耐用”“取放便利”“美觀”“可防蟲蛀霉爛”。他提醒中國圖書裝訂和出版家,要向外國同行學習,注意裝潢精良,以利于圖書的保藏和利用。
“圖書學”一詞,原用于日本,中國用“圖書學”這個名詞,也是從日本而來的。中國自古以來,都用“目錄學”而不稱“圖書學”。李景新主張用“圖書學”一詞,而不用“目錄學”。他認為:“其實用‘目錄學’這個名辭來形容研究關于圖書的一切知識,是不很適宜的。不如用‘圖書學’這個名辭來得中肯切題。”他在綜合考察古今中外學問家對圖書學的各種說法后,對圖書學下了一個定義:“圖書學,就是研究關于圖書的一切事項的學問。”在他看來,圖書學的范圍應主要包括十四項:記錄、印刷術、形態、書影、稿本、典藏、著目、分類、編目、解題、校讀、評論、應用、修理等等。
李景新認為:“圖書館就是保存圖書的。”他從語源學角度,考察了“圖書館”一詞在歐洲各國方言中的源流演變,得出結論說:古今中外,圖書館都是保藏圖書的所在。只是到了近代,圖書館的使用價值才占了主要地位。基于這一認識,他給圖書館下了一個“臨時的定義”:“圖書館,是蒐集古今中外有益的圖書,妥善保藏之;使公眾由各人的知識欲望,用最簡單的方法,經濟的時間,得自由閱覽研究的教育總機關。”他回顧了世界圖書館發展簡史,將它分為“保藏時期”和“活用時期”。在前一個時期,圖書館雖然只是保藏,不能活用,但對于保藏的方法,很講究圖書館的建筑。圖書的搜集、分類、著目、校訂、整理,都有相當的成績。到了后一個時期,圖書館至少包含了“收”“藏”“用”三個使命。怎樣收、怎樣藏、怎樣用都是時下的大問題。圖書館的建筑、管理、組織、圖書的收藏、分類、編目、出納、參考書的應用等等問題,都須合乎科學化,決不能馬馬虎虎,得過且過,敷衍了事。
李景新在分析“科學”涵義及其范圍后,明確指出圖書館學也是一門獨立的科學。在他看來,“圖書的收藏,圖書的管理,圖書使用,圖書館的組織,圖書館的建筑,光線的配置,空氣的調度,無一是非屬于科學的范圍。換句話說,圖書館的管理,是科學的管理;圖書館的組織,是科學的組織;圖書館學的研究,就是科學的研究”。他將圖書館學定義為:“圖書館學是人類學問中的一部分,是以有系統的科學方法,專研究人類知識學問及一切動態的記載底產生、保存、與應用;使它成為教育化、學術化、社會化、科學化的一種科學。”簡單地說,“圖書館學就是以科學方法研究關于圖書館的一切事項的學問”。圖書館學負有保存文化、發揚文化、調和文化的使命。在學術上,“圖書館不啻是學者的養成所,而且圖書的流通,可以傳布學術,發揚學術,使學術得進展,不受時間空間的限制以達到'學術無國界的境地”。在教育上,“圖書館的重要性,已不是在教育的范圍中,更不是教育的附屬品,而巍然造成一獨立的科學城了!”圖書館學與其他科學的關系也很密切,堪稱“是其他科學的管家”。
1940年10月,李景新任廣西大學圖書館主任。任職期間,他對廣西大學圖書館建設、廣西戰時檔案的搜集整理以及抗戰時期廣西的圖書館應負的使命提出了看法,并身體力行,有所施為。
李景新認為:“檔案不但是行政上最重要的參考資料,在某種情形之下或行政上失去機要秘密性的效能,而歸入檔案庫后,它就是,國史的最珍貴史料,編纂一部國史,它大部分的材料,幾乎可以說是出于檔案。”由此,他探討了檔案的保藏問題:“保藏檔案,就是保存國家的史料,保存政府施政的國策,保護人民的生命財產。”檔案既然如此重要,那么,檔案有無散失?失去戰時行政效能的案件或展示必須參考的案件,有無移存?保藏的方法、工具如何?保藏地是否安全?這些都是需要大加注意的,“萬不能任它跟著戰爭的遭遇,而散失,與淪亡”。對于戰時檔案的出納,他提出應符合“簡單”“敏捷”“嚴密”的原則。對于管理人員的責任和技術問題,他認為:“檔案管理是一種技術,也是一種專門學問,管理的人員,不能隨便任用。最低限度要具有:一、大學以上程度。二、檔案學科的訓練,或有檔案學的學識和技能。三、要有與檔案有關系的諸科學問。四、要有刻苦耐勞勤慎的精神。五、要絕對忠于責任。五者尤以后者為要,因為檔案是具有機要秘密性的,職務上,是神圣的,尊嚴的,保守秘密的。因此,管理人員,不可不具有忠誠信實和廉潔底精神。”他特別強調檔案管理人員的素質,認為好的制度需要高素質的人來執行:“說到改良中國檔案管理舊制度的話,尤于訓練檔案管理行政人員為急務。不然,任何良好的制度,都會因執行者的漠視而完全失去它的效能。”
李景新認為,抗戰時期,廣西的圖書館應負起八大使命:征集先賢著述、收藏全省志書、羅致戰時史料、設立巡回文庫、舉行展覽、導揚學風、征藏檔案、推廣兒童閱覽等。他以母校武昌文華圖書館學專科學校開設檔案為必修科目為例,說明“圖書館學專門人材,亦應兼長檔案學。”針對廣西圖書館工作人員素質不高的現狀,他建議說:“為推進廣西圖書館事業發展計,人材之訓練,是刻不容緩者也。訓練之方法,應由教育廳舉辦圖書館人員訓練班,或由廣西教育研究所設班訓練,將現任圖書館工作人員調班訓練。務使受訓人員能具有圖書館學識技能;與夫服務之熱忱與毅力。如此,則廣西之圖書館事業,當有顯著之發展也無疑。”
李景新在該一覽序文中,開宗明義地說道:“圖書館事業,瑣而且繁,彌而且廣,若求精博之庋藏,科學之管理,然后學有專門,事乃精進。”充分認識到圖書館對于學術研究的重要性。廣西大學從省立到國立,從梧州到桂林,幾經變遷,保藏的圖書散佚甚少,但“舊藏圖書,頗多未編目;而已編目者,又因分類不一致,故須重行改編”。李景新督率圖書館同仁,經過一年多的努力,終于完成了該館的圖書整理工作。從一覽中,可見李景新對圖書管理學和目錄學的主張。在他看來,圖書的選購征集,乃圖書館要務之一。在對中外文圖書進行編目過程中,基本遵照國際通行圖書分類標準,兼顧了標準統一和方便實用兩大原則:“本館西文圖書,采杜威十進分類法。中日文圖書,則采王云五中外圖書統一分類法。舊藏圖書,有大部份系采杜定友氏圖書分類法者,今已一律改用王氏分類法,以符一致。”他還十分重視圖書目錄的指引作用:“圖書目錄為圖書館之鑰匙,雖藏書百萬,而無目錄,亦無由利用。本館為流通圖書、便利檢查起見,特編有書本式目錄及卡片式目錄二種。舊藏圖書,因來源不一,分類已未能一致,而目錄著錄事項,亦復詳略互異,檢查殊感不便。自去年起,經將全部圖書,重新改編。卡片目錄悉用抄寫,而書本式目錄,則用油印,分發全校員生,以供檢查之用。”在他看來,圖書館的最高原則在于“收”“藏”“用”。“收”,即圖書的征集;“藏”,即圖書的保藏;“用”,即圖書的流通。三缺一,即失去圖書館的效能。收而不藏,則圖書易失;藏而不用,則無異于藏死書,對于人類不但無益,對于文化學術亦毫無貢獻,失去收藏價值。在讀者服務方面,該校圖書館“極注重參考工作”,主要開展了指導閱讀、解答問題、代尋資料、介紹圖書四項讀者服務。此外,該校圖書館特別設立了中山室及專門研究室,為宣傳、研究孫中山思想及其他學問提供了便利。
李景新是我國早期的專業圖書館人,當時現代圖書館歷史還不長,有關圖書館理論與實踐都處于草創時期。作為一個受過專門的圖書館學教育和訓練并長期從事圖書館管理與研究的學者,他對圖書館學的思考和探索,迄今仍具現代價值。
[1]李景新.國立廣西大學圖書館一覽[Z].桂林:國立廣西大學圖書館,1941.
[2]麥群忠,朱育培.中國圖書館學界名人辭典[Z].沈陽:沈陽出版社,1991:347.
[3]李景新.圖書館釋義[J].文華圖書館學專科學校季刊,1934,6(3).
[4]李景新.圖書分類概述[J].書林,1937,1(1).
[5]李景新.中國書籍裝潢小史[J].書林,1937,1(5):24.
[6]李景新.圖書館學能成一獨立的科學嗎[J].文華圖書館學專科學校季刊,1935,7(2).
[7]李景新.戰時的檔案問題[J].大風,1940(66).
[8]李景新.今日廣西圖書館應有之使命[J].廣西教育研究,194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