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矮人與白雪公主辦家家

文/千里光

“我要吃荔枝。”

“十月份，我到哪里給你去弄荔枝？”

“樹上啊。”

諸如此類的對話在《小時代》里隨處可見，說幽默吧，笑不出來；說個性化吧，也實在沒什么思想內涵。我這人沒什么特別的嗜好，平生就愛跟朋友一起說說笑話、開開玩笑，然而害怕的也是聽人家講不好笑的笑話，還自以為是，讓人起雞皮疙瘩。笑點和哭點，人人都有的兩個情緒點，都無所謂高優還是低劣，但哭點只關乎心境，而笑點則涉及文化修養。平時，但凡遇到高人，我會很知趣，老老實實聽人家發揮，享受人家的連珠妙語，而絕不敢貿然插嘴，以遭人厭。

看來郭敬明遠比我自信，居然就把那些不痛不癢、似樂非樂、哭笑不得的東西整給大家看了，還整了《小時代2》，第3、第4集也已經在緊鑼密鼓地炮制中。保不齊最后整出個30集《小時代》電影連續劇也難說。

我曾經問過兩位仁兄，一個恨得咬牙切齒，說“戇！”；一個蠻享受，說“可以看看”。

兩位仁兄的笑點和我差不多，反差卻有點大，細細一想原因大概就在看戲的心態。想有所得，從中獲取點什么精神養料，感動一把，必然失望；抱無所謂念頭，看看玩玩，倒還真的蠻開心的。將《小時代》看成了一群小朋友在辦家家，看他們扮老板扮作家扮大學生扮高富帥扮白富美，一會兒這個和她好，一會兒那個和她好，一會兒家長棒打鴛鴦了，誤會了，鴛鴦散了……片方打的“愛情片”招牌，其實既沒愛也沒情，有的只是小蘿莉和小正太們對大人世界的道聽途說和一知半解的演繹。

林蕭去《M·E》面試，正好看到宮洺從自備車上下來，紳士打扮、闊少派頭，還隨從伺候、保鏢護駕，氣氛嚴峻得如同黑老大駕到。其實，不就是區區一時尚雜志的主編來上一個班么，有必要如此排場？這分明是郭導《上海灘》《教父》一類的片子看多了，以為黑老大的出場式才是成功人士每天上班亮相的最高境界，至少可以唬倒一大批情竇初開的少女。

林蕭再次見到宮洺，不幸因為鞋子蹩腳，重重跌撲在地。出盡洋相的她，卻不急著爬起，而是直挺挺趴著，一臉期盼地仰望宮老板。此時畫面切換，出現宮洺英雄惜美，含情脈脈，攙扶起林蕭的鏡頭。就在林蕭無比享受地沉浸在甜蜜幻覺中，瞳仁中映現的卻是宮洺冷漠神情，這才一個寒戰，躍身逃竄。按說林蕭這樣的女大學生，文化不低，長相不俗，還有自己引以為傲的男友，在一個陌生男人面前，不說矜持，至少還保持那么一點自尊吧，怎么立時三刻就把持不住了？一般的人物分析是，除非她中了魔，如果對眼前的男人并不感興趣，她會立馬起身，若無其事地走開；如果對這個男人有興趣，更是恨不能地上有個洞鉆下去。越在乎這男人，越是逃得快，這才符合人物行為的邏輯。想必郭導腦子里裝著《灰姑娘與王子》的經典彌久不衰，認定普天之下女孩子見了扮酷成功男人都無可避免地犯花癡。

當周崇光遠遠地與林蕭對上眼的時候，又一場“灰姑娘與王子”邂逅的序幕拉開了。林蕭果然又開始心猿意馬，而且這一回比趴在宮洺腳下更慘，干脆跌進了水池里，還搭上了周崇光。幸好郭導沒再切換鏡頭，讓林蕭躺水里吐一串水泡，然后周崇光吐一串水泡游過來將她輕輕抱起，并且久久注視她濕透的曲線美。此時影片無非想表現林蕭聽到周崇光說她連衣裙拉鏈爆開的驚恐，完全可以有更合理也更符合人物個性的情節來體現。水池不是不能掉，但要貼切、合理，過于夸張的細節只能使人物卡通化、臉譜化。

更荒唐的是自詡大戶人家的顧源母親，為了撮合兒子與袁藝談一場門當戶對的戀愛，不僅留袁藝住下，還將她送進兒子房間，并且振振有詞地對顧源說“人家女孩子都不怕，你怕什么？”硬生生讓兩個年滿18的男女同居一室。如此“開放”的背后，倒未必是這位當母親的想造成事實婚姻，而實在是暴露了郭導的無知和無畏。

那天，宮洺莫名送林蕭鉆戒；那天，簡溪把手機丟顧源家里，恰巧袁藝睡在顧源房間，恰巧林蕭給簡溪打電話匯報鉆戒的事，又恰巧顧源在洗澡，讓袁藝接了林蕭的電話……一切都因為“恰巧”，拿上海人的話叫做“眼眼叫碰到眼眼叫”。那么牽強的安排，體現了郭導的“強勢”——反正我就這么編了，你愛信不信。只是，如果都能這樣設局，這世界上還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故事不能編造？問題是，你自己信嗎？

最讓郭導下功夫的就是挑選演員了。女演員容易，漂亮、會演戲就OK。難挑的是男演員，當那個貌似變戲法的劉謙又神似郭導本人的“周崇光”賊賊地出現在銀屏時，我們可以想象郭導的煞費苦心。從身份到外形，再到一些生活上的怪癖，都清晰地打上了他自己的印記。要不是矮了幾十公分，還瘦得可憐，我們有理由相信他會親自擔綱周崇光這角色。郭導古怪精靈，卻不懂稍加掩飾，他太過自戀的背后，透出的是令人反感的俗氣。

淺薄、無知、俗氣、編造、做作、誤會、巧合、人物缺乏內在邏輯……當所有這些人們認為大忌的東西集結到一起時，《小時代》卻創造了票房紀錄。人們已經無法用通常的標準來要求《小時代》了，也許審美中原本就有負負得正的規律。有時候不用投入地看戲也是一種享受，本該招恨的恨不起來了，甚至還讓人覺得蠻卡哇伊的。

看《小時代》宣傳視頻，郭導面對這些名氣指數不算太小的演員，坐監視屏前，指揮若定，沒有絲毫怯場，盡顯人小鬼大的英雄本色。只是在首映式上，他雞立鶴群般站在這四個曾經被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主演中間時，感覺他失策了，應該將站式改成坐式。如今的畫面更多的讓人想起格林童話《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當然題目得改成《小矮人和四個白雪公主》，這樣更像辦家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