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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 裂

2013-11-16 08:37:38秦彩明
福建文學 2013年12期

□秦彩明

師傅楊東建的電話,就像一把雙刃劍,一面切開了李庭良內心深處的快樂,另一面卻切開了他的愁緒。八年不見的恩人來京,能盡地主之誼,感謝師傅當年的大恩,順便彌補一下上次未解師傅燃眉之急的內疚,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期盼。可老婆佟艷梅這一關太難過,在這個并不殷實的家,招待客人只是偶然事件,而且,師傅是老婆心中的一根刺,老婆已經下過通牒,如果他再為師傅花錢,就離婚。他的嘴巴是扁的,三年前犟著借給師傅兩萬元,至今沒還。今年初師傅又借,他只能狠心婉拒了,他不想離婚,只能對不起師傅了。他以為師傅會尷尬或是失望而不理他了,沒想到師傅不計前嫌,到北京來還是找他了。

比照那些從農村跋涉到城市的“鳳凰男”,李庭良給自己取了個“麻雀男”的雅號,雖然沒有“鳳凰男”那么光鮮,但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從大山移栽到北京,好歹也在首都買了房安了家,只是不可避免淪為“房奴”,不富裕罷了。沒辦法,他就是一普通“北漂”,收入有限,幸虧同是“北漂”的老婆也掙工資,而且很會過日子,否則,房將不房,家將難家。

為了有限的收入能勉強灌溉家的良田,重感情的李庭良狠心截斷了友情的毛細血管,老家的親人同學朋友,到北京來找他時,他一般都會“在外地出差”,他們自是無從核實真假,因為不會有人將他的手機定位,至于家里的座機,對這些直系和拐彎親友來說,永遠都是沒有安裝。他對他們如此有意避而不見,實屬無奈,只為省掉一筆作為臨時駐京辦的招待費用,即使單筆費用微小如沙子,但財力有限的他,針眼一般地被眾人穿來穿去,也會聚沙成塔。

但師傅楊東建例外,因為楊東建有恩于李庭良,而且是危難之時的大恩,李庭良曾發誓要好好報答師傅。所以,當師傅電話里說他下午到北京時,李庭良連想都沒想,就海口說,您就住我家吧,我到車站接您。

老婆佟艷梅系著圍裙,佝著瘦小的身子在水池邊收拾帶魚。李庭良低頭琢磨該如何與老婆說,這才發現難度系數極大,悔不該剛才不過腦子就向師傅海了口,卻又覺得這根本就不需要想。下意識地搓著手,沒著沒落地在客廳里轉圈,最后,深吸一口氣,豁出去似的移向廚房,卻突然猶豫起來,頓住腳,將瘦長的身子斜在門上,看著農婦般勤勞的老婆鑲在紅色櫥柜前,心里一陣內疚感動,這個善良賢惠的女人,跟著他可真是受苦了,卻是對他萬般的好。老婆和師傅,愛人與恩人,兩個看似矛盾的人,兩個他都不想傷害的人,在情感的天空里,在缺錢的背景下,太平洋的暖濕氣流與西伯利亞的強冷空氣相遇,一陣無聲的閃電雷鳴在內心深處激烈上演。李庭良猶豫感慨一會,懷著復雜的感情,從后面包抄過去,摟住老婆細軟的腰。“老夫老妻”之間這破天荒的一抱,成分很復雜,有愛,有感激,有內疚,也有討好,立刻激起被抱者的綜合反應,意外,溫暖,欣慰,還有滿足的小幸福。

“干嗎呢?沒看我用刀呀!”

“喜歡我‘媳妃’嘛。”

“去去去,今兒嘴巴抹蜜了?還‘媳妃’呢,都成‘非傭’了,有事求我呢吧?”

“‘媳妃’大人英明,是有件事要請求‘媳妃’恩準。”

“準不是什么好事兒!該不是想去見初戀情人吧?嘻嘻,可別重色輕友哦,晚上可是你生日宴呢,你那三個哥們兒可都要來的耶。”

小女人嗔怪玩笑的陽光,并沒有照亮理科男心底的溫情,師傅這一重大課題,山一樣壓在心頭,急待愚公搬移。

“怎么會?凈瞎想!是——是我師傅來北京,送他女兒上大學,我想讓他住我們家。”

小女人溫馨燦爛的心情,立刻被烏云籠罩,大雨欲來風滿樓。

“沒可能!就那借錢不還的主?我伺候他?嘁,有病吶我!你還想把他當爹養怎么著?我可沒那義務!”

“就這一回,最后一回,我保證,求你了!人家畢竟在我最難的時候幫過我,別讓我良心不安好不好?他也就來這一回,也就住個一晚兩晚的,對了,沒準兒——沒準兒他順便來還錢呢。”

“還錢?可能嗎?醒醒吧你,都三年了,要還早還了,銀行郵局遍地都是,要還還不簡單,犯得上親自背著現金上門?”

“萬一有可能呢?也許來看看我,順便還錢嘛!”

“萬一沒可能呢?是想揩你的油,給他女兒找個落腳點吧!”

雖然,兩個“萬一”的后綴部分意思截然相反,但話縫里的意思有一點是相同的,兩個人都殷切地希望,欠錢者這次來能把錢還了,這個并不殷實的家,太需要盡快把應收賬款清零了,兩萬元,是一個讓他們非常心痛的數字。

車子都瘋了,扎堆擠到回家的路上,載著李庭良的公共汽車,像個耄耋老人,挪兩步,便要停下來喘一會。李庭良楔子一般插在過道里,透過人頭間殘缺的縫隙,茫然地望著窗外一片紅色的剎車燈,說不清是急還是煩,只覺得心中有團毛刺刺的東西掃來掃去,弄得疼不是疼癢不是癢,想躲又躲不開,想抓還抓不住。顛簸搖晃中,腦海里不斷晃過師傅楊東建的臉,師傅清晰又模糊的臉,就像一只奇特的開關,又像一條神奇的紐帶,讓廠里那段被他封存在心底的日子,瞬間開啟接通。

那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光鮮,卻痛心。

李庭良本科畢業后,分到一家效益不佳的國營工廠,唯一吸引他的是,工廠在省城。為著這一抹誘人的光亮,也因為沒有別的路子,他認命了。

他分到表面處理車間見習,跟在班長楊東建后面搞電鍍。站在臟污不堪的電鍍槽邊,他的心頓時跌入冰谷,好歹也是一重點大學優秀畢業生,干部身份,居然做一工人的徒弟!他不服氣,不甘心,甚至覺得是一種恥辱,憋著勁,發誓要盡快脫離工人崗位。當他發現鋁制零件上鍍的黑色膜容易掉時,立刻請求搞電鍍液配方改進試驗,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不當工人了,沒想到喜歡創新的車間主任批準了。李庭良利用表面處理的專業知識,整天琢磨,后來,經他調整的配方鍍出來的零件又黑又亮,而且膜不容易脫落,這可給廠里解決了大難題。他一夜成名,廠里很多人都佩服地稱呼他才子“黑又亮”,風光無限。

好事接踵而來,他的愛情之花也突然盛開了,廠花周蘭蘭居然離開她的廠子弟男友,主動向他這位全廠公認的才子示好。這可是另一種莫大的成功,他這個農家窮小子的虛榮心頓時爆了棚,每天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凱旋般帶著廠花“壓馬路”,引來無數羨慕嫉妒恨的眼球。

那個炎熱的南方夏夜,十一點鐘的風,依舊高燒不退。李庭良把女友送回家后,獨自回單身樓。路上行人稀少,銀色的月光,從法國梧桐茂密寬大的枝葉間篩下來,一路的斑駁月影,鍍了他一身銀斑。遠處的蛙句一串又一串,偶爾一聲碎啤酒瓶的爆響,撕破夜空的寂寥曠遠。他渾身燥熱興奮,心中的爽勁繃得渾身飽滿,一把將T恤脫了,捏在手里,又在空中揮舞擊打一下,哼起了快樂的歌。

就在他樂顛顛地一路走一路哼歌時,廠里的兩個混混橫在了他面前。外號叫韓老大的那個,把刀架到他肩膀上,將他逼到暗處。韓老大叨著一根煙,從嘴角熏出一縷霧,噴到李庭良的臉上,又“嘶嘶”吸兩口,便“啪”地把煙吐了。半截煙在空中劃了一道示威的弧線,猛然栽倒在地上,閃著一點紅光。李庭良背頂一根粗壯的樹干,斑駁粗糙的樹皮扎著他的背,可他絲毫感覺不到,他只覺得冰冷的刀鋒壓著他的肩,是那樣的寒徹骨髓。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危險,他傻愣著,身子突然被抽空風干,輕飄飄如一張紙,被一柄尖刀牢牢釘在樹上,任人擺布。深深的恐懼蛇一樣纏住了他,不知所措中,腦子一片空白,只知道不能動彈絲毫,免得那不長眼的刀刃劃破了肉。這時,外號叫宋老虎的混混停止了晃腿,上前一步,把提在手上的三尺鐵棍橫過來,輕輕敲打自己的手掌,一下,又一下。斑駁的月影下,宋老虎胳膊上的長刀疤依稀可辨,一口白牙閃著寒光。

“你們認錯人了,我們沒來往的。”李庭良努力鎮靜下來。

“你不是才子‘黑又亮’嗎?哼哼哼……”韓老大低聲冷笑。

“少廢話!你太不識相了,知道不?今兒老子就讓你長點記性!”宋老虎停止了敲打自己的手掌。

李庭良正要試圖與他們理論,只聽得“呼”的一聲,宋老虎手中的三尺鐵棒猛地掄過來,李庭良的頭挨了重重的一擊,頓時金花四濺,本能地將頭埋進兩只并不寬大的手掌,混沌良久,漸漸愣過神來,從指縫間向外窺探,兩個混混已經揚長離去,陰森寂寥的路上,滾著一句狠狠的話:“再不識相,小心做了你!”

李庭良頂著一頭霧水,捂著滿頭的血,獨自到職工醫院,縫了四針。

消息在一夜之間傳遍全廠,卻沒有一個人來看李庭良,就連周蘭蘭也沒來。誰都不想因為同情一個勢單力薄的“窮學生”而得罪兩個混混,這兩個廠里有名的混混,在父母關系網的保護下,到處滋事,連命都不要。李庭良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望著療傷的藥水一滴一滴流進自己的身體,覺得委屈,覺得窩囊至極,覺得整個世界都是黑的了。他想不出招誰惹誰了,想不出為何挨打,內心是那樣地恐懼,是那樣地傷心,是那樣地無望,想躲回家再也不來廠里了。兩滴眼淚在眼眶里轉了很久,卻轉成了一聲強硬的命令,必須堅強,絕不能躲回家!

只有師傅楊東建來看了李庭良,師傅帶來了奶粉、水果和二百元錢,也帶來了一份危難之時的溫暖關愛和一種不怕報復的仗義,真是莫大的安慰和力量。當楊東建提著東西走進病房時,從不掉淚的李庭良眼睛立刻就濕了。這個與他只有一年名譽師徒的人,這個與他非親非故的人,這個他從心底里瞧不起甚至反感的工人,居然冒著遭報復的危險,來看他了!

“師傅,謝謝您!”

“謝什么?應該的,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嘛。”

“對,終身為父。”

李庭良出院那天,師傅楊東建接他到家里吃了頓飯,后來,還常到單身樓去看他,有事沒事地聊幾句,有時干脆什么也不說,就是陪他坐一會兒。師傅的關心和陪伴,讓誠惶誠恐的李庭良覺得寬慰多了,也安全多了。

李庭良被打的事,在廠里傳得百花齊放,什么說法都有,機器旁馬路上,當班時下班后,全廠的人都議論紛紛。他走在路上,總有異樣的目光射向他,總有指指點點的手指戳向他,好像他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丑事。熟悉和不熟悉的人都遠離了他,就連周蘭蘭也離開他了。這種當頭的棒擊,可比宋老虎那一棒重多了,他痛心、委屈,覺得窩囊至極,氣不打一處來,卻又無可奈何,而且害怕得很,總覺得那兩個混混隨時會再來找他的麻煩。

他在第一時間向廠保衛處報了案,可保衛處哼哼哈哈,遲遲沒有處理意見,最后不了了之。還是師傅楊東建動用關系網,查清了事情的原委,原來,廠花周蘭蘭和李庭良好上以后,周蘭蘭的前男友氣不過,找了兩個混混教訓搶他女朋友的人,好在,師傅楊東建用好煙好酒搞定了宋老虎和韓老大,他們答應不再找李庭良的麻煩。

李庭良覺得,人生只剩下一個安全出口了,那就是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如此“聲名狼藉”又勢單力薄的一個人,在勢利眼如塵埃般遍布的廠里,真是沒法混了。一張二十天的探親假條,幫他上演了一場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好戲,借著回家探親的名義,他獨自踏上開往北京的列車,開始了艱辛的“北漂”生活。

臨走的頭一天晚上,他還是決定將此事告訴師傅楊東建,師傅是他在廠里唯一感激和信賴的人。

“我都幫你擺平了,走啥呀?”

“謝謝師傅,可我已經決定了。”

“再想想吧,在廠里成個家就好了,一個人到北京吃得消嗎?”

“反正在廠里也一樣難混。”

“北漂”的日子艱辛無比,李庭良忙于生計,一直沒與師傅聯系,因為境況不佳無顏見江東父老,也因為不想與那塊傷心之地再有任何聯系。一直到三年前,結了婚買了房,生活安定下來,才突然發現,經過時間的慢慢沖洗,居然對逼他來京的挨打事件有了感恩之情,覺得真正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要是沒有當初的挨打事件,現在他絕不會在北京扎下根來。開始真切地懷念師傅楊東建的好,以及廠里辛酸卻奇特的經歷,覺得現在也算得風光體面了,可以任廠里人評說甚至羨慕了,就莫名地想讓廠里人知道他的消息,知道他不是任人宰割的窩囊廢,知道他是有能耐有出息的人,便想辦法和師傅聯系上了。

“可算有你的消息了!師傅可是一直記掛著你呀!唉!”

師傅難以抑制的激動和如釋重負的一聲嘆息,讓李庭良突然覺得自己真他媽是個犬子,師傅對自己那么好,怎該和師傅斷了聯系?

也就是在那一年,師傅被疾病捉進了醫院,胃要切除三分之一。李庭良接到師傅的電話時,雪正下得瘋狂,師傅大概是病得很重,而且急壞了,聲音有氣無力的,充滿著一種深深的絕望,李庭良調動滿腦子的勸慰之語,卻只匯成了一句話。

“師傅,您別急!”

“能不急嗎?廠里都幾年沒發工資了,手術錢還不知在哪兒,你幫幫師傅吧。”

“應該的,沒——沒問題!呃,您需要多少?”

“兩萬就行。”

李庭良在客廳里徘徊,師傅氣若游絲的聲音一直在耳邊回響,如果他還沒結婚,而他的銀行卡上又有大于等于兩萬的數字,那么他連眼都不會眨一下,就立刻給師傅匯過去了,而且不要師傅還。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何況師傅命懸一線?可問題是,他已經結婚了,而且嚴重缺錢。卡上的兩萬元,是他和老婆精打細算攢下來買家具的,新房馬上就裝修好,就等著把新家具搬回家。老婆佟艷梅正撅著屁股拖地,看著老婆認真努力的樣子,李庭良心里泛起一股暖意,緊接著就成了愧意,覺得不該海口借錢給師傅,應該先和老婆商量一下,可一會兒又覺得根本沒必要商量,恩人正命懸一線,應該義無反顧地幫一把。猶豫斗爭中,他走到窗邊,樹樁一樣立著,茫然地看外面,一個又一個鞋印子,柘到濕氣未干的地上,老婆的埋怨聲就砸過來了。

“成心是吧?地上都是你的腳印哎,你不拖就算了,還讓我重復勞動,什么人吶,真是的!”

就是老婆佟艷梅這一埋怨,沒來由地幫李庭良做了決定,應該幫師傅渡過難關!因為,新家具可以等,師傅的病可等不起!

李庭良突然轉過身來,不由分說地奪過老婆手中的拖把,狠命地擦起地上的鞋印來,似乎一個知錯的孩子,要努力彌補自己的過失,或者賭氣折磨傷害自己,以抗議父母的管教。老婆佟艷梅呆在那兒,驚詫地看著李庭良笨拙而努力地拖地,悔不該那么埋怨他,踩幾個鞋印,劃拉兩下就行了,何必說得跟個怨婦似的?佟艷梅懷著內疚的心情,跑過去奪李庭良手里的拖把,但李庭良固執地不撒手,而且使勁拖了好幾個來回,佟艷梅就覺得不對勁了,老公心里肯定有事。這時,李庭良說話了,他的話,讓佟艷梅立刻就氣不打一處來了。

“我廠里那個師傅,幫過我的那個,還有印象吧?”

“怎么了?”

“他病了,胃病,要部分切除。”

“喲,這么嚴重,不是惡性的吧?”

“誰知道?他的手術費還沒著落,我們那兩萬,借給他吧?”

“借給他?家具不買了?他家沒人了嗎?你是他兒子還是什么?知恩圖報沒錯,可不能為了報恩連日子都不過了吧?”

李庭良沒法容忍自己躺在舒適的新床上,眼睜睜地看著病入膏肓的師傅,因為無錢手術而一點一點地死去。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何況只是給恩人借點錢?他鬼迷心竅一般,孤注一擲地將買家具的兩萬元匯給了師傅。

爭吵不可避免,內疚也不可避免,但比起師傅的命,就算不得什么了。老婆佟艷梅哭過,鬧過,卻無力將舟還原成木頭,就說了狠話下了通牒,如果李庭良再給師傅借錢,就離婚。

李庭良自知做錯了事,但挨了老婆一頓臭罵,心里反倒舒坦多了,而真正讓他舒坦的,是救了恩人的急,債一樣壓在心頭多年的恩情,終于有機會還了。

可讓李庭良沒想到的是,三年了,師傅楊東建一直沒還錢,人情話說了一堆又一堆,可就是不還一分錢。李庭良知道師傅日子難,還不上,每次都勸師傅別著急,可當他看到老婆守著清貧的家哭和怨的時候,心里又特別內疚特別痛苦,覺得太不應該太對不起老婆了。老婆總催他討賬,可他哪能開口問師傅要錢?所以,每逢老婆催問,他都理虧得抬不起頭,卻還得小心敷衍,安慰老婆說,我問過了,快了,快了。敷衍得久了,老婆就發現了問題,并斷定這錢是要不回來了,說人家壓根兒就沒打算還。李庭良怪老婆把人想得惡毒,可慢慢地,也隱隱地擔心起來,對師傅居然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似乎是懷疑,又似乎是擔心,或者兩者都是,或者兩者都不是。

而今年初,師傅居然再次開口向李庭良借兩萬元,說廠里開不出支來,生活沒著落,想借點本錢做點生意糊口,還說等下半年賺了錢,就把以前借的兩萬也一并還他。李庭良卻狠心地回絕了,這對嚴重缺錢的夫妻,再也經不住因錢生隙了。心里卻內疚著,覺得對師傅見死不救,很對不起師傅,似乎和恩將仇報差不多。

鑰匙在鎖孔里“咔嚓”轉一下,門就開了,麻雀窩一般的家,向李庭良敞開了袖珍卻溫暖的懷抱,三位好友的調侃大笑撲面而來,原來他們早已經來了。

李庭良隨意地“嗨”一聲,舉手招呼沙發上的三位好友,同時彎腰給師傅父女找拖鞋,見餐桌上放著個大生日蛋糕,知道是三位好友的心意,一股暖意油然而生。漂泊在京,有這三位好友,大家相互溫暖,真是挺好的。三位好友也“嗨”一聲,其中一人還招了一下手。三個人見李庭良身后跟著個年長者和一個女孩,都愣一下,又都笑一下,突然就都站了起來。沙發跟前長出的三根粗粗細細的樹,被拘謹弄得有點僵硬地彎著。三位好友,不約而同地認為,年長者是李庭良的父親,卻都疑心這父親為何如此年輕,而且臉也沒曬黑,根本不像農民。老婆佟艷梅正關著門在廚房里忙飯,沒出來迎客。李庭良心里緊一下,默默求著老婆網開一面,給他點面子,對師傅熱情一點,卻是莫名其妙地回頭看師傅。師傅楊東建站在后邊,一臉的滄桑卑微。

李庭良領著師傅楊東建走向沙發,向三位好友介紹說,這是我師傅楊叔,又指著師傅的女兒介紹說,這是楊叔的女兒楊嶺,交大的新生呢。三位好友會心一笑,錯落有致地叫著楊叔好,師傅楊叔局促地點頭笑笑,就周正地坐下了,努力把自己調整到長輩那種謙卑莊重的狀態,趕緊教不知所措的女兒,說這三位都是你李哥的朋友,也是哥呢,女兒楊嶺就尷尬地依次叫了三聲哥,才局促地坐下。李庭良把臉笑成一盤向日葵,給師傅父女泡茶,給朋友續水。老婆佟艷梅系著圍裙急顛顛地跑出來,一臉熱情地笑著,向楊東建表示歉意說,抱歉抱歉,剛才炒個菜占著手了,這才出來,怠慢了楊叔,隨即又把自己關進忙碌的廚房。李庭良一塊石頭落了地,突然心生感激,就差發誓要一輩子對老婆好了。

四人餐桌擠了七人,很有點親密無間的味道,師傅楊東建一邊是李庭良,一邊是女兒楊嶺。推杯換盞中,大家對師傅的尊重顯而易見,紛紛給他敬酒,就連不喝酒的佟艷梅也以水代酒,敬了師傅一杯。壽星李庭良反倒成了次要角色,三位好友不知不覺中改變了劃拳痛飲的初衷,自覺做了李庭良招待師傅的陪客。師傅的禮數也很周到,先是舉杯祝賀李庭良的生日,然后舉杯感謝佟艷梅做了一桌好菜招待他,還一一回敬李庭良的三位好友,說出門靠朋友,庭良在北京,感謝你們對他的關照,其誠懇之態,絕不亞于一個父親。

酒過三巡,師傅的臉慢慢紅了,亮堂堂的像鍍了一層膜,眼睛定定地盯著身邊的李庭良,散發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慈愛的情感。

“庭良啊,你在北京混得真不錯呀,幸虧當初沒聽師傅的,離開廠了。”

“慚愧,慚愧,還在努力中,努力中。”

“你要是當初聽我的,在廠里成個家,那我可就真把你害慘了,幸虧你有遠見呀!”

“師傅,您對我的好,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當初要不是您幫我,我不知道會……”

“嗨,別提了,都過去的事了,還扯它做什么?看到你現在混得這么好,我不知道有多高興。”

李庭良心頭沁出一股暖意,又起身舉杯敬身邊的師傅。此時,楊嶺已經吃完飯,見又有人讓父親喝酒,急得什么似的,祈求一般地看著父親,欲言又止,趕緊在桌子底下扯父親的衣服,示意他別喝了,可楊東建根本不聽,豁出去一般,爽快地一口干了,又執意讓女兒到客廳看電視,女兒雖不放心父親,卻也只好聽話地下了桌子。接著,楊東建向李庭良講起廠里的人和事。三位好友插不進話,就相互用酒杯碰桌子“打電話”喝酒,佟艷梅悶頭細細地吃飯。李庭良恭敬地聽師傅說著,心情很復雜。師傅說,廠里好多人都出去打工了,技術處的一個技術員最劃得來,把廠里的一套產品加工圖紙帶到廣東,賣了十萬元。還有不少人在工廠邊上開小廠,用廠里的人廠里的技術干廠里的活,卻掙自己的錢,好多都發大財了。有人給這些個小廠取了個形象的名字,叫“圍墻工廠”,廠里當官的都忙著往自己腰包里撈錢,也沒人管沒人問,效益一塌糊涂,連工資都開不出來了,好幾年了,員工每月只能領五百元的生活費,那還是大家聚眾堵高速公路冒著生命危險鬧來的。

李庭良心中莫名地生出幾分感慨來,對那個生活了兩年的廠子,對那個人生職業生涯的第一站,他有著特殊的感情。他忍不住向師傅打聽一些熟人的現狀,師傅都數家珍一般地相告,當李庭良問到師傅的另一個徒弟小譚時,師傅的情緒突然有點低落了。

“他弄了個‘圍墻工廠’,搞電鍍,也就拉兩個人弄個槽子,生意好得很呢,聽說賺不少錢了。”

李庭良覺得師傅的情緒不對,似乎是有點嫉妒小譚,也似乎是有點遺憾,而師傅對徒弟小譚也非常好,如今小譚出息了,師傅應該高興才對,莫非師傅是傷感自己老了或是覺得徒弟超過自己了沒面子?于是安慰起來。

“哎呀,師傅您是電鍍大拿,要是您開這么個廠子,那絕對比小譚強多了。”

師傅的情緒就更低落了,悶了一會,還是吞吞吐吐地說話了。

“唉,本來是我拉他一起做的,可我,唉,實在沒找到本錢,后來,后來他就和他親戚一起做了。”

李庭良的心突然被刺了一下,覺得師傅現在的拮據窘況,他有不可饒恕的責任,年初師傅向他借錢時,他要是借了,師傅現在的日子就好過了,而他當時的存款是夠兩萬的,那是他們攢下準備要孩子的錢。他簡直恨死自己了,覺得自己沒法饒恕,簡直跟個兇手一樣,害得師傅慘兮兮的。又覺得自己也是無可奈何,也是實在沒辦法,要是動那筆準備要孩子的錢,老婆佟艷梅是絕對不會同意的,真跟他離婚也未可知。又覺得老婆不通情達理,為了不讓他再給師傅借錢,居然拿離婚來威脅,真是太過分了,就有點恨老婆了。可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沒良心,老婆對自己那么好,她對錢算得細密,也是為了這個缺錢的家。又恨自己了,沒本事掙大錢,讓老婆跟著自己受苦,卻怪老婆把錢算得緊,還叫人嗎?

李庭良沉在心事里,一時無話,氣氛就有點尷尬了,坐在旁邊的佟艷梅趕緊拿膝蓋碰了碰李庭良,李庭良愣過神來,抬頭看師傅一臉尷尬黯然,對師傅的歉意就壓倒了一切。

“對不起,師傅,上次,我……我沒能幫您……”

“庭良,你說什么呢?這是我的命,要說對不起,是師傅我對不起你啊,真的對不起,當初借你們的錢,到現在還沒辦法還,唉,真是對不住你們呀……”

佟艷梅驚著一雙明亮的眼睛,瞟一眼李庭良,手悄悄在他腰上意味深長地掐一下,站起身來,說是去做個湯,便把自己關進了廚房。李庭良就把頭低下了,做了虧心事一般,飯桌上的氣氛又莫名地尷尬起來,李庭良悶了片刻,把頭抬起來,努力笑笑,開始轉移話題。

“師傅,您家楊嶺考上交大了,好學校呀,您真該高興呢,來,我敬您一杯,恭喜恭喜!”

三位好朋友突然有了共同的目標,也紛紛舉杯敬楊東建表示祝賀,楊東健一一謝過,笑笑地把酒都喝了,末了,才感慨閑聊起來。

“楊嶺考上大學,我是真高興呢,只是,要不少錢呢,不過也還好,我和你嬸兒把廠里分的房子租出去了,在外邊租個小點兒的住著,差價差不多也夠她開銷了。”

楊東健說完,見李庭良一臉驚異和擔心,趕緊補充道:“廠里好多人都是這么弄的,這叫靠山吃山,靠房吃房,廠里給大家伙兒分的福利房,這下真管大用了呢。”

李庭良有點如釋重負的感覺,師傅想的這個辦法,雖然讓他覺得于心不忍,但很實用,好歹能幫師傅渡過難關,突然又想起師傅的身體,就關心起來。

“師傅,您的胃沒事了吧?復查過了沒有?”

師傅臉上掠過一絲愁意,無奈地笑了笑,回頭看女兒在離餐桌很遠的角落里看電視,這才轉過身來說道:“我的胃,沒事了,好得很呀!”說罷突然將聲音調到很小,接著說道:“唉,我那破零件兒,湊合著使吧,前一陣兒疼得厲害,去查了一下,復發了,醫生建議我趕緊做手術,可我哪有那么多錢做手術?上次做手術借你們的錢都還沒還呢,管他呢,不做了,都這個年齡了,吃點藥控制也是一樣的。”

李庭良突然心里一陣絞痛,師傅放棄手術,靠吃藥控制,無異于選擇了死亡,只是因為缺錢!他似乎覺得師傅很快就要死了,真想再給師傅借點錢,讓師傅去做手術,可只是一念,就無奈地偃旗息鼓了,老婆那一關,他實在過不去,突然后悔自己結了婚,如果沒結婚就簡單了,他一定會義無反顧地幫師傅。可他已經結婚了,而且老婆的離婚通牒就擺在他面前。他沒辦法了,左右不是,無力至極。如果不幫師傅,師傅會深陷不幸甚至死,那是他極不愿意的;而幫師傅,又會不可避免地傷害老婆,老婆一氣之下真跟他離婚也不一定,那是他更不愿意的。師傅和老婆,恩人和愛人,這兩個看似不相干的人,這兩個因為他而矛盾的人,這兩個他都不想失去的人,又在情感的天空里遭遇,一陣風起云涌,巨浪翻滾。沖突糾結中,他試圖在師傅和老婆之間找一個勉強平衡的點,以求不被恩情和現實撕裂,突然靈光一閃,就下定了決心。

“師傅,我借給您的那兩萬,您就別還了,忘了它吧,您對我那么好,就算我一點小小的謝意吧,以后別再提它了!”

這當兒,一直躲在廚房門后偷聽的佟艷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生咽一口粗氣,端起新做的西紅柿雞蛋湯,木著臉走出來,努力地笑笑,說道:

“李庭良,你胡說什么呢?喝多了?來來,大家都喝口湯吧,醒醒酒!”

佟艷梅一邊說著,一邊擠歪李庭良的身子,把一缽湯放到桌子上,突然狠跺李庭良一腳,李庭良疼得憋著氣咬牙,臉上努力裝得無事發生,一口氣還沒勻出來,腰又被老婆狠勁掐了一把,他疼得縮了一下身子。

兩口子的暗語,沒有逃過三位好友的眼睛,三位好友尷尬著,面面相覷,起身要走,卻被佟艷梅拉住了。

李庭良自然明白老婆的意思,她是要他改口管師傅要錢,但他已經下定決心為師傅免單,也算是實實在在地幫師傅一把報一下師傅的恩,他覺得家里也不是非缺那兩萬元不可,那種潛意識里的大男子主義就鉆了出來,生出一股一不做二不休的氣概,堅定地說道:

“誰說我喝多了?我沒多!我清醒得很!”

佟艷梅氣不打一處來,愣一下,知道老公李庭良是不會討賬了,眼看著這筆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血汗巨款就要打水漂,情急之下,只能豁出去了,于是轉向楊東建說道:“楊叔,這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都是辛辛苦苦一點兒一點兒掙來的,兩萬不是個小數,我們也不寬余,到處都要用錢,每個月要還那么多房貸,還得要孩子,我們都三十多了呀,等著這筆錢要孩子的,您是個大好人,不會借了我們的錢不還吧?”

師傅楊東建一臉尷尬,還沒來得及回答,李庭良就一把抓住佟艷梅的胳膊,擲地有聲地說道:“你說什么呢?今兒我就做主了,師傅借的錢不用還了!師傅對我有恩,我得知恩圖報,知道不?孩子我們晚幾年再要吧,啊?”

佟艷梅見李庭良心意已決,執意不顧她的意見,把要孩子的事都不當回事,把她的離婚通牒都不當回事,非要把那兩萬元給師傅,是鐵了心不顧她不顧這個家了。心里就極不平衡了,她這么努力地和他過日子,可在他心里,她居然還比不上那個不沾親不帶故的人,腦子里又翻涌著當初他瞞著她借錢給師傅的事,再想想如今他居然得寸進尺由暗轉明,明著不顧一切地對師傅好,真是太猖狂太不把她當人了!新氣舊恨一股腦兒往心頭涌,情緒立刻山洪一般爆發,突然就發了瘋,一甩胳膊出了門,砸過來一句氣憤而又絕望的話:

“李庭良,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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