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浩
閑暇時又欣賞了一遍張國榮主演的《霸王別姬》,陳凱歌導演就是憑借這部影片一舉奪得1993年戛納電影節的金棕櫚獎的。且不說這部電影成就了巔峰時期的張國榮、鞏俐和張豐毅,想起其中曾反復提及的那句“這人啊,得自個兒成全自個兒”就足夠讓人沉思良久。至于這部電影到底有多成功我也不必再多加贅述,只是有心的人千萬不要看。若是你看懂了程蝶衣吊俏眼角的迷茫和泥足深陷,看懂了段小樓舉手投足之中的懦弱或是囂張,看懂了那一整個時代的悲傷,那么便再也不能忘懷。
1924年,小豆子被做妓女的母親送進戲班學唱戲,吃過了非人的痛苦,嘗到了數不盡的心酸。他與師兄小石頭結下深厚的友情,經過學藝的挫折與艱難,10年后,成了名角兒的倆人分別為自己取藝名為段小樓與程蝶衣,他倆合演的霸王別姬紅極一時,在蝶衣心里,她就是虞姬,而小樓就是他的霸王,但其后小樓娶了妓女菊仙,蝶衣決定不再與小樓合演霸王別姬,后來抗戰勝利,蝶衣被抓走,小樓四處奔波勞碌,設法營救;"文化大革命"中,兩人互相揭發"罪行".菊仙因承受不了打擊,而上吊自盡.打倒"四人幫"后,兩人在分離了22年的戲臺上又重新合演了霸王別姬,蝶衣唱完最后一句,用他送給小樓的那把注滿他感情的劍自刎了.就在這一瞬間,段小樓又成為了他的霸王。
記得原小說作者李碧華在題記中說:“漫漫歲月,茫茫人海,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泥足深陷的愛情。事實上,與其說這是一部刻劃愛情的電影,到不如說是陳凱歌一直以來對中國現代歷史的內省和所持有的批判態度,歷史的殘忍與悲痛也在此影片中得到了充分的宣泄,歷史對人的暴力即使再怎么改頭換面,都無法不使人悚然心驚!”。
其實,就仿佛應和了電影開頭時戲班關師傅看著六指的小豆子說 “不是我不收他,是祖師爺不肯給他飯吃”。就像電影一開始奠定的悲憫、哀愁的基調那樣,從一開始,程蝶衣被母親割去多余的手指違背天命入了梨園,就注定是場悲劇。人世間有百媚千紅,可偏偏將俊俏的臉蛋生在一個男孩身上,亂世之中的美貌就注定是災難,更何況他逃不開“下九流”的命運,更何況,他本是男兒郎。他本是男兒郎,多災多難的他終于變成了“女嬌娥”,可同時,他也成了真虞姬。之所以說成了真虞姬,是因為從他放棄男兒郎身份時就以為,他可以和他的師兄唱一輩子霸王別姬,是不會少一天少一個時辰的整整一輩子。但是時光總在,人物卻在飛逝。不是誰都可以老死在最美的回憶里。人終歸是趨向現實的。于是真虞姬遇上了假霸王,程蝶衣遇上了那個動蕩不安的年代。
每次看到蝶衣望著娶了菊仙的段小樓時,都會特別注意他的眼睛。濃墨重彩,細細勾勒好的眼角眉梢。那里面,滿滿的不甘,落寞甚至是憤怒。溢滿整個眼眶,似墜未墜。最讓人驚嘆的是,即使是這樣,都是風情萬種的模樣。
總是在想,程蝶衣那樣的人,不應該存活在這世上。至真至誠的人,都不被容于這個污濁的世界。所以最終他在霸王懷中拔劍自刎的時候,我竟沒有感覺到悲劇降臨,而是被一種巨大的悲憫和迷惘籠罩著。
程蝶衣最后還是成了死在霸王懷中的虞姬。霸王還是段小樓。當段小樓抱著死去的程蝶衣大聲呼喚多年不曾叫過的“小豆子”時。我們是不是該想想,什么才是感情的最終,什么才是感情的升華,什么才是對自己內心最大的服從。這部電影有太多太多令人感嘆之處,感嘆世間之悲涼,世間之無奈,最終惟有感嘆生不逢時,一段情仇,惟有隨風消逝才能得以解脫。
而陳凱歌在拍這部電影的時候最能體現他智慧的地方就是在他選角的方面,他選擇了香港著名演員張國榮來出演虞姬這個角色,在我的印象中張國榮是一個能將剛與柔融為一體的優秀實力派演員,只有他才能演繹出程蝶衣的嫵媚剛烈,流麗落寞,亦是最終拔劍自刎時的決絕與悲情。他的眼角眉梢都似極了那個活在戲中的程蝶衣。或者說,程蝶衣就是他另一個自己。他的一個夢。
人生如夢,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人往往都是在幻想與現實之中穿梭與徘徊,有時候在現實生活中無法寄托的情感惟有在幻想中才能得以慰藉,當愛已成往事,是否還會追憶深情的你和我,使人深邃,使人沉思。
戲如人生,人生如夢。程蝶衣自刎了,張國榮也離開了這個世界。真也好,假也好;錯也罷,對也罷,就仿若一場還未完結的夢一般,留下的是后人的唏噓與追憶。
還記得袁世卿形容程蝶衣的那句話。現在想想,無比華彩艷麗,卻無端的凄涼。一笑萬古春,一啼萬古愁。此境非君莫屬,此貌非君莫有。塵世間,男子陽污,女子陰穢,獨觀世音集二者精于一身,歡喜無量啊。
戲如人生而人生如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