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榮
自2010年起,在香港一位熱衷于昆曲的社會人士鼎力支持下,由江蘇省蘇州昆劇院負責承辦,邀請全國各大昆曲院團優秀的表演藝術家前來蘇州拍攝錄制自己最拿手的昆曲劇目,采用說戲,講戲,示范戲等諸多不同的手段來完成每一出拿手劇目的錄制工作,此項工程最后定名為《大師說戲》。我因地利的緣故,有幸目睹了各位藝術家的精彩講解。在說戲的過程中,有的藝術家神采飛揚,有的藝術家循循善誘,有的藝術家高亢激昂。但無論是何種講解方式,他們都深入淺出、細致入微地剖析了每出劇目的看點、要點。在讓我經歷了一次昆曲劇目精彩紛呈的洗禮之余,更讓我看到的是講戲對于一個演員闡述劇目的重要性。
眾所周知,昆曲是首批入選“人類口述和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代表作,有人稱之為“國寶”,也有人稱之為“活化石”。究其原因,我想一來是因為存在的年代久遠,二來是因為其不可物化,均需“口傳心授”方能傳承下去。既然著重于“口傳心授”,那如何講解劇目,如何示范劇目就顯得尤為重要了。就以我來說,從15歲跨入昆曲殿堂至今,從一招一式向老師開始學戲,到走上舞臺開始演出,期間經歷的也許只是處在學和演的階段。就算略有些心得,也只是建立在如何飾演人物,如何注意唱念的基礎層面上,但對于整個劇目節奏感的把控,對于整個劇目背景的了解,對于整個劇目重點之處的掌控,其實還是相對薄弱和缺乏認識的。換句通俗的話來說,就是對于所演劇目在整個過程中的輕重切分還不能夠做到如藝術家們那樣掌控得游刃有余,恰如其分。例如侯少奎先生在講解《單刀會》一劇時,從出場時需要給予關羽的穩重,淡定,乃至高傲的神態,至中間會晤魯肅時需展現出的那種胸有韜略,大義凜然,膽識過人,臨危不懼的氣質和氣勢,劇尾處需釋放出的那種剛柔并濟,粗獷豪放的氣場。通過身段的演示,唱念的演示,結合劇情的開展,內心活動的起伏,在近兩個小時中細致入微、淋漓盡致地進行了示范和講解。乃至于對于關羽單刀赴會前歷史的背景,劇中人物的穿戴,程式動作的位置,唱念氣息的運用都進行了詳細的說明。據此讓我感受及領悟到的是,之所以這些老藝術家能夠將很多昆曲劇目變成是他(她)的拿手劇目,代表作品,是因為他們真的了解和掌握了這些劇目所蘊含的所有內容。所以無論是當他(她)們在出演這些劇目還是在傳承這些劇目時,完全可以得心應手地去進行“口傳心授”。再例如陳治平先生在給我說《鐘馗嫁妹》這折劇目時,在很多身段處理中,會告訴我分別有哪些版本,也會告訴我哪些動作、神態比較適合我,比較更容易讓我找到人物的感覺,但在整個路子上卻不會偏離劇目。也會在有些劇情的情緒處理上,引導我怎樣去表達會更加貼切,更加符合人物當時的情感流露。更會在某些著重點上,叮囑我務必要做好,務必要完成得有質量,因為那是一個賣點,一個可以吸引觀眾眼球,一個可以令觀眾喝彩,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的關鍵部分。綜合上述,我想不外乎三個方面,1.老藝術家們肚子里很“寬”,容量很大。2.他(她)們通曉劇目所涵蓋的內容,并能駕輕就熟地去進行展示。3.在此深厚的基礎上去進行傳承,可以讓學戲者更快捷地進入人物,塑造人物。
由此,我覺得,一個演員在出演一出劇目,詮釋一個人物時。學戲只是個初級階段,就如“依葫蘆畫瓢”,所掌握的只是一個框架,一個基礎,但重點在于需要把框架搭好,把基礎夯實。因為這是走向成功的第一步。演戲就如是中級階段,通過不斷地舞臺實踐,去了解哪些方面需要注意,哪些方面需要再提高,哪些方面會獲得呼應,通過一場一場的演出去積累經驗,去規避錯誤,去把控要點。而講戲,會講戲,能講戲則猶如是高級階段,需要去更深層地挖掘劇目所蘊含的方方面面的內容,同時連同劇目本身,結合劇情,走入劇中人物的思維、心境等因素,才真正做到塑造的是一位鮮活的,有生命力、舞臺感的劇中人。其實,現如今,很多演員在舞臺上出演劇目時,都可以向觀眾展現出一位成功的人物形象,但下了舞臺,被問及為何可以塑造出如此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時,卻往往說不清其所以然,這一方面是因為文化水平的局限,語言表達能力的局限。我想同時也不能排除其只注重了舞臺表演本身,而忽略了舞臺人物所包含的相關聯的其他信息。須不知這忽略的部分也許正是進一步成功塑造舞臺人物形象的重點所在。同時我也覺得,講戲其實正是對自己所演劇目的進一步地學習,進一步的豐富。講得清,道得明,才真正可以讓自己全面地去了解劇目的前因后果和劇中人的唱念、身段、眼神、技巧等手段的合理性和準確性,以及對于下一場的演出所起到的保障和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