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電影《太極》析中國民族電影功夫片新鮮元素

從張徹、胡金銓再到張藝謀、李安，華裔導演們一直嘗試著中國電影“功夫”的母題。東西方的觀眾與電影市場，也一次一次因為李小龍、成龍、李連杰、《功夫熊貓》等“中國功夫的代表一次次的記住中國電影。功夫是中國電影最值得表述并永遠說不完的話題，民族的就是世界的。中國電影人始終在進行著嘗試，2012年，華誼兄弟《太極》三部曲的前兩部：《太極之從零開始》，《太極之英雄崛起》秋季前后上映，票房火爆。總票房尚未定論之際，僅拍攝期的首部曲已是一舉銷售出31國海外版權。監制陳國富、導演馮德倫、動作導演洪金寶、美術總監葉錦添等組成的鐵血部隊呈現給我們的，是非同以往的關于功夫的民族電影創新之作。

一、中國功夫的電影之路

盡管功夫題材從中國電影誕生開始就一說再說，但電影人給予觀眾的驚喜層出不窮。技術上從“吊威亞”的發明到后期特效制作，內容上從武俠小說的改編到功夫發展歷史探究，電影人在功夫電影的創作上從來都在思變創新，嘗試著電影語言表述的多種可能。

電影有創作一個世界的能力，導演們用各種手段尋求不一樣的視覺觀感。因為要表達功夫絕學的身輕如燕，胡金銓的竹林跳躍以開創先河之姿引領后繼電影創作人走出了一條“吊威亞”的中國電影特技拍攝之路，到了李安的《臥虎藏龍》，在奧斯卡上，李安用向傳承表達敬意的竹林斗劍的中國特色的武俠寫意鏡頭語言征服了世界的眼睛。

華裔打星是世界電影行業中最特別的一支。盡管“功夫”僅能作為一個電影元素而加以應用，但是因為其內在豐厚的意蘊，使得“功夫”題材，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李小龍用“功夫”踢斷了中國“東亞病夫”的牌匾，也踢開了一個世界看中國的全新視角。成龍將功夫作用于各類題材故事片，讓世界的眼睛發現，原來東方人的生活中，功夫可以無處不在，周潤發，李連杰，楊紫瓊，章子怡等一眾世界級打星用一拳一腳將中國功夫的寫意，奇幻，非同尋常在銀幕上展示的酣暢淋漓。

金庸、古龍、梁羽生等人講述了一眾武俠之夢，張徹、胡金銓、徐克等將夢境化作可見的真實。東方文化中關于俠和義的宣揚，就由這一次次的夢想成真而得以敘述、傳播以至彰顯。中華民族的生與死，情感與理智，都通過武俠功夫這樣的角度，在銀幕上給于觀眾一個普世意義的中國認同，那是根植于骨血里的民族情懷。

而到今日，《葉問》、《太極》，以及即將上映的《一代宗師》等等層出不窮，中國電影人考證自己功夫的源頭，探究國粹歷史的一次次嘗試始終在源源不斷的進行著，漫漫長路不倦求索。

2012年，《太極》三部曲的《太極之從零開始》僅拍攝期已是一舉銷售出31國海外版權。這即意味著，新生代的中國功夫電影因其獨特魅力開始為世界市場所廣泛需要。著名導演韓志君老師在其“讀片手記”中寫到：看一部電影，走出影院時心中五味雜陳。好作品，當以意、趣、神、色為要。[1]中國的功夫電影從誕生那一天，其內蘊的意、趣、神、色本身就使其區別與其它類型電影，它要做的是如何將這些天賦拍攝出讓觀眾“五味雜陳”。

二、功夫題材表現方式的新鮮元素

如上，要“五味雜陳”，表現方式是多樣的。類型電影已將功夫片定義為動作片的一部分，但是新鮮元素的注入，讓我們每次見到功夫電影都有一種似曾相識可又煥然一新的感覺。中國電影人在功夫電影拍攝的手法上的嘗試我們有目共睹。從早期臺灣香港電影對功夫電影由女打星到男大俠的角色性別變更，到騰空跑跳開始對克服引力展現飄逸的意境嘗試，再到先《蜀山》后《蝶變》為代表的神鬼靈力的魔幻表現手法。中國功夫電影一直在嘗試用多種不同元素的加入使得功夫電影更加好看好賣。

《太極》前兩部，我們看到了更多的嘗試。漫畫表現手法的添加，魔幻場景的設計，多種世界其他民族特色元素的加入，使得《太極》色彩斑斕，活色生香。

在《太極》這部電影中，我們見到了漫畫元素。即有美國動漫作品英雄主義的表現方式，比如楊露禪出場，即體現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勇敢，殺敵酣暢如入無人之境；又有日本漫畫的特點：細致的角色、造型及場景設計，如露禪“三花聚頂”的特寫，又如大漠黃沙的特殊場面設計；還有畫面文字的設計和說明的童趣盎然，都似乎具有動漫平面設計的借鑒。陳家村中APP游戲切水果的巧妙植入讓觀眾心領神會，而露禪與玉娘京城求救比武過關階段，則與動漫游戲聯系的千絲萬縷。

無論是“特洛伊”還是“天威翼”，工業元素的應用在中國一部以清末為背景的功夫電影中不出奇但卻十分出彩，可謂物盡其用。作為最重要的兩個電影道具將影片展現的極具質感。“特洛伊”戲份極重，其外觀冰冷，劇中多場感情戲卻均發生其中，其造型龐雜，內部構造又是極其精細的打斗場景，它承上啟下，電影中戲劇矛盾沖突的發端與轉呈與其密不可分。而“天威翼”從《太極》第二部開篇講起，一切都與它貌似干系全無，卻又千絲萬縷，讓觀眾豁然開朗的是，原來中國人也有飛行夢，而這個夢想家卻原來又是功夫傳人。

三、中國港片幽默的延續與傳承

《太極》的制作班底構成港臺人士占了大部分，監制陳國富，被稱為“新主流電影運動”開創人，導演馮德倫，監制吳彥祖、動作導演洪金寶均傳承了港片特有的真實生活中的妙趣橫生。

電影給人們構建了一個個不同的世界，觀眾愿意相信那是真的，即所謂的如身臨其境，又或者感同身受。而構建這個世界需要多種元素。在中國電影里，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幽默元素被應用到電影中去，使得電影本身趣味盎然，為觀眾喜聞樂見。而港產片中的幽默，因為早期香港電影工業較內地更加趨于成熟，所以幽默喜感對港產片來講更是手到擒來。因為成龍的功夫片我們知道了巨星動手也會疼，人物角色有血有肉；因為李連杰的功夫片，我們知道大人物也會有小缺點。港片的親民路線讓觀眾觀影感受越發輕松愉快起來，而這種生活中的細節的幽默體現，在內地還在推廣“高大全”的銀幕形象時即以如魚得水的深入觀眾的觀影概念中。

《太極》中港式幽默的注入極其巧妙，又無處不在。對白或是情節設計都輕松自在讓觀眾忍俊不禁。這在功夫喜劇中最吸引眼球的插科打諢的賣點在《太極》這樣的巨型商業功夫片中也著實讓人眼前一亮。日后的大人物楊露禪有各種各樣的小缺點，一個精心設計的“什么情況”的口頭禪設計，使得人物塑造瞬間妙趣橫生。陳師傅一族之長卻掩耳盜鈴的喜歡喬裝打扮，自欺欺人的與村民對話笑點可愛之極。人物造型上，小打女的羊角頭制造出一種拙笨卻可愛非常的虛無氣勢，而貌若天仙的陳玉娘居然不被心上人喜歡。打斗場面也是精心巧妙設計，切水果，送豆腐，每一個小細節都將楊露禪的憨態可掬更加烘托的立體生動。一代武林宗師的青年莽撞居然是如此親切懵懂。戲劇從不怕合理的夸張和巧妙的設計，《太極》中對清朝王爺的幾筆帶過，假模假式的王族風范，風雅做作的憑欄命名，一個極其簡單的角色就此豐滿起來。《太極》之樂在于它的場面恢弘但細節精致幽默。

四、寫意中國風的造型設計

《太極》美術總監葉錦添給我們創造出了一代宗師青年時的生存環境。這位奧斯卡最佳美術設計的殿堂級美術大師給了《太極》一個全然寫意的中國風世界。

在《太極》中大量的中國元素被運用，只有中國人最懂得中國的歷史。小至玉娘的盤發是清朝少數民族邊陲女子的發飾，到裝寶物的木櫝根雕的特寫展現，大到西南民俗質樸村落，王室宮殿內飾的繁復雕琢等，實際上，中國的功夫電影，在電影造型美術設計方面始終遵循的是有中國文化底蘊的實景再現。

中國功夫區別于西洋武術，其對俠義等精神境界的追求充分體現于多個詞匯，如“易經”、“道”。“心”。究其根本，中國功夫講求的根本并非克敵制勝，而是強身健體，即作用于自身，與修為有關。這也即是中國民族文化中一直對于境界的一種追求。而作為電影故事的發生地，陳家村在煙霧繚繞中現象出潑墨山水的寫意。陡峭石山，木質古樸村落，粗于外部精于內置的質樸建筑，行走其間的村民隨意寬松又質感十足的服飾，入侵者的西洋裝束，繁復雕刻的機械道具的花紋，作用于微處，每一個細小元素都有據可考，盡可能的復原當時當境的真實。這即是中華民族區別與其他民族的民族文化。而這一切服務于《太極》故事本身，一門功夫的命名，并非為了光宗耀祖或是名垂千載。偶而得名的傳奇，實際上因為更為深刻的家國的保衛和進步，精神的弘揚。

值得一提的是，將中華美食融入到中國功夫的較量場景之中，亦是《太極》匠心獨具的特色。中國的精粹于一部影片中得以精細體現，廚房打斗的場景，頭頂熱戰，下方熱炒，結合的妙趣十足，造型精細動作到位，一場色味俱全的廚房打戲可稱之為功夫片中的經典段落。

在一部商業功夫片中，正是因為在美術造型上忠實于中華民族的傳統，才使得《太極》精細，好看，引人入勝。

五、功夫電影走出去的多種路徑

電影產業在中國日趨成熟，中國民族電影一直都在面臨著大片對國內市場的沖擊，同時都在摸索著走出去的路徑。一部《太極》在攝制期即以銷售出國外諸多版權，給到我們的啟示在于，這不僅僅是一種商業的成功。

電影始終要內容為王，“好看”才是一部電影存在和被接受的根本。“功夫”元素在被應用到動作電影里，是中國電影區別于世界其他民族電影的一個非常重要和獨特的特點，要使其得以充分發揮，需要文化的包裝和更多專業技術和人才的運用和培養。

文化的包裝在于，功夫電影始終還是應以它賴以生長的土壤的厚重文化來豐盈。要避免畫虎不成反類犬的尷尬，就應該將本可以應用和借鑒的中國元素使用到極致，這就要求在電影素材的選取上，抓住根基，合理的發揮與想象，不急不躁的出精細作品。要使得國內觀眾認可，有充分的民族認同感，保持功夫電影應該具有的原滋原味的功夫內核。

人才的培養上，要出精品，就要找扎實做事，精于此道的技術型專業人才。《太極》好看，不僅是因為它有專業的電影人孕育它的誕生，他們了解電影本身。還在于，電影人不拘泥于傳統的桎梏，觸類旁通的將新鮮血液注入，卻又萬變不離其宗，將功夫電影的本身的內核“功夫”，其境界“俠義”牢牢把握住，即把握住了普世價值，具有普遍的人類精神世界追尋的真善美的精神意義。制作班底的構成上，國際性人才流淌著東方血液是其能夠東西文化并包的核心競爭力。

華誼兄弟為功夫影片斥巨資，不能僅單純的理解為僅僅是商業目的，實際上，電影存在本身起到的傳播作用遠遠高出其自己所帶來的經濟效益。《太極》三部曲用系統的模式，讓觀眾了解了功夫中的一個門類的出處，將這樣一個傳承故事介紹給更為廣大的受眾，其精神意義上的價值是在進行著功夫文化的傳承，這在以往的功夫片攝制當中是不多見的。這樣的商業模式對于功夫電影的世界傳播也同樣具有著規模傳播的積極效應。

[1]見韓志君2013年1月4日新浪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