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袋里的信仰（外三首）

王薌遠

冬天火爐和溫酒再次偷走了我

這個世界白色偷走我的眼睛，黑色偷走我

的膚發

聲音偷走的卻不是寂寞，聲音是偷不走寂

寞的

一個人的聲音偷不走歲月，一群人的聲音偷

不走山

于是耶和華他蒙著布袋看這個世界，他說

他看到的孩子叫朦朧

太陽被棄置在布袋上是一灘水，水被塞在

布袋里是一張紙

風在冬天凝集成團，人們拿它煉鐵、活動筋

骨

布袋在冬天凝集成團，于是布袋只能裝一

些不大不小的東西

和若有若無的東西：土豆，南瓜和信仰

布袋在冬天它只想取暖，大地只啃有根的東

西

布袋便蜷成一團，布袋蜷成一團時歲月進不

來，歲月進不來

于是便暖和了，便熱了，布袋它心里便有魚鹽

了

冬天和爐火什么都不是信仰

布袋不是信仰，布袋里有信仰

——諸如魚鹽和土豆，蜷成一團，歲月進不

來便是信仰

樵夫

樵夫想快點長大

以便夠著樹上的熊

他想砍倒一棵樹

為了種下一棵草

風從來不只是往林子里吹

然而樹從來都只往林子里吹

樵夫一個人拿著斧頭

累了歇歇可以砍一棵樹

混血兒

我是爸爸和媽媽的混血兒

夏風來了，我就赤腳走在赤腳的柳樹上

或是直接坐著

我們混血兒不習慣

黑夜里夾雜著任何白天

我只愛咀嚼、咀嚼

以及剩下的咀嚼

我這個混血兒有那樣古銅色的皮膚

到了中年，也許我到了草原走走

會蹲著，變綠一些

暗處的火焰

火焰出生害死了他的媽媽

所有明亮的東西統統是難產兒

人們在某些特定的轉化中

總是追悼和脫鞋

仿佛一場雨

下完了就只剩天氣預報

然而今晚火焰咬傷了我的手

火是一條咬人的尾巴

他搖滾表示的卻是憤怒

于是火再次驚醒了黑夜

這次不同于以往：一些鳥從遠方飛來

一些鳥便飛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