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善良
夕陽西下,推開窗戶,一陣醉人的香甜撲面而來,哦,又到槐花飄香時。 “粉淡清香白一家,不容桃李占年華”,這一樹瓊花又把我的思緒牽回往昔的歲月……
小時候,每逢初夏,村里的槐樹林就成了孩子們的樂園:槐花一簇簇、一串串,點綴在茂密的綠葉間,紫中帶白,白中映粉,近瞧白得耀眼,繁得熱鬧,遠望花如云,花如海,花如雪,空氣中彌漫著沁人心脾的甜香。放學后,我們總會先爬到槐樹上,折下槐樹枝,將碧綠得幾近透明的橢圓形樹葉一對折,放于唇間,吹出優美的口哨曲調,儼然就是天籟之音,口哨聲此起彼伏,響徹整片槐林,怎一個“美”字了得?
嘴饞的我們在玩耍的空閑還不時伸手揪一串槐花塞到嘴里,那種甜絲絲的味道沁入心脾,至今讓我意猶未盡,我貪婪的大口咀嚼著,直到吃的小臉都腫脹起來,但比起舌尖上的美妙滋味,小臉腫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時候,家里窮得揭不開鍋,凡是能夠抵御饑餓的東西都被人們拿來吃了,如馬齒莧、蘿卜櫻子、地瓜葉子、榆錢,等等,當然也少不了槐花。母親將它們切碎,再拌上玉米面或者高粱面,稍微放一點鹽巴,放在鍋內蒸熟,就做成了美味可口的俗稱“糠糊”的飯食,香味從廚房溢出,彌漫在農家院落里,用“垂涎三尺”來形容一點兒也不為過,因為孩子們的嘴里早已經流出了哈拉子。
那時候盡管人們整日勞作,還是很難填飽肚子,能夠吃頓飽飯幾乎成了奢望。我家每次做飯,總會放一個白面饅頭,幾個黃色的玉米面餅子和黑乎乎的高粱面餅子,白面饅頭是讓年邁的爺爺吃的,那幾個玉米面餅子是給我們兄妹幾個準備的,而那幾個黑乎乎的高粱面餅子則是整日勞累的父母的飯食。白、黃、黑,依據顏色,鄉下人習慣稱它們歐洲、亞洲、非洲。有一次,嘴饞的我抵不住誘惑,看看父母不在身邊,偷偷吃了半塊“歐洲”,結果招來了父親的一頓訓斥:“沒出息的東西,這是你吃的?有能耐好好念書,端上公家的飯碗,我們家就燒高香了……”也許是父親的話刺激了我,也許是想徹底改變挨餓的命運,不再如父母般在田里吃苦受累,也許……我發瘋似的學習,伴著一年一度的槐花清香,我也從小學、初中、高中、大學,一路走來,畢業后,我做了一名人民教師,成了父親眼中所謂的“公家人”。
碰巧的是,我所任教的學校里,由于是鹽堿地,別的樹種很難成活,而槐樹卻長得十分繁茂。每逢課間,孩子們在樹下嬉戲,望著無憂無慮的他們,我總是想起小時候的自己,是那時的我們幸福,還是現在的他們快樂?我不能回答自己。
更巧的是,學校毗鄰紅壇寺省級森林公園,內有萬畝槐林。每逢五一前后,我縣都會在這里以花為媒,招商引資,舉辦槐花節?!拔逶禄被ㄩ_滿城,芬芳流蕩惹蝶蜂”,槐林內,愉湖邊,游人如織,盛況空前。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每年五月槐花飄香時,也到了學生們畢業的前夕,伴著陣陣槐香,又要有一群孩子奔向了自己的前程,屈指算來,自己參加工作已近二十個春秋,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學生,收獲了一年又一年的幸福。
暮春,槐花淡雅清香飛滿全城;深秋,一片片槐葉隨風飄落,又化作春泥夢想自己的未來;到了嚴冬,它那毫無生機的樹干和枝條卻在暗暗積蓄著養分孕育一個春天的花潮。
五月槐花香,因了這滿身的香氣,生活里又多了一份甜蜜,因了這神圣的工作,內心里又多了一份責任。
責編:周正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