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 “廉”

文/吳國臣

書 “廉”

文/吳國臣

近日，遼寧省紀委為籌建反腐倡廉展覽館，在全省開展萬人書“廉”字活動。在這次活動中，一幅來自朝陽監獄的書法作品引起了評委們的注意。這幅作品的作者叫張海明，原朝陽市社會保險局干部，2012年因貪污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八年。

社保局里的有情人

2006年5月15日早晨，遼寧省朝陽市社會保險局的科員李曉莉一上班，就看到自己的辦公桌上放著一簇鮮紅的玫瑰。李曉莉仔細一看，里面有一張信箋，上面寫著：生日快樂！落款是張海明。

李曉莉心里很激動，雙頰也浮起了紅云。原來，張海明是她愛慕許久的“白馬王子”，兩個人曾是高中同學，后來又一起考入了同一所大學。李曉莉和張海明都是1982年出生，張海明比李曉莉小三個月。張海明的父母是一所學校的老師，張海明喜歡讀書，愛好書法，自幼臨摹顏體，寫得一手漂亮的毛筆字，書法作品多次在各類比賽中獲獎。張海明不僅學習成績優異，家庭條件好，而且人長得高大帥氣，是名副其實的“高富帥”，很令身邊的女孩子著迷。“獻愛心”的女孩子不少，其中就包括李曉莉。

李曉莉大大咧咧，性格有點像男孩子。她從小盼望著將來有一天，能夠像男人一樣打天下，干出一番事業來。在高中時期，她曾暗戀過張海明，只是從未表露過。上了大學后，她更加迷戀張海明，也曾有過暗示，然而張海明似乎不解風情，對她若即若離。

說來也巧，2005年兩人大學畢業分配工作時，同時被朝陽市社會保險局錄用。李曉莉被分到退管中心科，張海明被分到信息科。“我們還是挺有緣分的，從高中到大學，再到參加工作，我們一直都在一起。”報到的第一天，李曉莉感慨地對張海明說。

“是啊，從校門走進社會，以后我們要多互相幫助。”張海明笑著說。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此后，李曉莉無論是工作上，還是生活上，都主動接近張海明，像姐姐一樣處處照顧張海明。有一次單位組織旅游，張海明因為吃了不干凈的食物，拉起了肚子。李曉莉馬上去藥房買來藥，讓張海明吃下去，囑咐他吃東西一定要注意。第二天早上，她又端來熱騰騰的面條送進張海明的房間，令張海明非常感動。

頻繁的接觸讓張海明對李曉莉也心生好感。李曉莉有上進心，懂得關心人，尤其對自己真心實意，因此，在李曉莉24歲生日這天，張海明買來玫瑰花，表達愛意。

鮮紅的玫瑰打動了李曉莉的心，兩個人明確了戀愛關系后，又相處了兩年，2008年他們走進了婚姻的殿堂。在雙方父母的幫助下，他們在市區繁華地段購買了一套高檔住房，還添置了一輛POLO私家車。作為丈夫的張海明，特別疼愛妻子，對李曉莉百依百順，尤其是女兒出生之后，李曉莉在家里更是說一不二。朋友們都羨慕李曉莉有這樣一個體貼的好老公，羨慕他們有著如此幸福美滿的生活。

然而，單位的一場競聘改變了他們的人生軌跡。

職場受挫，貪公款求平衡

2010年5月，朝陽市社會保險局內部進行調整，實行中層干部競爭上崗，張海明和李曉莉都符合報名條件，兩個人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希望能借這次機會充分展示一下自己，并在競爭中取得成功。

兩個人平時在工作中十分努力，他們還經常幫助對方解決工作中的難題，他們的能力也得到了領導和同事們的一致認可，兩人都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信心。經過充分的準備，兩個人十分自信地參加了單位的競聘，競聘的崗位都是“副科長”。在競聘過程中，他們相互鼓勵，相互支持，從筆試到面試，再到最后的演講，兩個人的成績都不錯。然而，這次競聘的最終結果卻不盡如人意，兩個人都以失敗告終。強烈的挫折感，讓這對從小沒有經歷過風雨的小夫妻一時難以承受。

李曉莉為此足足郁悶了一個月，并因此對單位產生了不滿，她覺得自己是單位工作最努力的人，可是單位卻忽視了她，而比她能力差很多的人卻競聘成功，當上了科長、副科長，讓她心里落差很大。

“我覺得這里面肯定有貓膩，太不公平了！”李曉莉憤憤不平。

相比李曉莉，張海明的心胸開闊一些，他勸妻子說：“失敗了沒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們落選，說明工作上還有差距，等年終評先進的時候，我們繼續努力，別灰心。”

很快，年終的評先選優工作又展開了，結果還是令人失望，他們兩個人都沒有被評上。

張海明“心大”，也沒有覺得怎么樣，但李曉莉要強，從出生、上學、工作、結婚，一路走來沒有遇到什么挫折，面對這樣的事實她有些無法接受，覺得單位辜負了她，沒有給她應得的東西。李曉莉開始心理失去平衡，對工作也失去信心。

“看來，我在工作上是沒有什么前途了。” 李曉莉對張海明說。

“我們都還年輕，機會有的是，你可不要泄氣呀！”張海明鼓勵李曉莉說。

“我就不信了，不當什么科長、先進，我一樣能實現自身的價值。”李曉莉賭氣地說。

“老婆，你這樣想就對了。”張海明見妻子卸下了包袱，欣慰地笑了。他哪里知道李曉莉的心思，此時的李曉莉已經“走火入魔”，她有一種近乎報復的心理，那就是貪污公款做一個百萬富翁。

李曉莉作為退管中心科員，負責已經通過初審和復審的新退休人員資格的復核工作，同時將退休人員的銀行卡號輸入電腦，其電腦權限有復核權限、待遇修改權限，這些基本信息的權限修改可以修改姓名、身份證號、出生日期、參加工作時間、銀行卡號。2010年年底，李曉莉利用職務便利，非法將去年已停發的退休人員王芳、王松兩人的養老金做表續發，并利用微機將兩人發放養老金的銀行賬號修改成自己手中的銀行賬號，套取人民幣10萬余元。

第一次將套取的10萬余元養老保險金從銀行取出來的時候，李曉莉的內心充滿了激動，原來金錢來得如此容易，容易到只需要在電腦上簡單操作幾步和一些并不高明的謊言就能做到。

為了驗證自己虛增退休人員信息套取養老保險金的辦法可行，李曉莉再一次實施了自己的犯罪計劃，她再次虛增了田桂娟等4名退休人員的信息，利用單位的監管漏洞和工作人員的疏忽，又成功套取了10萬余元養老保險金。

接連兩次得手，沒有被人發現，李曉莉覺得自己真的成功了，這個只有她自己發現的巨大“金礦”，將會帶給她無盡的財富，李曉莉完全沉浸在喜悅當中。

狂撈金,圓夢想

嘗到甜頭之后，李曉莉有了更大的野心。但因掌握可以虛報的人員信息少，她動起了讓張海明加入其中的心思。

李曉莉經過激烈的思想斗爭后，將自己的計劃告訴了丈夫，并要求丈夫幫助她完成更“宏大”的計劃。

“你給我多弄一些可以虛報的退休人員的信息，由我復核通過后，套取養老保險金。” 李曉莉說。

“你的膽子也太大了，這種事情你也敢做！”張海明聽后甚是震驚，他沒有想到眼前這個自己最愛的女人，會有如此大的膽量，犯下如此不可挽回的錯誤。

“單位壓制咱們，咱們弄它幾個錢也是應該的。”李曉莉用自己的“理論”說服張海明。

“我告訴你，堅決不行！不僅我不能幫你，你也不許再干了。”張海明這一次沒有順從妻子，他要求妻子停止犯罪行為，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你不干可以，咱們離婚！”李曉莉威脅地說。見張海明還在猶豫，李曉莉又以死相逼，強迫丈夫和自己共同實施她設計好的犯罪計劃。

見妻子又哭又鬧，尋死覓活，張海明無奈，只得聽從了妻子的計劃。

2011年3月，夫妻兩人各自利用職務之便，將6名已停保或注銷的參保人員信息從“回收站”中調出，修改成退休狀態，并更改了參保人員的姓名、出生日期、身份證號、參加工作時間、繳費金額等信息。之后，李曉莉進行初審、復審、復核，并錄入用自己身份證及假身份證辦理的銀行卡賬號，成功套出了17萬余元的養老保險金。

2011年4月，兩人采用同樣方法，更是肆無忌憚地一次性虛增50名退休人員信息，套取養老保險金185萬余元。

這一次夫妻倆既激動、又害怕，激動的是這么大一筆錢輕易就弄到了自己的手中，害怕的是錢的數額實在是太大了，以前只在睡夢中擁有過這么多的財富，現在一下子變成了現實。張海明和李曉莉決定停止自己的犯罪計劃，就此收手。

“這么多錢該怎么辦啊？都存入銀行，要是有人知道了，肯定出問題，放在家里也不合適，總感覺像個炸彈似的。” 李曉莉不無擔憂地說。

張海明想了想說：“不如做投資吧，對了，我們可以投資房產、股市，這樣就能把錢消化掉。”

夫妻兩人冥思苦想，最終花費60多萬元在大連市旅順口區購置了一套房屋，花費40多萬元購買了一輛奧迪A6轎車，又在朝陽市區購置了兩套房產，購買了金條，另外一部分錢投資到股市上。

經過這么一折騰，兩人手中還剩下60余萬元現金。李曉莉對丈夫說：“我們再做最后一次吧，等湊夠100萬元，我們就金盆洗手。當一個百萬富翁是我的夢想，你就幫助我實現了吧。”

為了幫助妻子實現愿望，張海明告訴妻子：“這是我干的最后一回，以后決不再干了。”

李曉莉向張海明發誓說：“只要手中有了100萬，我們再也不從單位弄錢了。”

2011年6月，張海明和李曉莉再次共同犯罪，他們虛增了15名退休人員，套取養老保險金59萬余元，李曉莉終于實現了自己當一個百萬富翁的夢想。此時，兩人已經瘋狂套取養老保險金280余萬元。

“突發事件”如五雷轟頂

夫妻兩人一夜暴富后不久，小倆口的“噩夢”也很快到來了。

2011年8月31日，距離張海明和李曉莉最后一次套取養老金一個多月后，有一個叫王德利的參保人員到社保局交養老保險金，因與張海明、李曉莉虛報的退休人員編號重復，致使王德利不能繳費。社保局工作人員仔細查檔發現，這個王德利已經退休并領取養老金了，社保局領導意識到事關重大，立刻開始著手調查此事。

張海明和李曉莉聽到消息后如五雷轟頂。為了掩蓋犯罪事實，張海明和李曉莉立刻找到朝陽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信息中心負責全市社保系統信息監管工作的許清林，張海明說自己工作失誤，把退休人員的編號弄錯了，怕挨領導批評，請許清林把信息“更正”過來，同時送給許清林5萬元錢。

不明就里的許清林輕信了張海明的謊言，隨后將朝陽市社保系統信息進行了修改，刪除了張海明、李曉莉兩人的犯罪記錄。

這起“突發事件”讓張海明和李曉莉嚇得夠嗆。之后的幾天里，小夫妻心懷忐忑，吃不下飯，睡不好覺，惶惶不可終日，內心備受煎熬。他們意識到紙里包不住火，經過激烈的思想斗爭，2011年9月9日，兩人最終鼓起勇氣，向單位領導坦白了這一切。

2011年9月10日，朝陽市雙塔區人民檢察院反貪局干警將張海明、李曉莉從社保局帶至檢察機關進行調查，兩人對自己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張海明、李曉莉兩人的親屬得知消息后，如同晴天霹靂，萬分震驚，他們怎么也想不到這對衣食無憂、令人羨慕的小夫妻會把手伸向單位的公款。為了使這對小夫妻得到寬大處理，張海明、李曉莉的親屬積極籌錢，主動退贓，不出一個月，將兩人貪污的公款280萬元全部退賠。

張海明和李曉莉這對80后小夫妻被羈押在看守所時，失去自由的感覺猶如從天堂跌到地獄。

張海明被羈押在朝陽市看守所，巧的是他父母家就住在看守所對面的一幢樓的五樓。張海明經常能看見母親抱著他3歲的女兒遙望著他，也能聽見女兒喊著“爸爸”的聲音。其情其景，令人揪心不已。

在看守所中，張海明面對檢察官失聲痛哭，想3歲的女兒、想父母，悔恨自己的所作所為。

被關押在朝陽市看守所的李曉莉更是淚流滿面，她哭著請求辦案人員能代她向丈夫說聲對不起，“如果不是我苦苦相逼，丈夫也不會落到今天的地步。”

經朝陽市雙塔區人民檢察院提起公訴，2012年1月，雙塔區人民法院一審以貪污罪判處李曉莉有期徒刑十年，判處張海明有期徒刑八年。兩人表示服從判決，沒有提出上訴。

日前記者見到了正在監獄內服刑的張海明。他告訴記者：“在我身上發生的一切悲劇，根源就是一個‘貪’字，貪折斷的是家庭團圓這根弦，毀掉的是事業前程這條路，剝奪的是人格尊嚴這個義。我希望自己的‘廉’字書法作品能夠入選，讓更多的人認識到‘貪’的危害，手莫伸，伸手必被捉。”

編輯：薛華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