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鵬
(中國政法大學,北京 100088)
有法學學者在討論法或者是環境法與生態文明若干問題時,闡述了生態文明是除物質文明、精神文明以及政治文明之外第四大文明的若干理論,論者認為:“所謂生態文明,是在人類遭遇了環境危機之后才剛剛被提出的文明形式,是可以與人類以往建設的物質文明、精神文明和政治文明并稱四大文明的新的文明形態。”該論進一步認為,“物質文明所說的文明主要指人類生產活動所創造的各種形態的物質財富。精神文明和政治文明是人類自身發展中逐漸積累、發展的表現在個體的人身上、社會中和人類的政治組合中的文明成果。”并指出與前三種創造性文明相比生態文明是一種適應性文明。該論點,主要是基于三個立論基礎:首先,生態文明其實并不出自人類的理想,而是出于人類無奈之下的一種選擇,作為目標的生態文明不是對更高度的文明的向往;其次,生態文明,或者說生態文明的基礎不是依靠人類的創造性活動去打造,而是仰仗大自然本身的自然而然的運動去恢復;最后,生態文明無疑是有價值的,但生態文明對人類的意義卻與物質文明、精神文明大不一樣。作為生態文明基礎的生態條件主要不是向社會個體提供某種便利,而是對社會整體甚至人類整體提供生存繁衍的條件。[1]此論雖形成于六、七年前,但在強調建設生態文明社會的今天,仍應予以澄清。筆者認為此論有以下幾點不妥。
生態文明果真如論者所說是一種無奈選擇嗎?筆者認為,實際上論者首先在語言邏輯上就是站不住腳的。我國漢語中的文明有兩個基本含義,一是指文化,如物質文明等;二則是指社會發展到較高階段和具有較高文化的(狀態)。從其第一個含義來看,誠如論者所述,生態文明是與物質文明等文明相并列的第四類文明,那么文明也就是一種文化,而文化在漢語詞典中被解釋為 “是人類在社會歷史發展過程中所創造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總和。”[2]可見,文化恰恰是人類社會在生存和發展過程中不斷創造的產物,也是人類社會不斷進步的表現。正如漢語對于文明的解釋那樣,文明本身代表了一種主動創造性的選擇,不是被迫更不是無奈。論者會將這種創造或進步理解是一種無奈的選擇,這在語言邏輯上是說不通的。
其次,馬克思主義認識的生態文明是建立在人與自然關系和諧基礎上的文明觀。恩格斯曾經指出“文明是一個對抗的過程。[3]這一對抗過程是建立在人對自然的開發利用上的,人是人與自然關系的主要方面,當人類不加克制改造自然時就會產生自然對人類的報復,這就是對抗的產生。對此,恩格斯早就在《自然辯證法》中發出了警告:“我們不要過分陶醉于我們人類對自然界的勝利。對于每一次這樣的勝利,自然界都對我們進行報復”。這種改造與報復的過程也就是文明產生的對抗過程。但是這種對抗并不是永恒存在的,馬克思和恩格斯都認為,人與自然之間最終要實現和解,而人與自然關系的和解關系到人與人之間關系的和解。[4]可見,馬克思主義將和解即和諧的人與自然關系作為文明的最終歸宿,生態文明也是以人與自然關系和諧,帶來人與人關系的和諧以最終實現文明的。正如馬克思主義學者對生態文明所下的定義,生態文明就是指人們在改造客觀物質世界的同時,不斷克服改造過程中的負面效應,積極改善和優化人與自然、人與人的關系,建設有序的生態運行機制和良好的生態環境所取得的物質、精神、制度方面成果的總和。[5]馬克思主義的生態文明觀可以做出如下理解:一方面,生態文明是人們改造和處理人與自然關系時同時產生,并不完全是在改造自然之后發生的被迫與無奈;另一方面,生態文明是一種積極改善和優化人與自然關系,進而優化人與人之間關系的文明,是一種積極進取的人為過程,不是什么無奈;再一方面,文明是由對抗最終到和諧的進化過程,生態文明則是在人為機制作用下,基于物質、精神和制度建構積累的條件而形成的和諧文明。這種和諧可能表面上會呈現一種被迫的無奈選擇的假象,但本質中,它是社會物質和精神積累到一定程度,人的認識不斷升華的結果。將這種不斷深化和改進的認識過程過多理解為人類的無奈,其實是一種無視人類社會發展規律的論斷。
綜上所述,論者在考慮文明的原意以及生態文明本質的過程中刻意回避了人類在人與自然關系中所居于的主導地位,忽視了人的主觀能動性和認識進步與深化的能力。這種回避與忽視最終只能將法學特別是環境法學研究引入唯心主義的歧途。
生態文明絕對是人類理想的象征,更是對更高度文明的向往。首先,文明本身就是人類不斷進化后,社會進步的象征,是人類對于理想社會不斷追求的結果。誠如論者所說,生態文明如果不是出自人類理想,那又何必在其論證時承認 “生態文明是人類歷史走到今天必然發出的呼喚”呢?這其實是一種自相矛盾的思維。不是理想何必呼喚?難道呼喚而來的不是人類所希望并迫切看到的文明?那要呼喚何用!文明要求進步,這是一個常識性的知識。如果沒有進步的文明,其社會就會被歷史淘汰,這種文明用來呼喚只能更加偏離人類的理想。認為生態文明不是出自人類理想與社會發展的結果,實在是與事實偏離地太遠了。生態文明本身就是一種人類社會進步到一定階段“呼喚”的更高理想,這一點在國家建設中被明確地表達出來。從黨的十七大報告明確提出生態文明建設問題以來,國家在生態文明建設過程中予以了切實的關注,生態環境狀況在積極治理中,生態環境保護法治在不斷完善中。黨的十八大報告中更是將生態文明社會建設更被提升到 “五位一體”社會建設的高度,同時黨領導國家建設的實踐告訴我們,生態文明就是一種社會建設的理想狀態,是人類理想不斷追求并實現的必經過程。
其次,生態文明是對更高度文明的向往。國務院總理李克強指出:“生態文明源于對發展的反思,也是對發展的提升。”[6]這表明,至少在我國現階段國情下,生態文明在國家建設實踐中就是對更高層面社會發展的向往。將生態文明理解為人類文明進步的階段性成果才是符合我國現階段國情的正確理念。人類文明的不斷進步,其形式也是多樣的。這些進步不僅僅表現在人類對于物質需求的極大滿足與物質基礎建設高度發達上,而且也表現在人類精神層面的不斷進步和高度發達上。正如文明語義中所表達的“社會發展到較高階段和具有較高文化的(狀態)”的意思一樣,生態文明也代表了一種社會發展到較高階段和具有較高文化的狀態。從生態文明代表的社會發展狀態來說,是繼物質文明、精神文明以及所謂的政治文明實現或逐步達到之后的一種更高的社會文明發展趨勢或形態。“人類社會經歷了原始文明、農業文明、工業文明,正在向生態文明轉變,生態文明是一種高級文明形式,是與和諧社會相適應的新的人類文明,是和諧社會理念在生態與經濟方面的升華。”[7]“生態文明是人類社會和生產力水平發展到一定歷史階段的必然產物。作為人類文明的一種高級形態,生態文明是迄今為止,繼原始文明、農業文明、工業文明后一種新的文明,是人與自然和諧的狀態。”[8]“作為一種新型文明,生態文明以人與自然的和諧發展為主要目標,強調把人類自身的進步與自然可持續能力的增強有效結合起來,是人類社會發展道路上的必然選擇。”[9]可見,生態文明是人類歷史發展過程中文明的一個更高形態,也是人類發展道路中的必然選擇和更高向往,這一點已經形成主流學術共識。試問如何又可以將生態文明理解為不是人類對更高度文明的向往呢?
一些論者認為“生態文明,或者說生態文明的基礎主要不是依靠人類的創造性活動去打造,而是主要仰仗大自然本身的自然而然的運動去恢復”。看似有一定道理,但細推詳又覺大繆。恩格斯曾經指出:“文明時代是學會天然產物進一步加工的時期,是真正的工業和藝術產生的時期。”可見,人類的文明本身就是一個對天然物進一步加工而創造真正工業和藝術的過程。雖然工業和藝術顯然不是文明的全部,但確是文明產生的重要標志。生態文明作為文明的一種形態既然已經被普遍認同,又如何脫離文明的創造性本質成為不是依靠人類創造性活動去打造的呢?這種觀念在邏輯上就有謬誤。“生態文明是工業文明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是超越工業文明的新型文明境界,是在對工業文明帶來嚴重生態安全進行深刻反思基礎上逐步形成和正在積極推動的一種文明形態,是人與自然和諧的社會形態。”[10]工業文明是人類發揮巨大能動作用,主動創造,改造自然的黃金時代,是人類創造性發揮自身潛能的新紀元。自那時起,人類文明的這種創造性印記就難以磨滅了。而作為工業文明一定發達階段產物的生態文明,無論如何都離不開工業文明本身的創造物和人類智慧的積累。因此,憑空而來的生態文明在人類發展史上是沒有可能產生的。如果說生態文明不是人類主動創造的,無非就是將自然的自我恢復作用無限夸大了。
生態文明的確需要自然的自我恢復,但是這種恢復在許多情況下還是難于快速有效實現。我國古代傳統的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思想中就有關于 “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無為而治”的理念,早在西周時期就已形成了一套具有國家強制力保障的與生態環境恢復以及自然資源保護相關的法律制度,如《周禮》記載:“山虞掌山林之政令,物為之厲,而為之守禁。仲冬斬陽木,仲夏斬陰木,令萬民時斬材,有期日”。《周禮·地官·山虞》記載“林衡掌巡林路之禁令,而平其手,以時計林麓而賞罰之。若斬木材則受法于山虞,而掌其政令”。但是這種依靠自然的自我恢復卻是不可靠的,特別是到了人類大規模開發資源,工業文明帶給人類巨大改造自然能力的今天,原有的自然恢復能力已經遠遠不能夠完全滿足人類對于生態系統平衡狀態的渴求。正如生態學家所指出的 “將一個受損的生態系統恢復到原貌,在實踐中往往是困難的,甚至是不可能的”。[11]當前,生態修復學的發展再次說明,僅靠自然的恢復是不能夠實現生態系統平衡,進而達到建設生態文明目的的。生態修復就是依靠人類的技術和物質手段,促進生態系統盡快實現平衡,使得受到干擾的生態環境得以有效恢復甚至重建,在此基礎上實現對生態系統受損地區社會經濟可持續發展能力的恢復或重建。生態修復的本質就是通過人為的創造實現最有效率的生態系統平衡。黨的十八大報告中也提出了要實施重大的生態修復工程,明確了生態修復作為生態文明建設重要措施的實踐地位。因此,認為生態文明是一種適應性文明,而非人類創造性的文明,過分強調自然恢復的論點顯然是對生態文明的內涵及手段的誤讀。否認生態文明的創造性,就是拋棄最有效,最符合科學實踐以及國家政策導向的生態修復措施建設,這對于實現生態修復法制建設在內的生態文明相關制度建設的要求是不利的。
生態文明為大眾謀福利,怎分得彼此你我呢?論者所認為的 “作為生態文明基礎的生態條件主要不是向社會個體提供某種便利,而是對社會整體甚至人類整體提供生存繁衍的條件”的觀點未免過于激進。馬克思主義辯證法認為,整體是由部分構成的,整體離不開部分,部分更離不開整體。部分的問題處理不好會直接影響整體功能的發揮。社會整體就是由社會個體構成的,沒有社會個體功能的充分發揮就沒有社會整體功能的實現。這是一個通說性的常識問題。
生態系統本身就是一個整體,而社會個體或者說人類就是生態系統運轉的關鍵所在。雖然說環境倫理學已經對于生態中心主義說與人類中心主義說進行了嚴厲的批判和反省,但是并不是說拋棄這兩個極端思想后去尋找另一個極端思想。過分強調社會整體或者冠冕堂皇地上升到人類整體的高度不過是陷入到生態中心整體論的泥沼中。生態中心整體論代表人物利奧波德指出:“當一件事情傾向于保存生物群落的完整、和諧和美感時,這便是一件適當的事情,反之則是不適當的。”[12]這種較為極端的整體主義觀點被美國現代環境倫理學家彼得·S·溫茨批評為 “過于簡單”,他認為“它專門集中于共同體的利益……個體沒有收到足夠的尊重與保護。它們的個體利益太容易犧牲,以促進其他個體(功利主義)或共同體(整體論)的利益。”美國動物權利理論哲學家湯姆·雷根甚至“無可非議地”將這種極端的無限制的整體論稱為“環境法西斯主義”。[13]
而作為生態文明基礎的生態條件主要不是為社會個體提供某種便利的觀點,在法學研究領域更是不被贊同的。意大利新黑格爾主義代表克羅齊的“整體”哲學認為國家是一個有意志、有道德、有人格的精神實體,個人惟有在國家之中,將“小我”與作為公意的“大我”統一起來,自覺地服從國家才能在道德上實現“自我”,達到“真我”,并獲得真正的人格。這種觀點后來被法西斯主義者所普遍利用,并成為法西斯主義的主要觀點,墨索里尼就認為“個人是國家的一部分,必須服從國家的需要,否則個人就根本不存在”。[14]這些論點在否認個人人格和利益的同時過分強調社會或國家整體,是法西斯主義法學思想的源泉,更是被現代民主法學研究所不容。雖然說論者并未直接提及個人利益與整體利益的問題,然而在所謂的生態條件中,社會個體利益的實現與社會整體利益的矛盾問題是天然存在的。但論者回避這種矛盾解決的現代民主法學路徑,直接強調對于整體的維護實際上就是“環境法西斯主義”思想的集中表現。現代法學研究表明,民主是法治生存的第一出路,維護個人利益,強調社會個體權利的保護也是現代民法乃至整個法學發展的趨勢。在生態文明的生態條件基礎上確實存在社會個體利益與整體利益的區別,這兩種利益的博弈也是生態文明法治建設所關注的現實問題。但是并不是說作為生態文明基礎的生態條件主要是照顧社會整體利益的。沒有社會個體利益的實現,社會整體利益將無從保障,社會法治也會偏離民主的軌道。
作為生態文明基礎的生態條件主要是良好的人與自然和諧關系以及平衡的生態系統,處理好人與自然關系是這個生態條件成立的關鍵。其中人是這一關系的主要方面,生態文明要求的生態條件首先就應當滿足社會人的需求,作為社會個體人的需求的滿足也是生態文明建設的先決條件。黨的十八大報告明確指出,生態文明關系到人民的福祉,這里的人民也絕不僅僅是整體意義上的人民,而是個體與整體雙重意義上的人民,而且,個體人民的福祉更應當受到重視。因此將作為生態文明基礎的生態條件僅僅強調主要是為社會整體謀福利,則是一種極端的整體主義思想的表現。
論者將生態文明看做是不同于物質文明、精神文明以及政治文明之外的第四大文明。狹義上來看,生態文明是文明的一個方面,即相對于物質文明、精神文明和政治文明而言,人類在處理同自然關系時所達到的文明程度;廣義上的生態文明是繼工業文明之后,人類社會發展的一個新階段。[15]顯然論者的這一觀點是將生態文明作狹義理解而言的,從這種角度來說是正確的。但是生態文明不能完全脫離物質文明、精神文明或政治文明而獨立存在。文明是發展進化的,所有的文明都是相繼產生、相互借鑒的人類創造性成果,生態文明也是如此。“生態文明是揚棄工業文明基礎上的 ‘后工業文明’,是人類文明演進中的一種嶄新的文明形態。它不再是脫離和踐踏自然的文明形態,而是人類文明在其賴以生存的自然環境中的擴展和延伸”。[16]工業文明具有其先進性,是由于它創造了巨大的生產力。也正是在此基礎上才開啟了人類新的文明歷史。在這一文明歷史進程中,人類社會物質文明、精神文明以及政治文明相繼而生,互為促進。其中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是各種文明存在和發展的基礎。正是物質文明的積累才使得人類反思自身,獲得新的思想動力,從而創建了新的精神文明;也正是物質文明創造的各種社會基礎為人類精神文明的產生和發展提供了物質條件。沒有物質的積累人類就沒有探索精神文明的閑情逸致。同樣,沒有精神文明創造的技術積累和文化知識,物質文明的積累也不會如此迅速。而政治文明只不過是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雙重進步的產物,也是社會文明發展到一定階段必然的產物。正是近代以來民主政治的普遍存在,極大促進了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的巨大進步。同樣的道理,生態文明也是在上述三個文明不斷演化中而最終獨立出來成為所謂的第四大文明的。
但是所謂的這個第四大文明與前三者具有千絲萬縷的聯系,這是應當進一步闡明。首先,生態文明是直接建立在精神文明基礎上的認識文明,是人類逐步認識并反思生態環境問題而產生的新的文明形態。沒有現代以環境技術以及環境倫理學為代表的生態環境精神文明的發展,生態文明將無從談起。其次,物質文明是生態文明的堅強后盾。沒有物質成果的積累,沒有生態環境保護建設實踐的成功經驗和巨大成果,沒有物質文明高度發達積累的巨大物質財富,生態文明建設只能是空談。最后,政治文明是生態文明的可靠保障。現代民主政治和法治政府是政治文明的集中代表。正是民主和法治使得人類建設文明的成果能夠得以保留。良好的制度保障了生態文明建設的秩序性和可持續性。這些都是政治文明帶給生態文明的巨大福利。
因此,如果說生態文明是第四類文明的話,它本身是無法割裂與物質文明、精神文明以及政治文明的密切關系以及依存關系。只能說這個第四類文明是相對的第四類文明,是前三類文明的更高的、綜合的表現形態。生態文明自始至終都將無法擺脫前三類文明的影子。
生態文明是一種更高層次的文明,這就為新時期環境法治建設提出了新的要求。正值《環境保護法》修改之際,筆者認為該法的修改更應當順應生態文明建設的需要,充分認識第四類文明的特殊性,拋棄極端思想,尋找《環境保護法》完善的新出路,將生態文明社會建設的要求分層次體現在新的《環境保護法》中。
首先,生態文明不僅僅要求更加關注環境的保護與資源的合理利用,還要求要充分認識到生態系統平衡的整體維護。我國原有的《環境保護法》將環境的概念進行了無限放大,幾乎囊括了生態系統的全部,但對于真正意義上的生態問題卻沒有予以足夠的專門性重視。特別是對因生態系統受損引發的損害賠償以及管制問題都沒有專門的規定,對于民眾的生態損害利益的賠償更是無從談起。這是《環境保護法》應當關注的問題之一。應當在修訂《環境保護法》時適當加入對于生態損害賠償等問題的規定,將生態損害問題環境化或者直接予以明確規定,以彌補對于生態系統整體法制維護的不足。
其次,原有的《環境保護法》仍然是保護性立法,對于已經受損的生態系統或者環境本身的修復問題并沒有較全面、較系統的規定。特別是在當前生態文明建設要求下的生態修復問題,《環境保護法》以及相關立法都沒有系統規定。現有的與生態修復相關的《土地復墾條例》等法律法規普遍層級較低,對從整體上修復生態系統也沒有相應規定,這與生態文明建設的要求是不相符的。因此,應當在修訂《環境保護法》時更加注重生態修復問題,構建生態修復宏觀法律制度,為單行生態修復相關立法提供上位法依據。
再次,《環境保護法》沒有發揮環境激勵法的作用。雖然我國有《循環經濟促進法》等相關促進性的法規,但這些法規大多沒有系統的環境激勵法思想,特別是沒有解決激勵所必須的物質基礎制度建設問題。例如,環境保護基金等。這使得許多促進性的條文成為空談和宣示性的東西,缺乏可操作性。生態文明建設要求進一步加大對于環境保護以及生態修復工程制度的支持力度,強調對于環境保護的鼓勵政策,在《環境保護法》修訂中制定完整的環境激勵法律制度,特別是建立專項環境保護基金或生態修復基金,是成為這些工程或制度良好運行的關鍵。
最后,《環境保護法》不應僅僅是行政性的環境管制立法或具有憲法性質的環境憲法,更應當是民眾環境私權的保護法。我國環境保護法治不斷完善的20年里環境事件依然頻出,環境群體性事件也呈多發趨勢。這些現象產生的原因歸根結底是由于對于民眾環境私權維護不足造成的。環境立法大多忽視公眾參與,忽視公眾對于基本權益維護的訴求,環境權益救濟無門都是對民眾環境私權維護不周的集中表現。而生態文明建設則要求從人民的福祉出發,更加注重對于民眾環境權益的最大限度的維護。作為生態文明基礎的生態條件的維護絕不僅僅是出于對于社會整體權利的彰顯,更主要是對于社會個體權利的有效維護。因此,在《環境保護法》修訂中不僅要加強對于民眾參與環境保護法治建設的立法保障,而且要更加注重對于民眾環境私權的救濟制度建設,使《環境保護法》真正成為民眾環境權益的保護性立法。
[1]徐祥民.被決定的法理——法學理論在生態文明中的革命[J].法學論壇,2007,(01):30-33;從生態文明的要求看環境法的修改[J].中州學刊,2008,(02):76-78.
[2]現代漢語詞典[Z].商務印書館,2005.1427.
[3]恩格斯.自然辨證法[M].人民出版社,1984.
[4]李可.馬克思恩格斯環境法哲學初探[M].法律出版社,2006.97.
[5]劉俊偉.馬克思主義生態文明理論初探[J].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研究,1998,(06):55.
[6]李克強.建設一個生態文明的現代化中國[EB/OL].http://www.qstheory.cn,2012-12-15.
[7]趙美珍.論生態文明與環境法治[J].江蘇工業學院學報,2008,(01):17.
[8]劉愛軍.生態文明與我國環境立法體系的完善[J].法學論壇,2007,(01):37.
[9]孟慶壘.生態文明背景下的環境法理論創新[J].法學論壇,2007,(01):39.
[10]大力推進生態文明建設[EB/OL].http://www.qstheory.cn,2012-12-15.
[11]盛連喜.環境生態學導論[M].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188.
[12]Aldo Leopold.A Sand Country Almanac.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46.p.224-225.
[13](美)彼得·S·溫茨.環境正義論[M].朱丹瓊,宋玉波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391.
[14]史廣全.法西斯主義法學思潮[M].法律出版社,2006.31.
[15]郭潔敏.生態文明的曙光[J].社會觀察,2005,(04):36-39.
[16]王正平.環境哲學——環境倫理的跨學科研究[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