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刊記者 胡飛 丁筱凈
站在退休路口
□ 本刊記者 胡飛 丁筱凈
“上海柔性延遲申領退休金政策看似自覺自愿,卻難掩各種現實條件的限制,也難以調和不同工種、不同人群的意愿。”
在國家研究制定漸進式延遲退休年齡政策的大潮下,站在退休路口,退與不退,的確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在上海,在參與試點者、企業管理者、專家型人才、高強度崗位工人間,不同的退休故事因選擇道路的不同而各自演繹著。在這里,延遲退休看似自覺自愿,卻難掩各種現實條件的限制,也難以調和不同工種、不同人群的意愿。
“政策剛開始實行時,一個月有幾百人辦理。”上海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原新聞發言人鮑淡如說。上海柔性延遲申領養老金政策實行至今,辦理人數只有數千人。“由于大環境沒有配套政策,柔性延遲申領養老金的政策是受限的,效果不會太大,在出臺政策之前我們就有預期。”
在出臺柔性延遲申領養老金政策前,上海并沒有嚴格進行強制性退休。“關于退休,原先就是開放的,只是不是用文件開放的,只要企業與個人協商一致就可以。近幾年,上海這樣的人群已經達到4、5萬左右。”
上海柔性延遲申領養老金政策實施的對象,包括具有專業技術職務資格人員,具有技師、高級技師證書的技能人員和企業需要的其他人員,因此這一政策,實際上覆蓋了所有企業員工。
據鮑淡如介紹,辦理柔性申領養老金的人員中,以高級工程師和緊缺崗位的技工居多,也包括小企業主。而企業的一般職工傾向于返聘,因為這樣既可以領養老金,又可以拿到返聘工資。
他認為,企業管理層愿意延遲退休,主要是出于管理效率的考慮。如果他們以返聘形式繼續工作,即使從事管理崗位,說話分量或命令效力仍會削弱,管理力度和效率也會打折扣。返聘的雇傭性感覺更強,而延遲退休的職業生涯感更強。“返聘比較不太固定,沒有保障。真正想干事業的人傾向于事業生涯的延長,而不是看報酬多少。”
據鮑淡如透露,國企中申請柔性領取養老金的職工并不多,這與外界普遍猜測的“政策是為國企一些領導設計的”并不相符。
“在制定政策時,我們就想到國企人員的參與可能不多,因為國企行政化色彩很濃,受人事關系所在的國資委、組織部兩方面制約,所以實際提出申請的也比較少。”
2012年,上海退休職工人數為14.3萬,鮑淡如便是其中一員。他從上海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副局長與新聞發言人的崗位退休后,返聘為上海現代金融職業發展研究所所長,現主要從事公益活動,研究“為消費養老搭建社會公共平臺”的課題。
鮑淡如對自己目前的“退休”生活還算認可:“退休以后,再創立社會組織和公益性組織、做研究,不僅能發揮專長為社會服務,還能吸納年輕人就業、創造就業崗位。”
然而,像鮑淡如一樣想要繼續發揮余熱的退休老人并不多。在上海一家從事軍工裝備研究的國企,團委負責人苗建新(化名)向《民生周刊》記者透露,該企業規模800人,具有返聘資格的人員達數十位,但目前辦理返聘的人員不到10人。
苗建新所說的“具有返聘資格的人員”,其前提條件必須是研究員,并且需要獲得企業認可。“曾有一位研究員退休時想要返聘,但企業認為他的身體狀況不適合再進行工作,就拒絕了他的要求。”
而在該企業繼續“服役”的返聘人員,均不再擔任原崗位職務,主要從事技術顧問的工作,為一線領導的決策提供意見或建議,同時也為企業的年輕人解答疑惑。
“對于上海柔性領取養老金的政策我不太了解,也沒有職工咨詢過相關問題,但在我們公司,返聘已經可以滿足職工的需求。” 苗建新說。
2012年12月8日,上海社會科學院經濟史研究室主任張志民(化名)到了退休年齡,但他并沒有選擇退休,而是以延聘方式繼續在原單位工作。
張志民是上海社科院中國近現代經濟史的學科帶頭人,同時也是該所唯一一名延聘的專家。臨退休時,上海社科院希望他能夠延聘三年,張志民同意了,“現在每年都要辦理一次聘用手續。我們院里延聘人數控制得很少,以前有兩個同事打報告要求留下來,院里沒同意。”
張志民說,他所從事的工作要求延聘者具有較高的熟練程度。與年輕時相比,他現在的工作并不吃力,正是因為有了知識的積累。
“做社會科學最好的年齡是50到65歲。”延聘后,張志民不再從事行政工作,只承擔科研和教學,目前負責指導4個博士研究生。“以前做研究生部主任時很辛苦,吃不消。現在沒有行政負擔,工作做到65歲絕對沒有問題。”
2014年,張志民在上海市地礦局擔任負責人的弟弟即將退休。與張志民不同的是,弟弟早在兩年前就已退居二線。“他現在完全處于退休狀態,而我一點退休的感覺都沒有。延遲退休就等于在職,一切和原來一模一樣。”
張志民目前的工資中,崗位津貼占了很大一部分。“退休后,崗位津貼不計入養老金,收入至少打對折。對于做研究的人來說,喜歡并且還能繼續把研究做下去,延遲退休是好的,另外收入也是重要原因。當然,對于從事體力勞動的人來說,就是另一回事了。”
對于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的“關于研究制定漸進式延遲退休年齡政策”,上海市航天局職工田世春(化名)和同事們都很關注,也很反對。
田世春出生于1954年,19歲開始工作,現在距退休還有一個月時間。何時延退、怎么延退尚在討論中,田世春深知自己搭不上這趟末班車。
“雖然我不會受到影響,但還是反感延遲退休政策。” 田世春是負責機場修理和計劃調度的車間主任,每天工作時長達七個半小時,且工作量非常大。“我年齡大了,身體素質大不如從前,工作難免會力不從心。”
“想要延遲退休的都是在職干部,他們工作強度低、工資待遇高,當然希望在崗位上多呆幾年。”田世春說,他身邊的同事幾乎沒有人愿意延遲退休。“現在很多年輕人找不到工作,延遲退休會讓就業情況更復雜。”
同樣在航天局工作的夏東群(化名)工齡已有40余年,現在距退休還有一年多時間。2010年上海柔性領取養老金政策出臺時,由于是自愿申請,他并沒有太多關注,“現在我擔心延遲退休政策會很快出來,擔心明年退不了休。”
夏東群從事的是貨物配運方面的工作,對體力要求十分嚴格。“下班回家要悶兩口白酒,第二天才有力氣工作。”當《民生周刊》記者問及他對延遲退休的看法時,他說:“到我們一線崗位來體驗一下,就知道我們為什么會反對延遲退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