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辛格

中華文明的一個特點是,它似乎沒有起點。中華文明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民族國家,而是作為一種永恒的自然現象出現在歷史上。
中國強盛時,其外交體現為在意識形態上捍衛帝國權力的合理性;衰微時,外交則用來掩蓋其弱點,幫助中國利用彼此爭斗的各種勢力。
西方傳統推崇決戰決勝,強調英雄壯舉,而中國的理念強調巧用計謀及迂回策略,耐心積累相對優勢。
和美國一樣,中國認為自己發揮了一種特殊作用,但它從未宣揚過美國式的普世價值觀,并借此在世界各地傳播自己的價值觀,而是僅把注意力放在駕馭鄰近的蠻夷上。
中國挾其獨特的傳統和千年養成的優越感步入近代。這個獨特的帝國聲稱它的文化和體制適用于四海,卻不屑于去改變異族的宗教信仰;它是世界上最富饒的國家,卻對與外國通商和技術革新漠不關心;它文化發達,卻受制于一個對西方探險時代的來臨一無所知的政治集團統治;它在遼闊的疆土上建立了一套完整的政治體系,卻對即將威脅其生存的技術、文化大潮茫然無知。
在將近40年的時間里,李鴻章成了中國對外的面孔。他本人也把自己看做外國列強和清廷之間的調解人。前者不斷向中國勒索領土和經濟權益,后者則妄自尊大,認為自己的政體在萬邦之上。就其性質而言,李鴻章的政策斷無可能獲得任何一方的完全贊同。尤其在中國,人們對李鴻章的一生功過褒貶不一,但他的努力顯示了晚清時期他在中國面臨的種種嚴峻選擇之間游走協調的出色能力。
毛澤東制定外交策略常從中國經典古籍中,即他表面上鄙視的中國傳統文化中汲取靈感。在制定外交政策時,他所參考的通常不是馬克思主義理論,而是中國的古典著作。他把古代士大夫貶為壓迫者和寄生蟲,自己卻和他們有著相同的興致,喜好作詩填詞,并對自己豪放的書法深以為傲。
我與華國鋒一共見過兩面,第一次是在1979年4月,第二次是在1979年10月他在法國進行國事訪問時。華國鋒談話時,表現出了中國高級官員會見外賓時必有的沉穩。他相當熟悉情況,十分自信,只是不如周恩來嫻熟,更沒有毛澤東的辛辣譏諷。
(高俊明摘自《博客天下》2012年第2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