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崛起亟待公平正義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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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民眾對于執政者合法性的信仰只能產生于合理統治的基礎上，領袖們要想展示自己的魅力也只能是在構建合理型的合法性的舞臺上

當今世界各國，關于執政合法性（或稱統治正當性）的定義有很多表述，用最為簡單的話語來說，就是政府的權力能夠得到大多數民眾即國民的認可，而這種認可又是出于國民對政府具有行使權力合法性的信仰。合法性是權力成立的最基本條件，一個政權如果沒有大多數民眾的認可，即缺乏必要程度的合法性，那么它將無法形成有秩序的統治，而其本身也會失去存在的根基。

中共構建合法性的思路與方式

作為一個在13億多人口的大國執政的黨，中國共產黨在回答統治合法性的問題上必定需要付出更大的努力。從十六大以來的各種政策中可以看出，中共構建執政合法性的思路和方式主要有三點。第一，牢牢地掌握發展經濟的大方向。經濟得到了發展，才可以為國民謀取實際的利益。中國的經濟發展速度之快令世界矚目，國內生產總值從2001年時的95933億元發展到2011年的47.2萬億元；全國財政收入從2001年時的16371億元發展到2011年的10.37萬億元。在全球性的金融危機和經濟停滯面前，中國仍然保持了經濟的高度持續增長，發展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這充分顯示出了政府的政策水平和執政能力，奠定了執政合法性的最重要的基石。

第二，提出經濟與社會、人與自然和諧發展的科學發展觀，并將其精神具體落實到“以人為本”上，同時明確了要將人民的利益作為一切工作的出發點和落腳點。中國政府把保障和改善民生作為政府的重要工作，2003年起歷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中民生都被列為重大工作。大力發展社會事業，增加對教育衛生事業的財政投入，初步形成全民醫保體系，建成疾病預防控制體系，全面普及了九年制義務教育，大力發展公共交通事業，推動農村“三通”，集中全國資源支持地震災區災后復興等。在自然災害和重大事故發生的第一時間里，中共領導人總是迅速作出反應。這些不僅證明政府代表了最廣大民眾的利益，也顯示出中國共產黨領導之下政權的高效性。

第三，注意保護社會弱勢群體，制定具體政策保證社會公平和社會正義。如提高最低工資標準，提高貧困人口標準，推進保障性安居工程，廢除城市收容制度等。其中最值得稱道的就是高度重視三農問題，不斷增加對三農的財政投入。2006年政府取消了農業稅，結束了2000多年農民種田交稅的歷史，做到了許多經濟發達國家都沒有做到的事情；提高對農村的教育投入，全面實現城鄉免費義務教育及為農村學生提供免費教科書和午餐補助，推進農民工子女就地入學等。2010年時的居民家庭年平均收入增長率，城鎮為8.6%，而農村只有3.8%，但是2011年時已分別為8.4%和11.4%。近年來，中國共產黨在對執政合法性的理解上已經出現了質的變化，而以“權為民所賦，權為民所用”為代表的權力觀的提出，更是中國共產黨關于構建執政合法性理念的高度概括和巨大進步。

構建合法性是個現在進行時

從理論上說，統治因為具有合法性才能得到承認，但從社會學的角度來看，統治卻是因為得到了承認，才能夠具有合法性。由此可以說，對于任何一個執政黨來說，構建執政合法性永遠都是一個現在進行時。就中國的國情而言，盡管中國共產黨為國家和民族的事業作出了巨大努力并取得了顯著成績，但民眾對執政合法性的信仰也出現了一定的問題：市場經濟體系之下中國社會的貧富差距越來越大；隨著國家總體經濟實力的增長和經濟杠桿作用的增大，官員腐敗現象越來越嚴重；民眾對社會公平和正義的懷疑越來越多。正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身為公仆、高喊清廉口號，道貌岸然、實際卻欲壑難填，貪腐官員的前赴后繼，造成了社會道德一定程度的淪喪，使得社會秩序受到嚴重挑戰。這一點，正在動搖著中國共產黨的執政合法性根基。對于一個負責任的執政黨來說，今天最大的課題顯然已不再只是“發展就是硬道理”，其政策重心應該及時轉移到如何實現社會公平和正義，從制度上徹底解決對政治、經濟、社會、教育等資源的公平分配問題，以此向廣大民眾證實它的執政合法性。這一問題，已是刻不容緩。

因為缺乏構建合法性的積淀，在出現權力移交時，新的領導人如何讓民眾承認他的執政合法性，顯得更加重要也更為困難。因為政治制度的不同，這個問題在今天的中國顯然要更為復雜。一方面，由于中國的權力移交并不是發生在西方國家那種政黨輪替或因領導者政策失敗的背景下，所以新任領導人無法作為否定前任領導者的產物，事前準備其執政合法性的論理。另一方面與此相關的是，新任領導人不得不接過前任留下的所有遺產，包括前任未來得及解決的課題。而這些課題或問題，作為對前任執政合法性的否定因素，又會成為新任領導人是否能夠構建其執政合法性的試金石。

合法性構建的路徑

近代以來，中國已不存在君權神授或“天命”所歸，再加之漸漸遠離“革命”時代，那種依靠毛澤東或鄧小平等革命領袖的個人魅力便可維護統治合法性的歲月已經成為歷史，中國已經完全進入了一個合理性統治的時代。今天，民眾對于執政者合法性的信仰只能產生于合理統治的基礎上，領袖們要想展示自己的魅力也只能是在構建合理型的合法性的舞臺上。

統治的合法性（Legitimacy）概念中的“法”，并不能簡單地闡釋為法律之法，而是一個合理、正當、正確、妥當的概念。理解這一點具有重要意義，它一方面說明作為形式的法律需要代表正義，另一方面說明并不是所有實質上的正義都能夠體現在法律中。在“法”的時代，形式上合“法”而實質上缺乏合理性、正當性的實例隨處可見。換言之，構建執政合法性并不能簡單地等同于法律體系的健全，而必須在更高的精神境界上進行考慮和設計，也即對社會公平的追求。當前威脅到中共執政合法性的問題其實有很多：城鄉差距、貧富分化、教育不公、官僚腐敗。而這些其實都是社會資源分配不公平的問題。公平代表正義，公平正義是所有現代國家的目標。盡管從理論上來講，不可能有絕對的公平，尤其在一個人口眾多的大國里，但是始終以追求社會公平為目標，在構建執政合法性上卻具有絕對重要的意義。

就今天的中國社會而言，在所有社會不公平問題中，給中國共產黨的執政合法性造成最大威脅的，就是官員的貪腐問題。要想建構一個合理型的合法性統治，約束行政官員尤為重要。治國必先治吏，治人必先治己。而今日中國治吏的重要性其實比西方國家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官員不是一個獨立于執政黨范疇的存在，官員的道德行為直接反映出執政黨的執政能力。防止貪腐其實并非沒有辦法，資本主義國家都已實行多年的官員財產公示制度在中國卻遲遲不能出籠，這在今天已不僅僅只是反華勢力攻擊中國共產黨不愿實現社會正義的口實，而已逐漸成為民眾懷疑中國共產黨是否具有檢視自己、刮骨療毒魄力的根據。如果不在防止和懲治官員貪腐問題上痛下針砭，實現社會正義還是一句空話，中國共產黨很可能無法讓廣大民眾建立對其統治合法性的信仰。如此，被中國領導人所反復警示的“人亡政息”恐怕就不會只是一個“只聽樓梯響、不見人下來”的問題。

（作者為日本神戶大學教授）

責編/袁靜 美編/石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