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任何時代,正義都是值得珍視的價值。即便是專制社會的暴君,也會用正義來裝飾統治的正當性與合法性,至少不會公然地抗拒正義。但是,我們需要什么樣的正義?
剛剛發生的蘭考棄嬰火災悲劇,或者可以作為一個考察的切片。慘案發生之初,當輿情沸騰時,蘭考官方及時地推出了“替罪羊”—袁厲害,她從1987年開始收養棄嬰,至今已收養過百名。但是,不幸的火災導致7名棄嬰失去了生命,也將她推到了風口浪尖。當地政府將她的善舉定性為“非法收養”,給她的收養所冠了一個“黑”字前綴,這位48歲的農村婦女百口莫辯,部分“不明真相”的網友一時之間也群情激憤,譴責她是殺人惡魔。幸虧,新華社、人民日報和央視等主流媒體及時介入,通過翔實的調查,還原了她的慈善動機和行為,新華社還發表評論,認為當地政府沒資格對她說三道四。
主流媒體澄清了有關正義的責任區分。但是,當地政府的做法,不正是我們習以為常的傳統操作方法嗎?一起公共悲劇發生后,政府將事故責任轉嫁給另一種責任和義務的承擔者,將他們拋在洶涌的輿情波濤里,而自己總是習慣性地躲在事件后面。如果我們認定+1oYbIvrdrrdkSRvJ0wetg==了袁厲害的清白,那么,又如何看待此前不久的江西貴溪幼兒園校車事故?在出現生命慘劇后,我們可以輕易地認定校車是“黑”的,幼兒園是“黑”的。可我們是否捫心自問過,在事故發生前,如果沒有這些黑幼兒園、黑校車,當地兒童到哪上學,在哪坐車?按正義的排序,生命的價值高于一切,如果不是面對生命的嚴峻拷問,兒童受教育權、被關愛權是否就不那么重要?
這就是關于正義價值的疑惑,生命權、受教育權、發展權,此外還有自由競爭、防止尋租等,在諸多價值中我們將如何選擇?
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阿馬蒂亞·森在《正義的理念》中,試圖解開我們有關正義的疑惑。當代政治哲學中關于正義的理論基本沿用“社會契約”方法,它由托馬斯·霍布斯于17世紀開創,從18世紀開始至今,都是正義問題中最具影響的思想。這種方法始終圍繞著一個虛構的“社會契約”—一個假想的社會組織,由某個主權國家的公民共同準許和接受的契約,然后,將對某個社會的“公正的制度”的描繪,當成正義理論的主要使命。當代最有影響力的政治哲學家約翰·羅爾斯就是這種理論的集大成者,他在廣為中國讀者所熟悉的《正義論》一書中,就運用“社會契約”方法,提出了“作為公平的正義”理論。此外,還有羅伯特·諾齊克、羅納德·德沃爾金、戴維·高蒂爾,他們都將正義理論視為一套“理想的社會制度”。
但是,研究正義問題還有另一條路徑,亞當·斯密、孔多塞、馬克思、約翰·斯圖爾特·穆勒等人,并沒有致力于建立一個完美的正義理論框架,而是對人們在不同的生活方式之間進行比較,尋找這些生活方式受到制度、人們的實際行為及其社會互動的影響。這條路徑就是“社會選擇理論”。
阿瑪蒂亞·森一直致力于發展社會選擇中建設性的可有性,并提出了關于社會集合的一系列成果。他的目標不是尋找絕對的正義,而是在理智思考的基礎上,就明顯的非正義達成共識,試圖減少不公正。他關注的焦點也不是局限于制度,而是考察人們實際能夠過上的生活。《正義的理念》還探討了正義價值的“客觀中立性”,進入到正義的實質層面,分別從自由、以及與自由相聯系的可行能力為一方,和以資源與幸福為代表的另一方,來考察它們各自對于正義的標準,也就是進行政治和道德評價的意義。
去年底,南方一座商業氛圍濃郁的城市在其“讀書月”中將《正義的理念》評為“十大好書”,這一結果多少有些出人意料。這并不是一本可以輕松閱讀的著作,駑鈍如我者,試著讀了3遍,還是沒能完全消化其中的精髓。但它又是一本值得一讀的好書,尤其是對以時評為職業的人,它能時時提醒人們有關正義的“客觀中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