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企業準備好再走出去

當我第一次出差到中國大陸為一家外國投資者提供收購咨詢服務時，中國實施對外開放不過數年時間。彼時，多數進入中國的外國投資者看中的是中國的自然資源。現在，我們的財務交易咨詢服務團隊幫助眾多中國企業投資海外，很多投資也是在自然資源領域。正如中國古語所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

更廣泛、更強大的全球市場地位

“十二五”規劃勾畫了2011至2015年中國的發展藍圖，表明政府將繼續鼓勵對外投資。隨著中國經濟繼續發展以及勞動力成本的上升，中國作為世界工廠的競爭力在削弱。自然，中國會尋求打造自己的企業翹楚，使之能夠在國際市場上競爭，而不僅僅依靠成本優勢。

根據美國智庫傳統基金會（Heritage Foundation）的數據，2005至2012年間，能源與金屬占到中國對外直接投資（FDI）總額的70.6%，達到2740億美元。盡管自然資源在中國對外投資中所占比重仍占壓倒性份額，但近年來一些引人矚目的交易活動清楚地顯示了多元化投資組合的趨勢。

2012年1月，山東濰柴動力以3.74億歐元收購了意大利豪華游艇制造商法拉帝集團（Ferretti Group） 75%的控股權。同年，大連萬達以26億美元的總對價完成了對北美第二大院線AMC Entertainment的收購，成為全球最大的影院運營商。最近，上海復星國際與法國保險企業AXA出價全盤收購法國度假休閑集團地中海俱樂部（Club Med）。

中國企業的足跡不再局限于單一的市場或行業。舉例說在歐洲，歐盟與中國的貿易增長已經超過了歐盟與美國的貿易增長。2012年，中國大陸對歐盟的對外直接投資（FDI）流入達到35.3億歐元，同比增長10.7%。

中國在歐盟的投資已不僅是購買債權，也包括收購大型基礎設施項目的權益。2012年1月，中投公司收購了英國控股公司泰晤士水務（Thames Water） 8.68%的股權。同月，英國財政部（UK Treasury）與香港金融管理局簽署合作協議，推動倫敦成為離岸人民幣交易中心。此前，中國三峽集團以26.9億歐元收購了葡萄牙電力公司（EDP-Energias de Portugal SA） 21.35%的股權，吉利汽車則以約18億美元的對價收購了沃爾沃轎車公司（Volvo）。

在大西洋彼岸，越來越多的中國企業投資于加拿大上市公司，以間接獲取非洲的自然資源資產。過去5年間，中國在加拿大的直接投資總額達到535億美元。2011年12月，加拿大聯邦政府批準了中石化以22億加元收購日光能源（Daylight Energy）的交易。這是中國國有企業首次全盤收購加拿大石油天然氣公司，極具劃時代意義。

中國是美國國債的最大債權國。截至2013年5月末，中國持有的美國國債為1.3萬億美元，占美國國債發行額的23.2%。目前已有呼聲，敦促中國政府更多地投資于有形資產，而非金融工具。

樂觀的中國企業家

然而，中國希望由世界工廠轉變為更加積極進取的投資者的抱負，在世界各地激起了不同的反應。在某些地區，貿易保護主義抬頭，對中國企業的戒心與日俱增。

出于國家安全和反壟斷的理由，中國企業在美國的活動多番受挫。傳統意義上，非洲是中國海外投資的重要目的地，但中國投資者近年在當地卻一直面臨社會壓力。北非的政局不穩也導致一些中國企業遭受了巨大損失。

但這些都不應成為中國企業放棄國際拓展計劃的理由，因其擁有下述明顯優勢：政府政策鼓勵企業走向全球；中國經濟持續增長；除國有企業外，民營企業的財務實力也在提高；歐債危機和疲軟的美國經濟為中國企業以合理成本收購優質資產提供了機會。

中國的企業家們似乎對“走出去”也相當樂觀。安永《2013年資本信心晴雨表》調查結果顯示，大中華地區高管們的信心明顯增強。

中國企業對于全球和營運地的經濟環境表現出日益樂觀的態度。29%的受訪者預計，將在接下來的12個月中尋求進行收購；而半年前這一數字還只是11%。境外投資活動持續加速。

支撐樂觀情緒的基本因素包括：更為清晰的全球和國內監管環境，中國新一屆領導人發出的堅定支持投資的信號，以及相信全球估值持續具有吸引力。

有時，“不出去”也是個正確的決定

對許多中國企業來說，成功的海外投資會轉化為企業未來的增長動力，甚至把企業帶上全新的發展層次。然而，無論對年輕企業還是富有經驗的企業，進行海外交易都是一個復雜的過程。因此對這一過程的充分咨詢和謹慎管理是成功的關鍵。

對投資者來說，明確的戰略至關重要。制定進入新市場或新行業的愿景并進行長期規劃以將投資納入企業發展的藍圖之中，明智的投資者總是在冒險前先了解潛在的風險。

海外市場的監管和業務的做法通常與國內差別很大。稅法就是挑戰之一。 如果中國同投資目標國未簽署雙邊稅收協議，則中國企業就不能享受投資目標國所提供的稅收優惠。目前市場已有呼聲敦促中國政府對有投資海外需求的企業實行減免稅收，以鼓勵企業走向全球。

專業服務公司擁有經驗豐富的全球團隊，可在稅收方面提供幫助。估值也是專業服務機構可以提供咨詢的范疇。一些新市場的數據不夠充分和可靠，目標國家的會計體系和原則也與國內不同，這些都對資產估值帶來挑戰。經驗豐富的專業人員可以幫助企業在估值中充分考慮各項業務的風險因素。

企業還應考慮投資計劃的不確定性。進入新市場時，與股東、客戶、工會、員工和供應商建立良好關系十分重要。永遠不要低估環境、勞動力和道德問題對投資者適應目標市場帶來的挑戰。

越來越多的中國企業認識到尊重當地文化和生活方式并對當地社會做貢獻的重要性。對于中國企業而言，提高治理水平和透明度也十分必要。企業可以通過提高生產力和下放決策流程建立起公信力。員工參與度的提高有助于增強當地員工的主人翁責任感。這些舉措均有助于改善中國投資者的形象。

最后，永遠不要在沒有對退出成本做出估測之前就進入市場。將資金注入市場很容易，但是將其撤出市場可是很困難，特別是在實行資本管制的國家。企業最好在這方面做好準備并提前計劃。

中國企業的“走出去”戰略將繼續成為政府和商界領袖們共同關注的一項重要議題。出去還是不出去？這是個大問題。有時“不出去”也可以是個正確的決定，至少比“走出去”卻損失慘重地回來強得多。

（作者系安永中國主席、大中華首席合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