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洛溫王朝社會變遷中的教士階層

【摘要】墨洛溫王朝是西歐封建制度發展形成時期，是西歐社會發生巨大變革時期。作為中世紀西歐社會的“三大等級”之一，教士階層也隨著時代潮流而發生改變。文章通過分析墨洛溫王朝的經濟、政治與宗教變化來探明教士階層的社會結構特點，其社會構成變化反映出西歐封建制度的發展與基督教會世俗化程度的加深。

【關鍵詞】墨洛溫王朝 教士階層 社會結構

教士階層憑借其享有的特權和所承擔的封建義務構成了西歐中世紀具有強大政治勢力的統治集團。①作為內部組成人員復雜的社會團體，它的形成與社會結構的整體變化有著緊密聯系。墨洛溫王朝的教士階層極具特點，其社會構成變化反映出西歐封建制度的發展與基督教會世俗化程度的加深。

高盧羅馬元老家族出身的高級教士

公元476年，西羅馬帝國滅亡后，西歐大陸蠻族國家林立，但日耳曼人建立的眾多王國并未長久發展下去，而是在公元7世紀中葉前便紛紛隕落。其原因如下：

一是日耳曼人對所侵入地區造成的破壞。俘虜家畜被掠走，果樹葡萄樹被砍伐，手工業和商業的蕭條使已經破敗不堪的高盧社會更加混亂。這無疑加深了日耳曼人與當地居民的矛盾，削弱了蠻族國家的統治力量。

二是民族間存在不同的宗教信仰。所有東日耳曼國王都信奉異教阿利烏派，法蘭克人還處于偶像崇拜時期，②這與信仰基督教的本地居民大相徑庭。因此日耳曼人迫害基督徒的現象尤為普遍，例如，汪達爾國王特拉薩蒙德就曾試圖通過各種刑罰來迫使整個西班牙改信阿里烏斯教派，為了讓一位出身顯赫的女基督徒轉變信仰，他甚至不惜動用各種暴力手段；哥特國王尤里克在諾文波普拉納和阿基坦兩地，逮捕、流放或處死當地的主教與神父，殘酷斬殺不肯接受阿里烏派的民眾。③大規模的宗教迫害造成了征服者與被征服者之間的嚴重對立。

眾多蠻族中只有法蘭克人建立的法蘭克王國存在時間最長、影響最大。其首領克洛維能建立如此偉業，最重要的原因是他選擇轉信基督教，這是他為穩定和發展法蘭克王國、征服高盧羅馬人所作的一項重大決策，也是基督教在中世紀得以延續的轉折點。羅馬帝國覆滅后，占有大片土地的原羅馬教俗貴族成為各自管轄土地上的領導者，蠻族人對土地的掠奪迫使他們急于在亂世中尋求政治庇佑，但由于此時日耳曼各部落都信奉異教，造成羅馬教俗貴族因宗教對立而無法如愿。在這種情況下，克洛維皈依基督教就成為能使羅馬教俗貴族歸順與廣大居民擁護的最有利的行為。公元496年圣誕節，克洛維率三千親兵在蘭斯大教堂接受洗禮，同時當眾釋放了羅馬基督徒戰俘。④雖然一些法蘭克人因此背離克洛維，但這些與隨后較為順利地征服其他日耳曼部落相比就顯得微不足道。在征服高盧的過程中，克洛維逐漸從法蘭克部落首領成長為法蘭克王國的國王。⑤

克洛維皈依基督教后，不僅保存了羅馬時期已有的梅斯、圖爾等主教區，⑥保留了教會原有的大片地產，而且使高盧教會的財產大量增加。在征服西哥特人和勃艮第人時，那些由國王分配給阿里烏斯教會的財產，全部被克洛維賜給了當地的基督教會；克洛維還賜給圣里邁教會大量土地。⑦克洛維將教會納入自己的統治集團中，教會的主教和修道院的院長成了王室的重要官員。法蘭克的宗教政策，使許多無力抵抗日耳曼人的羅馬大貴族都攜帶地產避入教會與修道院，以此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與財產的繼續持有權；并通過鉆營教會職務，融入法蘭克的上流社會。因此，在法蘭克王國建立初期，高盧教會的主教幾乎都出身于原羅馬元老貴族家庭。⑧公元7世紀前，法蘭克教會中極少出現具有法蘭克血統的教士。克洛維的皈依促進了民族融合，以高盧-羅馬人和日耳曼人為基礎的新的社會模式逐漸形成，西歐的社會結構出現了新變化，而教士的社會結構也發生了改變。

以法蘭克貴族為主體的教士階層

墨洛溫王朝后期，高盧教會逐漸出現擁有了法蘭克血統的教士，他們與原羅馬貴族出身的教士一起組成了教會的領導階層。教士社會構成的變化表明墨洛溫王朝的社會階層在發生變動。墨洛溫王朝是羅馬因素與日耳曼因素彼此融合、相互影響的時期，羅馬大土地占有制與日耳曼軍事陪臣制的結合形成和發展了西歐的封建制度。法蘭克人侵占高盧后，保留了一部分羅馬教俗貴族的土地，保存了大土地占有制。被沒收的國有土地與部分羅馬貴族的土地，除被劃為王室領地外，其余都賜給了追隨國王的武士貴族與教會，這些武士貴族靠私人田產的收入生活，并通過一項特殊的“武士盟誓”受制于國王。⑨

受日耳曼傳統影響，克洛維死后法蘭克王國被其四子平分，從此開始了王朝四分五裂、鮮有統一的局面。在多次內戰中，法蘭克諸王為獲得擁戴，不斷將沒收造反者所得的大片土地恩賜給下屬，這些土地成為“自由、世襲、可以出讓的財產”，而得到土地的法蘭克豪族、官吏和軍事首領組成了新的法蘭克統治階級。⑩王國的分裂加速了國王權力的衰落，王國的實際控制權已轉移到以“宮相”為首的大土地占有者手中，公元687年奧斯特拉西亞的宮相丕平掌握大權，標志著大土地占有者階級在法蘭克王國統治地位的最終確立。“這些真正的力量，屬于高盧-羅馬或新日耳曼或混合的血緣與傳統。”法蘭克大土地占有者不僅是世俗的統治者，他們與保留地位的羅馬大土地占有者在教會中也彼此融合，共同成為法蘭克教會的領導力量。

墨洛溫王朝的爭斗并不影響高盧教會進入其發展的黃金時代。法蘭克人皈依基督教后，贈與教會大量的財產與特權。法蘭克國王是最慷慨的，他們向教會捐獻了大片的土地與珠寶；人民也如此，不論貧富都無節制地向教會捐獻。“在上下層居民中，流行著這樣一種看法，認為向教會捐獻可以贖罪，所以，經常的慷慨施舍，也就更加必要了。”

此外，教會還享有豁免權，這使得在內戰與沒收不斷的年月里，教會的財產得到保護，免遭暴力侵犯。許多民眾也認為把他們的地產讓給教會是合算的，只要在繳納相當數量租金的情況下就能保留土地的使用權。教會成為了真正的財主，更成為了名符其實的大土地占有者，七世紀末高盧教會的全部土地已多于土地總面積的三分之一。

盡管教會擁有許多特權，但教會的諸多事宜卻越發受到世俗人士的控制，造成此番現象的關鍵在于教會財產與土地的歸屬權問題。在羅馬法中，教會被視為合法社團，教會的財產具有神圣性，是禁止買賣、不容侵犯的，只有主教享有對教會財產的支配權與教職人員的管理和任免權，這意味著獲得主教職務就掌控了教會財產。雖然此時的法蘭克教會名義上依然是整個基督教王國中的一個教會省，形式上歸羅馬教廷管轄，但實質上法蘭克教會與羅馬教會已沒有任何聯系，完全是一個國家教會。教會在王權控制之下：國王決定宗教會議的召開，確定會議的內容，批準宗教法令的實施，劃定和設立主教區。隨著王權衰落與地主大貴族勢力的增長，王權對教會的控制權被分散，大地主貴族在自己的領地內委派他們所需要的人充任主教，從而控制自己領地內的教會財產。

此外，由于教會在立法上享有承受遺產權、領有土地權與免稅權，越來越多的大地主貴族將祖傳土地獻給他們所管的主教座堂，自己隨后也投身到教士的行列。因此公元7世紀之后的法蘭克教會中，出現了出身法蘭克貴族的高級教士，他們在墨洛溫王朝末期已構成了法蘭克教士階層的主體力量。

結語

綜上所述，墨洛溫王朝教士階層社會構成的變化是由社會經濟結構的發展所決定的。教士雖是構成單一的貴族群體，但群體內部的細微變化體現了教會與社會上層之間的關系。宗教信仰不僅是為滿足人們的精神需求，更是統治階級維持統治與維護自身利益的工具。

【作者為天津師范大學世界史專業博士研究生】

【注釋】

①王亞平：“淺析中世紀西歐社會中的三個等級”，《世界歷史》，2006年第4期，第60頁，

②Brian Tierne： Western Europe in the Middle Ages： 300～1475. New York： Alfred A. Knopf， 1983， P72.

③Tran.Ernest Brehaut. Gregory of Tours： The History of the Franks.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1916， p.24～37.

④[美]本內特·霍利斯特.：《歐洲中世紀史》，楊寧等譯，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7年，第56頁。

⑤Walter C. Perry： The Franks， from Their First Appearance in History to the Death of King Pepin. London： Longmans， 1857， P80.

⑥王亞平：《權力之爭：中世紀西歐的君權與教權》，北京：東方出版社，1995年，第61頁，第62～64頁。

⑦[美]湯普遜：《 中世紀經濟社會史（300～1300年）》（上冊），耿淡如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7年，第104頁，第253頁，第254頁。

⑧Dana Carleton Munro： Medieval Civilization. New York： Century Co.， 1907， P62.

⑨⑩《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99頁，第543頁，第544頁，第546頁。

責編/邊文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