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環境危機又一次橫在國家發展的新里程上,且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關注度。水污染、土壤超載、彌天陰霾……
大氣中誰也不能幸免,被污染的空氣里也不存在“特權”,正如馬云所說,“當人們必須同呼吸時,所有人成為一個命運的共同體,這是一個必然”。
其實,生態建設,盡管歷經反復,但并非一個被遺忘的詞,新一屆中央領導有著新的提法,讓人們憧憬無限,然而,最近連連爆發的環境焦慮讓人思考,“美麗中國”不能再成為“概念股”。
“三座大山”:霧霾、水污染、重金屬
今年2月,嚴重的霧霾再度籠罩北京和周邊省份,影響航班起降,也讓高速公路的交通陷入停頓。 北京市環境保護監測中心說,首都國際機場的能見度一度降至5到10米。北京交管部門說,通往開封、哈爾濱、上海和天津的多條高速公路臨時關閉。天津市及河北、河南兩省今天也受到嚴重霧霾天氣的影響,成了“看不見的城市”。
霧霾天氣而今已不只是一種健康危害,它已成了表明民眾對政府經濟增長至上的發展戰略普遍感到不滿的一個象征。
《人民日報》官方微博稱:“除挖滲坑、滲井偷排外,有的企業用高壓泵將污水注入地下,南方一些企業甚至將污水排入地下溶洞……”還號召“如果你生活的地方有類似情況,請告訴我們,我們將進行調查。不做地下水污染的‘難民’,我們都該有所作為!”
中國水資源總量的1/3是地下水,而全國90%的地下水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污染,其中60%污染嚴重。據新華網報道,有關部門對118個城市連續監測數據顯示,約有64%的城市地下水遭受嚴重污染,33%的地下水受到輕度污染,基本清潔的城市地下水只有3%。
和地下水排污以及水污染相關的是土地所遭受的重金屬污染。國務院今年1月底發布工作安排,人們吃的糧食賴以生存的土壤像呼吸的污濁空氣一樣也不健康,并責成地方政府“高度重視”土壤污染問題,到2015年全面摸清土壤環境狀況。地方政府應該在2014年年底之前根據土壤質量對轄區的土地進行分類,并建成土壤污染狀況調查數據庫。
據估計,超過10%的內地農田受到重金屬污染,每年受污染糧食達1200萬噸。中國人民大學教授譚淑豪說,土壤污染物包括重金屬、農藥和有機物,而重金屬主要是鎘、砷、鉻和鉛,是內地的主要污染物,工業廢水、廢氣和工業固體廢物是土壤重金屬污染的罪魁禍首。
百姓邏輯:為何要讓局長下河?
近日,曾被評為浙江省優秀志愿服務組織的溫州網愛心屋在其微博上發起了重金懸賞“請環保局長下河游泳”的公益行動。許多網友表示,愿意捐款湊錢請局長一游,短短三天,價碼便飆升至30萬元。
為何要請環保局長下河游泳?事出溫州市環保局在溫州晚報刊登的名為“盤點2012”的整版廣告。正當大家紛紛上傳身邊污染河道的圖片之時,溫州市環保局以“花團錦簇的版面”宣揚其2012年環保工作取得的七大成效,并獲得省級環保模范城市稱號等等。這種“曬成就”的做法引發了社會公眾的憤怒。
事實上,此前溫州市委書記陳德榮也主張,“檢驗溫瑞塘河治污成效,不以部門報上來的數據為準,要以環保局長和公用集團董事長帶頭下河游泳作為河水治理好的標準”,博得了網友贊聲不斷。
事實上,讓河水治理的監管者充當監管成效的體驗者,這是一種訴諸感同身受的治理邏輯。治污有無成效,最有說服力的標準,是人民群眾滿不滿意。要讓環保局長“以身試水”,這與其說是創新,不如說是無奈和倒逼。
江南大學環保專家阮文權教授認為,其實,認真分析老百姓對于環保政績的評價,大都逃不過“來時,驚天動地;之后,悄無聲息”這句話。環保事件的“運動戰”、“游擊戰”性質未變,不管什么風暴,什么成就,什么數字都顯得很“浮云”。
他提到2005年的那場曾震蕩一時的“環評風暴”,國家環保總局向新聞媒體通報了30個嚴重違反環境法律法規的建設項目名單,同時責令這些項目立即停建——因違反《環境影響評價法》。
這30個項目,幾乎全是投資額上億甚至數十億的電力大項目,有的甚至是經國務院或其他部委批準立項的。“這次不是打蒼蠅,而是針對老虎,公眾當然一片叫好,美其名曰‘環評風暴’。這次能夠形成風暴,還是因為當時的環保總局副局長潘岳,他的個人風格比較硬。”
然而,隨著潘岳的淡出,“環評風暴”后續局勢的發展似乎也像風暴——來得快、去得快。2009年,曾經又有一次世人矚目的“環評風暴”,國家環保部開除了據稱史上最嚴厲的環評罰單:兩個位于金沙江的投資達數十億元的水電項目被叫停。然而,之后的幾個月,相關水電項目卻被媒體發現仍在施工不止。
換言之,企業的有恃無恐來自于:要么來去匆匆,要么嘴硬手軟,企業的公關手段幾乎能夠輕易置換環保部門的執法威信。
權利治理:重構“環境權”
盡管改革開放三十年來,中國在環境保護上取得令人稱道的成就,但每次一有重大環境事故爆發時,環保部門就成為了民眾憤怒的“出氣筒”。但認真剖析后會發現,在環境問題的地方博弈中,政績刺激下的經濟發展一路高歌猛進,而環保工作一直處于比較尷尬的位置。
曾經有過江蘇為治理太湖污染關停一些污染企業,結果要關停的企業,竟然被中西部有些地區排隊引進的報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如果一個地區的政府以這種觀念主導經濟發展,作為地方政府的環保部門,不可避免地成為“風箱里的老鼠”,兩頭受氣。一頭是環保法被架空后,要被環保上級部門追責,以及老百姓的憤怒;一頭則是地方政府主管的高壓。
潘岳曾向外界透露,“有一個資源大省的環保局長,他一邊被省長罵為什么擺不平環保總局,一邊被我罵為什么不能嚴格執法。3年以后,他終于不當局長,調到一個市當市長,到北京來看我,喝醉了,3年憋的氣終于迸發出來,指著我的鼻子罵了半個小時。”足見環保部門的“兩頭難”。
不少專家認為,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從來都是呈“負相關”,即:經濟發展疲乏、緩慢時,政府便容易犧牲環境;一旦經濟走出低谷,出現迅猛發展的勢頭,環保意識便重新被換出。
最近,環保部部長周生賢表示,將修訂建設項目環評分類管理名錄和分級審批目錄,下放審批權限,簡化程序,縮短時間,提高效率。不少省、自治區也下放了審批權限,由縣(市)直接向省提出即可,直接下放到縣(市)。
但也有專家對環保權力下放充滿憂慮,“這將會造成責任不清、效率低下、推諉扯皮和執法擾民等問題,特別是環境審批權更會產生權力尋租,最后則是環境惡果”。
去年底,一件來自成都的環保事件更是耐人尋味:成都環境交易所“黯然”退場——2012年底,這個一度被寄予厚望的平臺,尚未成交一筆 “生意”,即在全國范圍的清理整頓交易場所浪潮中進入“被整合”之列。
在四川省社科院學術顧問、研究員杜受祜看來,“零交易”是因為一些人擔心排污權交易會增加企業成本,影響招商引資。
一位不愿具名的企業負責人告訴記者,他的擔心在于,交易治污將增加多少生產成本?參與排污權交易,會不會給人們造成“交錢就能污染”的誤解,從而影響企業形象……
“環境權”——這個詞是近年不少學者強調的一個概念。2003年通過的《環境影響評價法》首次使用了“環境權”的概念:“一切單位和個人,都有保護環境的義務,并有權對污染和破壞環境的單位及個人進行檢舉、控告”。
環保專家、全國政協委員黃鴻翔認為,個人或群體在社會中的真實存在是以權利來度量的。“只有與己相關,自己才會負責”,環境權益亦然,倘若不表述、不訴求、不爭取,那它就不復存在,或是形同虛設。
司法不舉,“環境權”在法律上沒有保障,公眾的“環境權”意識就薄弱,這是多年環境“運動式”治理,忽略“權利意識”培養的惡果,也是環境事件屢屢“脫軌”的一個隱形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