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2年,“美麗中國”成了一個萬眾矚目的新詞。美麗中國,不是鋼筋水泥的叢林,更不是萬頃良田上冒著的工業黑煙,而是瓦藍的天,清澈的水,茂盛的樹,香甜的谷,歡騰的魚,雀躍的鳥。我們生活在一個農業的國度里,廣袤的鄉村繁衍我們的根,美麗中國的起點就是美麗鄉村。
2012年的鄉土中國,美麗鄉村建設如火如荼,各省市紛紛制定美麗鄉村建設計劃,并付諸具體的實施。浙江安吉縣率先出臺《建設“中國美麗鄉村”行動綱要》,浙江省制定了十二五《美麗鄉村建設行動計劃》并予以實施;廣東省增城、花都、從化等市縣的美麗鄉村建設相繼啟動;海南省美麗鄉村建設充分利用了生態環境優勢;天津則推出2012年十大美麗鄉村和23個特色鄉村,風采斐然……
中國的美麗鄉村建設,在保持原生態文化和自然風貌的同時,也實現了自身嬗變、救贖與跨越。大批大學生村官樹立起超前的意識,以自己淵博的知識反哺著鄉村,引領父老鄉親勤勞致富,美麗鄉村因此如虎添翼……
農家書屋工程,給美麗鄉村增添新的活力。2012年中央財政拿出12億元專項資金,滿足農民文化需要,在行政村建立由農民自己管理的、能提供農民實用閱讀視聽條件的公益性文化服務設施。農家書屋、鄉村圖書館與鄉村教育公益機構,承擔著傳統鄉村文化傳承和延續的使命,讓美麗鄉村充滿時代的自信和希望。
最美的身影
2012年,《先生》是“最美”的一部紀錄片。制片人鄧康延選取了陶行知、竺可楨、晏陽初、梁漱溟等十位民國先生進行光影講述:胡適出生于安徽,受過9年私塾教育,他的人生和教育體系中,帶有濃厚的鄉村傳統文化氣息;晏陽初在河北定縣翟城開展鄉村平民教育實驗,教農民識字,指導農民衛生保健,引進優良品種,建立村民自治,創辦中國鄉村建設育才院;陶行知特別重視農村教育,認為在農民中普及教育至關重要,他與晏陽初一起成立中華平民教育促進會總會,開辦平民識字讀書處和平民學校,創辦鄉村師范學校曉莊學校和第一個鄉村幼稚園燕子磯幼稚園,提出了“生活即教育”、“社會即學校”、“教學做合一”等教育理念。梁漱溟雖出生于北京卻一度過著農村生活,在河南、山東等地長期從事鄉村教育,發動農民成立自己的組織,爭取自身的利益……
在鄉村,“先生”是農民對文化人的尊稱,在陜西藍田,關中大儒牛兆濂是當地人敬畏如神的“牛才子”。他讀書教學的老爺溝蕓閣學舍,則是其曾孫牛銳致力重建的希望,牛銳希望以此延續鄉土文脈。無論是最美鄉村,還是最美鄉村教師和鄉村醫生,都充滿了鄉村知識分子的文化自覺。2012年9月8日,中央電視臺和光明日報社“尋找最美鄉村教師”, 所評選的人士,就是實際的行動者,同樣新近揭曉的最美鄉村醫生,他們在治病救人的過程中,潛移默化地體現出鄉村人文的終極關懷。
鄉土故事
2012年,鄉村人文通過熒屏銀幕和文字大放異彩。中國農業電影電視中心主辦的“2012鄉土盛典”,讓諸多鄉土人物走上了舞臺,其中有創辦民間私家觀復博物館的馬未都,有挖掘整理103項民間文化資料,成功申請10項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的覃保來,還有馬頭琴藝術大師寶力高、蒙古族長調傳承人和切、陜西鳳翔泥塑大師胡新明、江蘇南通印染技藝傳承人吳元新、山東濰坊楊家埠木版年畫傳承人楊洛書等。“從土堆里把老祖宗的東西刨出來,讓它綿綿不絕地傳承下去”,鄉土盛典的光影稍縱即逝,但給人的記憶是永恒的。
紀錄片《舌尖上的中國》在熒屏上呈獻了一場鄉土盛宴,諸多地方美食制作者,是我們熟悉的親人和故舊;而制作美食的原材料,則來自山水之間的天然之物,那是自然的饋贈,將其制作成美食,則是一次次靈感的轉化過程,是物與神的和諧共融,是宗教和哲學的精神洗禮,《舌尖上的中國》是原汁原味的鄉土滋味,與我們的味覺記憶相關的是濃郁的鄉情。鄉土美食,是地域的,也是世界的。
這是真正的鄉村價值所在,它是鄉村歲月的積淀,凝聚著鄉村沉重的歷史滄桑。2012年導演王全安等飽受煎熬和磨礪,推出了中國最難拍的電影《白鹿原》,影片中的華陰老腔,成為陳忠實心目中的鄉村搖滾,而馮小剛導演、劉震云編劇的電影《一九四二》,是2012年銀幕的另一重頭戲,它講述了河南大旱時千百萬民眾離鄉背井外出逃荒的故事:大難當頭,而人之本性以及尊嚴得以呈現和張揚。
莫言因創作東北高密鄉村為背景的系列小說,獲得了2012年的諾貝爾文學獎,他的作品充滿著“懷鄉”以及“怨鄉”的復雜情感,被人們稱之為“尋根文學”,“將虛幻現實主義與民間故事、歷史與當代社會融合在一起。”莫言說,“我的故鄉和我的文學是密切相關的”,“高密有泥塑、剪紙、撲灰年畫、茂腔等民間藝術。民間藝術、民間文化伴隨著我成長,我從小耳濡目染這些文化元素,當我拿起筆來進行文學創作的時候,這些民間文化元素就不可避免地進入了我的小說,也影響甚至決定了我作品的藝術風格。”在獲獎儀式上,莫言講述了他母親的故事。“我的親人們的故事、我的村人們的故事以及我從老人們口中聽到過的祖先們的故事”。莫言成了世界上將鄉村故事講得最精彩的中國人。
出發和回歸
鄉村蘊藏著諸多歷史記憶。馮驥才曾說過,我國1300多項國家級“非遺”和7000多項省市縣級“非遺”,絕大多數都在村落里,少數民族的“非遺”更是全部都在村落中。
2012年我國非遺保護工作穩步推進,2月份由文化部等部門主辦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展覽,展示了180多項“非遺”生產性保護方面的豐碩成果。陜西鳳翔彩塑、甘肅環縣道情皮影戲、浙江仙居無骨花燈,還有西部哈薩克花氈工藝、江南陶瓷制作工藝,以及綠茶、黃茶、黑茶、白茶、青茶、紅茶的制作加工工藝,呈現了鄉村中國的豐富內涵。
但讓我們感到憂患的是,我國大批古村落正瀕臨消亡邊緣,據馮驥才介紹,我國10年內已消失了90萬個自然村,每天消失100個傳統村落。農村大量人口進城務工,村莊漸漸荒蕪,有的甚至成了“一個人的村莊”或“無人村”。
不過,2012年4月由國家住房和城鄉建設部、文化部、國家文物局、財政部聯合啟動中國傳統村落調查,發現現存具有傳統性質的村落近12000個,經評審進入《中國傳統村落名錄》的將成為國家保護的重點,形成物質文化遺產、非物質文化遺產、傳統村落遺產三大保護體系,此消息則讓人感到欣慰。
村落的記憶凝結于鄉土的建筑中。2012年,清華大學建筑系教授陳志華出版了《中國鄉土建筑初探》,成了2012年高度關注的鄉土文化亮點。78歲陳志華,是梁思成先生的高足,致力于鄉土建筑研究工作三十余年,他認為鄉土建筑是中國傳統建筑中最樸實、最真率、最生活化、最富有人情味的一部分。“沒有鄉土文化的中國文化史是殘缺不全的,不研究鄉土文化就不能真正了解我們這個民族。”
在2012年,那些引領時代潮流的小崗村、華西村、九星村、航民村等依然在高速運轉,但是在創造財富的同時,村莊原有的厚樸高古寧靜也將消失殆盡,而古韻猶存的郭亮村、舉人村、爨底下村,則讓人感到是那么的破落,那么的寂寞蒼涼。
在這里,借用十年砍柴的一句話,“我們是唱著農耕文化的挽歌進城的”,身后卻是日漸消亡的傳統農耕文明。每個人總是尋找自己的根,總是在繁忙的春運時刻,搶購唯一屬于自己的那張車票,踏上歸鄉的列車。2012,我們從故鄉出發,又回歸故鄉,我們的村莊與城市盡在咫尺,卻又那么遙不可及,難以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