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耶原來寫詩,現在轉向寫小說。每一種文學體裁都有自己的規定性,規定本身就是裁,裁剪,裁判,或者裁定。一旦裁定,就有了它的局限性。嘗試多種體裁的寫作,可以突破抱定一種體裁寫作的局限性,并有可能實現體裁之間的優勢互補。阿來、畢飛宇等不少作家,都是從寫詩轉向寫小說,他們轉變得很成功,取得了不俗的成績。初開始寫作時,我也曾寫過詩歌,只是沒寫出什么名堂,很快就轉向了寫小說。從全世界范圍來看,小說創作的影響和寫小說的作家的名聲都要大一些,好像整個世界文壇已經進入“小說主義”時代。對于文學生態來講,我不知道這種現象是好事,還是壞事。但在這種背景下,我能夠理解江耶的轉向。我寧可相信,他的轉向是為了實現多種表達的愿望。
據說許多寫小說的不讀詩,對這種說法我不能理解。反正我是讀詩的,格律詩、現代詩我都愛讀。江耶的詩我也讀過一些。在我的印象里,江耶的詩立足土地,仰望天空,用情飽滿,意境幽遠,有著悲憫的情懷,優雅的格調。作家出版社曾為江耶出過一本散文集《天在遠方彎下腰來》。這本散文集分為六個小輯,每個小輯前面都冠有一首詩。散文我沒有全讀,但每一首詩我都讀了。這種別出心裁的形式,使詩文和散文形成了一種對照,它讓我們看到:散文是紀實的,詩文是務虛的;詩文是對小輯內容的概括和提挈,散文是對詩文的詮釋和延伸;更重要的是,詩文提升了散文的詩意,以詩意之光照亮了散文。江耶的詩歌創作得到了不少獎勵,自己也在詩歌創作中不斷豐富著心靈世界,不斷完善自己。
江耶轉向寫小說之后,已陸續發表了一些小說作品。因體裁的標識和指向的不同,小說和詩歌當然有所區別。雖說每種文體都需要虛構,但虛構的著重點是不一樣的,詩歌是語言的虛構,而小說是故事和人物的虛構。盡管兩者虛構的著重點不同,但我固執地認為,這兩種文體,在骨子里,或者說在靈魂深處,還是有相通的地方。這就是,好的小說還是要有詩情、詩意,故事里須閃射詩性的光芒。我新近讀到的江耶的兩篇小說,一篇是短篇小說《你的短信很好玩》;一篇是中篇小說《所有雨水都是要匯入江河的》。前者是通過手機短信頻繁交流所實現的婚外情。經過層層鋪墊,兩個人終于在賓館開了房間。就在婚外情得以點燃的那一刻,小說中的女主角卻突然間淚流滿面。我以為這個細節就是詩意化的細節。小說眼看要關門了,卻又打開了一扇窗口,從而使確定變成了不確定,使清晰變成了模糊,意蘊變得復雜起來。后者寫的是一位城管執法隊隊長帶隊拆除違法私建房屋的故事。這類故事離現實較近,不好寫,弄不好就會寫得太實,不透氣。好在小說中安排了一雙純真的眼睛,這雙眼睛如閃耀在夜空中的星子,它看不慣粗暴,蠻橫,容不得自私,貪婪。這雙眼睛就是隊長女兒的眼睛。這雙眼睛的介入,打破了小說過實的沉悶,使這篇小說微微透出一些空靈的詩意。
我國是詩的國度,詩的成就仍是文學的最高成就。沈從文先生說過,寫小說的從小說學習小說,所得不會很多,應當把向詩學習放在第一位。“由于對詩的認識,將使一個小說作者對于文字性能具特殊敏感,因之產生選擇語言文字的耐心。”而江耶原本就是寫詩的,在小說和詩歌的結合方面,在營造小說的詩學方面,他有望比我們做得好。
責任編輯 張 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