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度角的仰望

[同桌印象]

他看上去有些靦腆、有些冷漠，其實他只是不善于表達自己的情感而已；他喜歡看書寫字，似乎沒什么朋友；他總是顯得有些憂傷，習慣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那天班里轉來一個新的學生，老師讓他做自我介紹的時候他靦腆地扶著講臺說：“我叫郭敬明，我喜歡看書寫字。”很簡潔明了的介紹。

老師指了指我邊上的位子，微笑地對他說：“郭敬明，你坐張北邊上。”

從此，我一發不可收撿地陷入文字里。當然，這全托我的同桌郭敬明的福。

郭敬明剛坐我邊上的那段時間里，不怎么愛講話，或許是因為怕生，或許是因為來到新的環境里得有幾天適應期。他只是拿出一本干干凈凈的本子，然后開始寫字。他一旦開始寫字，就要寫很長的時間，不論發生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他都不會停下來。就算你跟他說：“郭敬明，天塌下來了。”他也只是會極為冷淡地回你一句“哦”，或許是他知道就算天塌下來班里其他同學也都可以幫他頂著吧。

我覺得我的同桌郭敬明是一個極其內向的男生。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獨來獨往，大多數時候都一個人安靜地坐在教室里。他似乎在學校里沒有什么朋友，所以他總是望著窗口，呈四十五度角發呆——他看起來很憂傷。

終于有一天，我對郭敬明說：“我們換個位置吧，我想你可能更喜歡我的座位。”他滿臉笑容地接受了。那是我從和他同桌以來第一次看到他的明媚笑容。

和郭敬明同桌的時間越久，我就愈發發現他是一個愛看書、愛寫字的男生。他可以一天時間不說話，就看書，或者寫字，或者兩樣同時進行。他看書的時候很仔細，不像我們這些外行人一目十行，而是一個字一個字地看過去。碰上喜歡的優美精致的句子，他還會記在小本子上。

我同時也很羨慕郭敬明的記憶力，因為他在看過一個故事，或者聽過一個故事之后，可以完完整整地將它敘述出來，毫不偏差。他的功課也很好，他經常在我咬著筆桿、悶悶不解的時候輕聲問我哪道題目不會，并給我詳細講解。

不知不覺間，我和我的同桌郭敬明的關系也越來越好。開始，在我看來，他是一座冰山，而這座冰山，現在已然正在漸漸消融。我們倆經常會在圖書館流連忘返，他看各式各樣的書，而我則只是看北歐的神話故事。

我是一個無神論者，但是我卻喜歡看關于神的故事。這一點也不矛盾。就像郭敬明明明待人很和善，別人卻喜歡說他裝，其實他只是不善于表達感情而已。有時候我也會在我同桌郭敬明憂傷地仰望藍天時，問他說，天上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不就幾塊破云彩嗎？他搖搖頭，眼睛還是不離開天空。他說，那不是破云彩，而是懸浮起的一個又一個的白色島嶼，你可以想象，島上住滿了勤勞的人。

我頓時就感覺我的同桌好有文化，我得好好向他學習。

在長期的耳濡目染之下，我也漸漸地變得文藝起來，時不時說出一些令我自己也覺得好有文采的話。我開始不滿足于北歐神話，看起了另外的文學作品。

這樣說來，郭敬明豈不是滿身都是光芒？NO，我并不覺得。其實他的缺點也有很多。比如在考試的時候，都不讓我看試卷；比如吃飯的時候，都不給我大雞腿；再比如我倆一起給女生寫情書的時候，女生一般都只給他回信。所以我有時對他咬牙切齒，恨不得在他憂傷的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時候，將他從窗戶邊推下去。

最近，老師經常叫我到辦公室里去表揚我，他說，張北你的成績最近不錯，繼續保持，老師看好你。我笑盈盈地回答老師說，哪里哪里，都是我的同桌郭敬明教得好。然后就看見老師滿臉的笑容全塌了下去，我頓時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哪里會有學生教得比老師還好？

回到教室之后，郭敬明問我怎么了？我笑嘻嘻地跟他說，老師打算給你頒個“最好同桌獎”。“是嗎？”他聽完之后，又繼續抬起頭，憂傷地，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