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教育題材的電影,你是否會條件反射地想到這樣的場景:偏僻的鄉村學校里,一群叛逆得無可救藥的差生迎來了一位滿懷夢想和激情的老師;差生們對老師百般捉弄,最后卻被老師的真誠和熱情所鼓舞,走上了充滿希望的人生路。從《放牛班的春天》到《死亡詩社》,教育題材似乎都已經形成了固定的敘事套路。邁克·內威爾導演的作品《蒙娜麗莎的微笑》卻另辟蹊徑,從女性主義的角度講述了一個老師在帶領學生們追求人生的過程中反而獲得了更多啟迪的故事。
《蒙娜麗莎的微笑》背景設置于20世紀50年代的美國東北部。來自加利福尼亞州的凱瑟琳應聘到美國著名的女校威斯利學院擔任藝術史教師一職。凱瑟琳面對的是這樣一群學生:她們全部來自美國最上層的精英家庭,她們自幼接受最好的教育,用凱瑟琳的話說,“她們是這個國家最聰明的人。”這些聰明的女孩們在第一節課就給凱瑟琳來了一個下馬威:她們告訴凱瑟琳,教科書上的內容她們已經全部自學完畢;如果凱瑟琳沒別的什么要教的話,她們就去上自習了。凱瑟琳就這樣被她們丟在空蕩蕩的教室里,滿懷委屈卻無處可訴。她不得不調整教學計劃。激進的現代主義先鋒繪畫,她自己幼年時的涂鴉,這些在當時的常人眼里根本算不上“藝術”都成為她教學的素材。她引導女孩們去解讀它們,欣賞它們,把教科書上不會寫的全新的藝術理念教給她們。全新的知識吸引學生們重新走回課堂,也讓她們對凱瑟琳有所改觀。
在教室里站穩腳跟的凱瑟琳并沒有很快地融入威斯利學院的環境,她和周圍環境的格格不入反而漸漸凸顯。凱瑟琳崇尚自由和個性,她獨立的觀念從不為世俗所束縛。然而50年代的美國東北部卻是當時整個美國最保守的地方,人們恪守著傳統的價值觀念和生活方式。威斯利的女孩們都把做一個“賢妻良母”當成自己至高無上的目標。她們認為女人最大的成功是嫁給一個好男人;威斯利學院甚至開設了相應的“婚姻課程”,教導女孩們如何才能成為一個好妻子。在“威斯利女孩”的觀念中,一個女人的價值完全依賴于丈夫來體現。因此,在這樣的環境中,凱瑟琳飽受歧視:不少女同事和女生們在背地里嘲笑她“沒人要”。
凱瑟琳決心改變這一切。她努力地教會學生們用自己的眼睛和心靈獨立地欣賞藝術,又慢慢引導她們用這種獨立的思考方式去面對自己的生活,用最直接的方式在課堂中抨擊女人的價值全賴婚姻實現的觀念。當她發現已經訂婚的女生瓊有意繼續深造學習法律,她便不遺余力地幫助瓊去申請耶魯大學法學院的錄取名額。威斯利有寬待已婚女生的傳統,學校允許她們“適當地”缺課:而凱瑟琳則警告嚴重缺課的新婚學生貝蒂:如果她再缺席,就掛她的科。貝蒂正為剛剛嫁得一位人中才俊的夫婿而非常驕傲,因此和凱瑟琳起了劇烈的沖突,在校報上撰文抨擊凱瑟琳“鼓動女孩們拒絕自己身為人妻的天職”以及“試圖挑戰神圣的婚姻”。這場沖突引起了整個學院的關注,甚至驚動了院長。院長為此找凱瑟琳談話,要她收斂鋒芒,低調行事。在威斯利,凱瑟琳和學院的沖突圍繞的核心是現代社會的女性所要面臨的問題:該如何定義自我?家庭和事業孰輕孰重?人生的價值究竟如何衡量?在女性別無選擇的社會里,凱瑟琳卻一味鼓勵女孩們主動去把握自己的人生,她和周圍環境的沖突可以說是必然的。
然而,也就是在這場必然的沖突里,凱瑟琳,逐漸發現她自己一貫堅持的理念并非無懈可擊。因為太過堅持自我,她先后錯過了幾段美好的愛情。對于自己究竟該往何處去,她其實也沒有清晰的設想。雖然身處威斯利學院擔任教職,她的精神卻是在不停地流浪著的。而當她把耶魯大學法學院的錄取信交給瓊,瓊卻告訴她自己即將結婚放棄學業時,她失落至極。她曾說過,“我認為我是在教育這個國家的未來領袖而不是他們的太太。”而瓊的話給了她當頭一擊:“結婚是自己的選擇,是我自己選擇要成為一個好妻子。你要我們無所拘束,可你自己卻做不到。”凱瑟琳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所在:她因為把婚姻視為束縛而不斷逃避,反過來也把自己困在了一個名為“自由”的牢籠中。瓊的話讓她明白,真正的自由不是執著于“追求自由”的理想,而是跟隨自己內心的聲音去行動。
凱瑟琳在威斯利任教的第一個學年結束了。院長雖然同意她留下繼續任教,卻附上了諸如“必須嚴格按照教材上課”“教學計劃必須提交學院委員會審核”等苛刻的條件。凱瑟琳選擇了拒絕。她以為自己改變威斯利的設想失敗了,身邊發生的一切卻在告訴她,她的努力并沒有白費。貝蒂曾因為婚姻問題和凱瑟琳大戰數回合;可是當她發現丈夫只是把自己當成擺設、在外搞外遇,在母親堅決反對的情況下依然選擇了離婚,離開家鄉去紐約尋找新生活。凱瑟琳乘出租車離開威斯利的時候,女孩們更是集體騎著自行車在后追逐為她送行。她知道,自己獨立的精神已經留在了這里。凱瑟琳在離開威斯利之后去了歐洲繼續探尋藝術的真諦,這是她在迷茫之后作出的選擇,是她更加堅定的人生方向。
半個世紀之后,威斯利學院已經成為美國女性政要誕生的搖籃,美國國務卿奧爾布賴特、希拉里等人皆畢業于此。不管“凱瑟琳”這個角色是真的確有其人還是出于虛構,“威斯利女孩”們從家庭走向社會的轉變都顯而易見。“女性有主動選擇回歸家庭或投身社會的權利:不論她們選擇的是什么,她們的決定都應得到尊重。”《蒙娜麗莎的微笑》借這所百年老校的歷史所揭示的,正是這個當代女性主義的核心價值。
編輯/楊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