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鄧小平社會主義觀之比較

【摘要】馬克思主義經典文本中對“社會主義”的描述是毛澤東、鄧小平社會主義觀的直接理論來源，而中國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發展的實踐又為其發展提供了肥沃土壤。二者的社會主義觀具有同一性和承揚性，而在建設什么樣的社會主義、怎樣建設社會主義和捍衛社會主義的認識和踐行上又存在著明顯差異。

【關鍵詞】社會主義觀 毛澤東 鄧小平

毛澤東與鄧小平都是馬克思主義堅定的實踐者和忠實信仰者，他們既堅持了科學社會主義的基本原則，又根據時代特征的變化和本國的國情，對社會主義有了新的認識和發展，最終形成了自己的社會主義觀，對中國社會主義建設的進程產生了極其深刻的影響。文章擬對毛澤東鄧小平社會主義觀進行比較分析，以期吸取歷史教訓，既堅定對科學社會主義理論的信念，更結合中國實際，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道路。

毛澤東與鄧小平社會主義觀之共同點

毛澤東、鄧小平社會主義觀的理論來源是直接來自馬克思主義經典文本中對“社會主義”的描述，而中國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發展的實踐又為其發展提供了肥沃的土壤。馬克思恩格斯作為科學社會主義理論的創始人，雖然對未來社會（共產主義社會）的具體情況拒絕提供什么“預定看法”，但還是對未來社會的基本特征作出了概括。馬克思認為未來社會同“現存制度的具有決定意義的差別當然在于，在實行全部生產資料公有制的基礎上組織生產”。①馬克思還指出，一旦社會占有了全部生產資料，“社會生產內部的無政府狀態將為有計劃的自覺的組織所代替”。②未來社會的總體特征將是“生產力將得到巨大的發展、建立生產資料公有制、實行按勞分配的原則、有計劃地進行社會生產、人們將獲得自由和全面的發展、國家開始消亡”等。

馬克思、恩格斯設想無產階級革命首先在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取得勝利，故他們對未來社會特征的概括是基于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狀況而做出的推論。而現實中的社會主義卻率先在經濟文化落后的國家取得勝利。那么，如何認識馬克思恩格斯關于社會主義的描述，怎樣依據自己的國情建設社會主義，這是給各社會主義國家提出的新課題。

事實上，各國共產黨最初都是從馬克思恩格斯對未來社會基本特征的描述中去認識和感知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并照此去實踐的，當然，中國也不例外。毛澤東和鄧小平是堅定的馬克思主義的實踐者，他們都認為“只有社會主義才能救中國”，社會主義是中國唯一的選擇。毛澤東曾說過“中國的前途，就是搞社會主義。要使中國變成富強的國家，需要五十到一百年的時光?！雹?984年，鄧小平指出：“中國搞資本主義不行，必須搞社會主義。如果不搞社會主義，而走資本主義道路，中國的混亂狀況就不能結束，貧困落后的狀態就不能改變。所以，我們多次重申，要堅持馬克思主義，堅持走社會主義道路。”④

在建立什么樣的社會主義問題上，毛澤東和鄧小平都堅持了科學社會主義的基本原則。如政治上，堅持共產黨的領導，堅持無產階級專政；在所有制結構上，堅持社會主義公有制基礎不能動搖；在分配上，堅持按勞分配的原則等。怎樣建設社會主義，毛澤東和鄧小平都強調把馬克思主義普遍真理與中國實際相結合，要以蘇聯為借鑒，走自己的社會主義建設道路。在如何學習和借鑒外國的先進技術和經驗方面，毛澤東也提出過要學習他國好的東西，反對照搬。毛澤東曾在《論十大關系》中指出：“我們的方針是，一切民族、一切國家的長處都要學……不能一切照抄，機械搬運?！雹萼囆∑街赋觯魏我粋€國家要發展，就不能閉關自守，不能把自己孤立起來。任何一個國家要發展，如果不加強國際交往，不借鑒國外的先進經驗，不學習和引進發達國家的先進技術，那是不可能的。

毛澤東與鄧小平社會主義觀之差異

對建立什么樣的社會主義認識的差異。毛澤東對社會主義的認識視域局限停留于馬克思對社會主義總體特征的描述上，其表現為是從形式上、抽象性地去理解和構架他心目中的社會主義美景。搞社會主義就必須是計劃經濟，就要實行生產資料完全的公有制，這成為毛澤東固守的最基本的社會主義信念原則。因此在以后領導中國人民建設社會主義的實踐活動中都盡力向這些特征“快速乃至強行”地靠近、靠攏。如在所有制結構上，1953年，提出過渡時期總路線，開始迅速向社會主義過渡，并強調“使生產資料的社會主義所有制成為我們國家和社會的唯一的經濟基礎”是總路線的實質。在分配上，建立按勞分配一種分配形式。這些做法均反映出毛澤東對社會主義認識欠少從內涵、本質內容上去解答和實踐。

鄧小平重新審視以往對社會主義的認識局限，他認識到馬克思論述的社會主義特征并不是唯一的特征，因而，他是從社會主義本質上、形質上和精髓上去建構社會主義的。恩格斯指出：“所謂‘社會主義’不是一種一成不變的東西，而應當和其他社會制度一樣，把它看成是解決變化和改革的社會?！雹捱@就是說，社會主義社會及其特征并不是固定不變的，它必然隨著社會主義實踐的發展而不斷發展變化，并表現出一些新的特征，把它看作是“一成不變”的是錯誤的，不可取的。隨著社會主義建設和改革開放實踐的發展，鄧小平對社會主義特征的認識也在不斷地發生變化。鄧小平先是從什么不是社會主義來闡明什么是社會主義的，從政治、經濟、對外政策等方面重新去認識社會主義的特征。比如說，生產資料公有制這一特征，現在的說法是，以公有制為主體。又如，按勞分配，也不是唯一的分配形式，只能是以按勞分配為主。更重要的是，不再把計劃經濟作為社會主義的基本特征，并在全面總結我國社會主義實踐的歷史經驗和改革開放新鮮經驗的基礎上，鄧小平在1992年初的南巡談話中對社會主義的本質進行了科學地概括，從最高最深的層次上回答了什么是社會主義。

對怎樣建設社會主義認識上的差異。在怎樣建設社會主義的認識上，由于毛澤東固守傳統社會主義“特征”，堅守“計劃經濟”，堅持“按勞分配”，從而拒絕了市場經濟、商品經濟，放棄引進資本主義先進的管理經驗和辦法等具體制度。既然放棄了這些行之有效的方法，在原有思維的習慣勢力作用下，毛澤東是在脫離生產力發展，在生產關系不斷變革的基礎上，用“大搞群眾運動”的方法來建設社會主義的。

鄧小平認為，導致中國社會主義建設經歷曲折和發生失誤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在理論上沒有完全搞清楚什么是社會主義和怎樣建設社會主義的問題。因此，他從馬克思論述的精髓中認識到，整個社會主義歷史階段的中心任務是發展生產力。因此，鄧小平指出：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要把發展生產力，逐步發展中國的經濟作為我們的目標?！澳繕舜_定了，從何處著手呢？就要尊重社會經濟發展規律，搞兩個開放，一個對外開放，一個對內開放。”⑦通過發展生產力來建設社會主義是鄧小平社會主義觀的核心思想。

對怎樣捍衛社會主義認識的差異。社會主義是新型的社會制度，它一誕生，就遭到了資本主義國家的孤立、封鎖、遏制。怎樣捍衛新生的社會主義政權？這也是各社會主義國家在建立后要解決的又一重大歷史課題。當一大批社會主義國家在世界上出現的時候，西方國家就針對社會主義國家制定并實施了“和平演變”戰略，圖謀通過社會主義國家內部的“和平演變”來打垮社會主義。

為了捍衛社會主義制度，防止西方國家的“和平演變”陰謀，毛澤東采取了一些重大舉措。但在實施中卻是通過大搞階級斗爭、政治運動等來捍衛他心目中的社會主義。如50年代后期的整風運動、反右斗爭，60年代的社教運動，文化大革命運動，都是圍繞捍衛和堅持他所認識的社會主義而展開的。

鄧小平在領導中國社會主義建設的新時期，也同樣有一個怎樣捍衛社會主義的問題。國際上“和平演變”的危險不僅依然存在而且十分嚴峻。東歐劇變，蘇聯解體，世界社會主義運動遭受重創而陷入低潮。國內，“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潮泛起，姓“社”姓“資”的爭論愈演愈烈等。鄧小平指出“不要光喊社會主義的空洞口號，社會主義不能建立在貧困的基礎上?！雹嗝鎸碗s的國際國內形勢，鄧小平與毛澤東最大的不同之處，就是他主要通過大力發展生產力，發展社會經濟，改善人民的生活，使之真切地感受到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堅定走社會主義道路的信心和決心，最終成功地捍衛和鞏固了社會主義。今天的中國已經崛起，經濟30多年保持近10%高速發展的勢頭，其經濟總量已經超過日本，位居世界第二，這確實使近代一百多年都落后于世界的中國人感到十分的驕傲和自豪，這樣的社會主義必然能激發人們堅定前進的信心。

毛澤東與鄧小平社會主義觀差異形成之原因

因毛澤東、鄧小平對世界時代主題判斷不同、經歷眼見各異、所處的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發展階段的不同，故在認識及踐行社會主義時就存在著明顯的差異。

對時代主題判斷的不同。1956年，我國進入了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的新時期，而此時，戰爭與革命的時代主題也正在發生變化，但中國面臨的國際形勢仍然非常嚴峻。此時，二戰剛結束不久，朝鮮戰爭的硝煙還未散盡，隨后美蘇兩國大搞軍備競賽，中蘇關系又從合作走向破裂，這些都直接或間接地影響到毛澤東科學判斷時代主題。所以，1970年5月，毛澤東在為支援印度支那三國人民的抗美救國斗爭所發表的聲明中還強調：“新的世界大戰的危險依然存在，各國人民必須有所準備。但是，當前世界的主要傾向是革命。”⑨雖然毛澤東也曾在某些時間說過要和平建設社會主義，但他的思想中居于主導地位的是：第三次世界大戰很快就要爆發。這一判斷直接導致了把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的發展戰略轉為備戰型、準戰型，忽略了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所論述的社會主義國家一旦打碎舊國家機器后要大力發展生產力的內容，使黨和國家工作的重點長期不能轉移到堅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上來。

當鄧小平1977年第三次復出時，二戰已結束近四十年，西方各參戰國都迅速地發展起來，而新的科技革命突飛猛進，大大地推動著人類的生產力向前發展，世界各國之間綜合國力的競爭主要是科學技術的競爭。鑒于這種種變化，鄧小平科學地作出了新判斷，和平與發展是時代的主題，中國社會主義的發展戰略應該是以發展生產力為中心，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為目的，牢牢抓住以經濟建設為中心這個綱，如果有大的戰爭，打完以后仍然繼續搞經濟建設，爭取幾年上一個新臺階。

二人經歷眼見的不同。雖然毛澤東曾說過，要同與我國友好往來的資本主義國家做生意。但事實上，毛澤東從未到過西方國家，對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認識還停留在馬克思等人對西方國家的著述中。新中國成立以后，由于西方國家與社會主義國家意識形態領域的分歧與對立，使得毛澤東對帝國主義戰爭和西方國家的“和平演變”陰謀十分警惕，一旦國際國內形勢緊張，他就害了“恐資病”，不自覺地把社會主義的最終目的、根本任務改變了。把市場經濟與計劃經濟看成是資本主義社會和社會主義社會的本質區別，因此，在社會主義建設中，凡是資本主義社會中所用的經濟方式、價值規律、商品經濟、管理經驗都嚴加拒絕。以至于學習西方技術就是“崇洋媚外”，包產到戶是“刮單干風”，“自留地是資本主義尾巴”要統統割掉等做法就產生了。

鄧小平從少年時代就遠赴重洋，到歐洲勤工儉學，親自目睹和見證了西方文明，對西方資本主義文明有較深的認識和理解，這使他能夠以更加寬廣的胸懷和理性的態度來對待西方資本主義文明。在資本主義國家的親身經歷和所見所聞，使鄧小平不信邪，不怕資本主義，不排斥資本主義行之有效的管理經驗和方法，并大膽的引進和采納之。鄧小平認為市場經濟與計劃經濟都是資源配置的手段，它不是區分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的標準。要戰勝資本主義，必須發展和解放生產力，必須發展生產。于是，有了社會主義的特區經濟產生，有了外資企業、合資企業、鄉鎮企業、個體經濟、民營經濟等的出現。

二人所處國際社會主義運動發展階段的不同。由于毛澤東是處在共產主義運動和社會主義陣營的蓬勃發展之時，他就會不自覺地去放大社會主義的優勢和成功經驗，而固守“蘇聯社會主義模式”。而20世紀60年代的中蘇論戰，又使他認為蘇共領導人已經成為“修正主義”者。為了堅持自己是“正宗”的社會主義，在捍衛和建設社會主義的方法和途經上，他更要固守并且不敢逾越馬克思描述的社會主義“特征”一步，凡是與之不同的途經及方法均加以排斥拒絕。

鄧小平是處在社會主義陣營遭遇劇變挫折解體時期，馬克思主義的發展隨著東歐社會主義國家的解體而遭到嚴重挫折，這使他不得不對“蘇聯模式”進行反思，重新審視社會主義的特征。他在總結前蘇東社會主義國家經驗教訓時認為：“東歐的事情對我們來說并不意外，遲早要出現的。東歐的問題首先出在內部?！雹庖虼耍貏e強調：“西方國家不喜歡中國堅持社會主義道路。中國堅持社會主義，不會改變?！薄艾F在的問題不是蘇聯的旗幟倒不倒，而是中國的旗幟倒不倒。因此，首先中國自己不要亂，認真地真正地把改革開放搞下去。沒有改革開放就沒有希望。中國只有這樣搞下去，旗幟不倒，就會有很大影響……中國肯定要沿著自己選擇的社會主義道路走到底。誰也壓不垮我們。我們對社會主義前途充滿信心。”

總之，毛澤東鄧小平社會主義觀的形成雖有共同的理論來源—馬克思主義的科學社會主義理論，而更多的是來自對所處國際環境變化和社會主義實踐發展的認識和總結。毛澤東所處的時代條件，使他對社會主義的認識既有理性分析、現實應對等合理性的一面，這在當時起著全局性、指導性和根本性的作用。同時，毛澤東對社會主義認識視野和踐行存在的不足又有著時代的限制性、不免性、被迫性的一面。鄧小平則在毛澤東成功的基礎上，對社會主義的認識作出了自己所處國際國內環境條件下的更進、革新，這是鄧小平對毛澤東認識的完善和發展，體現了二者的同一性、承揚性。馬克思主義是發展著的理論，人們對社會主義理論的認識是沒有止境的，實踐的模式也是多樣化的。通過研究，我們得到更多有益的啟示，在未來的建設中必須繼續堅持把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與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必須堅持走社會主義道路，與時俱進，不斷豐富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使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道路越走越好越走越寬廣，最終實現中國夢。

（作者為內江師范學院政法與歷史學院副教授）

【注釋】

①⑥《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693頁。

②《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757頁。

③⑤《毛澤東文集》（第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124頁，第41～42頁。

④⑦⑧⑩《鄧小平文選》（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63頁，第117頁，第213頁，第344頁，第344～345頁，第320～321頁。

⑨《毛澤東外交文選》，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4年，第584頁。

責編/張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