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還有一個“善待博士日”

最近才知道，在微博上，還有一個“善待博士日”，即10月10日。說法的緣起是一位名為“PETD亞洲善待博士組織”的用戶，發了一條帖子：“半個月內三位博士相繼離開人世，年輕的生命戛然而止，這是三個家庭的悲劇，也是博士群體的悲劇，是中國科研界的悲劇。實驗、數據、文章……都不如身心健康更重要！面對高強度的工作和巨大的壓力，關愛博士群體的身心健康刻不容緩！今天是10月10日，從今天起這個日期有了另一個意義：善待博士日！”

這個“PETD亞洲善待博士組織”據說由一些正在求學而學有余力的博士生自發組建，推動全社會善待“博士”這一特殊群體。“博士”這一群體——還可以延伸到整個青年知識人群體——的身心健康，確實具有相當高的社會關注度。

30年來中國社會變遷的迅速、巨大與復雜，刷新了人類歷史的紀錄。30年前大學生被稱為“天之驕子”，現在大家只能一哂置之。我一位好朋友，出生在中部某省會城市，在廣州某事業單位做到副處長，轉軌來讀管理學博士，后來又做經濟學博士后。其父大喜，對兒子說，“你現在是高級知識分子了。”但他兒子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在旁邊聽了暗笑，博士只是學術體系的基層，談何高級？當然，老子有錢有勢，希望兒子多個TITLE，錦上添花，也是人之常情。至于窮人或者普通人家，要早個幾十或十幾年，博士還可以套現許多現實利益，而現在看來，用微博上一位非常有才的古典文學女博士的話說，實在“大而無當”。

我以前讀《韋爾奇自傳》，看到韋爾奇讀完碩士后，出來工作，跟朋友一起坐飛機，空姐稱呼朋友某某博士，對他只稱呼為先生。他覺得博士比先生威武多了，于是轉念去讀博士，以他的智商實在唾手可得。但像韋爾奇這么智慧而單純的人實在不多。

博士其實也可以不讀。有一些人，真心喜歡讀書與寫作，但讀博士、做學術跟這些不太一樣，學術需要規范與系統，你可以不會背唐詩，不會開一個小店，但你必須會寫唐詩的論文一篇到無數篇，會建立各種數據模型。我身邊許多人，會寫非常好的國詩與古文，會管理很大的公司，但就是很難或很不喜歡寫論文，當然不適合讀文學和管理學博士。或者來讀了，就讀得特別艱難，但“憤怒出詩人”、“文窮而后工”，他們倒將詩寫得更好，公司做得更好了。每個人的人生選擇都可以有千萬種選擇與說辭，但“自愛”與“自得”是必須的。如果讀博士，讀得蠅營狗茍，讀得身心交瘁，都屬于嚴重異化與變形。

博士的就業一般指向高校和政府，這些地方本身就是或者接近利益集團，門檻越來越高，現實如同風箱，青年如同老鼠，左沖右突荷戟彷徨。讀書人因為特有的敏感和脆弱，其苦惱更是幾何級數增加。

前面說的那位朋友，跟導師是很好的朋友，可以幫導師召集各種會議完成各類項目，也超喜歡讀書，無所不讀，到圖書館里一坐就是半天，但可悲的是他最愛讀古籍部的方志，這樣的興趣對于個人畢業后的就業來說，簡單是一種災難。

好在他有一個做房地產老總的爸爸，發話了，說你不賺錢沒事，我養你們全家。所以他也就整天乒乓球、羽毛球、蘭州拉面、羊肉串、青島啤酒，生活得有滋有味。終于挨到畢業了，導師到某機構當領導，拉他一起去。某機構的人說了，來了一年可以買車買房。他去看了，稍稍夸張，但經濟車一年買個幾輛還是沒問題的，不過整天忙活，不喜歡。他對我說，有朋友在小學校做領導，要他去，立即解決職稱，上一點點課，其余自己玩。他說可以折中一下，兩邊都做一些，以后的目標，有錢、有閑、有愛好。朋友的情況比較特殊，但對整個博士群體也有一些啟發。

總之我覺得，“善待博士”是一種訴求，相對空洞，類似于“為人民服務”。博士的含義比“人民”清晰一些，但善待和服務的主體是誰，沒有交待。博士的知識程度高，在同齡人中最高，難道是要求知識程度較低的群體像對待明星那樣崇拜自己？或者希冀既得利益者的垂青或憐憫？或者希望媒體中有識之士的鼓與呼？

自己善待自己，才是正道且是唯一的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