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8月,新疆將上演“天山論劍”,武當、昆侖、崆峒、峨眉等各大門派展開群毆,這真是我國打架界的一大盛事。惟一遺憾的是少林竟然不組團參加,不知是膽怯呢還是目空一切。前不久曝出少林寺方丈房間里被暗裝了多個攝像頭的消息,我估計他們在下一盤很大很大的棋:待天山決出武林盟主那天,山巔的大屏幕忽然視頻連線釋永信臥室,現場主持人嗲聲問釋方丈您對盟主有木有不服氣啊,大和尚盤坐不語,忽然騰空三尺,像飛碟一般高速旋轉,然后嗖一聲飛窗外了。那新晉盟主的道長兀自一怔,只覺掌心忽然一癢,原來是峨眉師太撓了一下,膩聲說:牛鼻子哥哥,金輪法王這傳人好霸道呢,我們且研習克他的九陰真經去。道長心中一凜,隨師太進了左近的情趣酒店,只見師太慵懶地托腮問:你聽說過安利么?
華山論劍也好天山論劍也好,少林派是否參加倒無所謂,但城管若不派出選手,無論哪個門派奪了盟主都是欺世盜名。但城管倘是盡遣精銳,那也夠無聊,因為世間再無懸念。沒有懸念是最無趣的,湖南有個湘雅醫學院,背景顯赫,衛生部1978年起連續三年組織部屬院校統考,湘雅本科生連續三年全國第一,然后……這個統考就被取消了。
所謂的名門正派,在乎的無非兩件事:身份認證;江湖排名。多年前我就發現,某些北京人喜歡吹噓的不是自己上了清華北大,而是自己中學時就讀于哪個名校,我憂傷地想:北京的高考錄取分數線如此低,都低到了塵埃里,你還炫耀自己畢業于北京的著名中學,那跟自取其辱有什么區別。真正的貴族道統,是令人心生敬畏的,我某夜在酒桌上與朋友聊起吾鄉廣西昔年的吃人燉鞭事件,有個白胖的家伙登時臉色煞白,悄悄挪動椅子想離我遠點,我淡淡地說:你這種黑心地產商,血液里沒一點道德的血液,哪怕身上抹滿了孜然和茴香,我都懶得烤你。
近來湖南酷暑大旱,在天氣預報里的排名已經穩居第一,而活在湖南的人,身份也有了變化。每天我頂著熱浪握著電烙鐵般的方向盤開車,總會覺得街上的那些陌生面孔,全都成了……熟人,但凡看到女性,不管年齡幾何,我都覺得是……熟婦。前天中午我在小區里撿到一只中暑落地的蟬,拿回家給流氓兔玩,同時洗好鍋放好蓮子淮山之類燉料,深情地望著窗外飛翔的鴿子,隨時準備去救助中暑的它們,它們穿得太厚了,我想給它們拔毛。暖風熏得行人醉,在癸巳年的仲夏,我們都不知身處何方,有人說:坐電梯時,聽到叮的一聲,就以為自己從微波爐里出爐了。而我偶爾經過湘江時,看不到魚翔淺底百舸爭流,只是迷迷糊糊地望著江面,心想好大一鍋水煮活魚啊。
時代在變,人心在變,職業和身份的地位也在變。記者20年前叫無冕之王,現在叫新聞民工;大學生20年前叫天之驕子,現在叫待業青年;舊時小姐是大家閨秀的尊稱,后來小姐成了雞婆代名詞,再后來,勵志的故事出現了——有的小姐傍上大官,偽造一套檔案,竟成了主席臺上的領導。所以說,如果你混跡勾欄,要善待那些姑娘,不要打罵,不要給假幣,她們如果實在沒有發票你也算了吧,沒準哪天她就是你上司了。
再強勢、再霸道的人,在歷史的下水道里都是一攤肉泥,沒有彪炳千秋,只有雁過無痕,天地雖大,最后總是查無此人。能認清自己身份、掂清自己斤兩的人終究是少數。這世上,有些人本是做仆人的命卻以為自己是主人,有些人先是說自己是仆人后來就心安理得地做了主人,都在玩COSPLAY,都入戲太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