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朋友聊天,他說起最近經(jīng)歷的一件事情——他在廣東的一家工廠做管理,對面是另外一家企業(yè)。由于對面的工廠不提供工人的晚餐,所以不少小販到了晚飯時間就聚集在外面。生意很好,但是留下了一個后遺癥,那就是一片狼藉,因為那些工友都把飯盒以及吃剩的食物丟在地上。
朋友很著急,因為他的工廠屬于外資企業(yè),經(jīng)常有國外的高層來視察工作,工廠外如此景象,已經(jīng)讓不少人皺起了眉頭。
他打電話給城管,結果對方告訴他,那不是他們管轄的范圍。打了一圈電話,都找不到解決問題的人。最終朋友決定和對面工廠的管理者當面談一談,結果讓他非常滿意。很快,小販們依舊在做他們的生意,而地面的環(huán)境改善了很多。飯盒以及吃剩的飯菜,都被歸整起來,小販和顧客們,都變得自律起來。
我問他,是用怎樣的理由,說服對方采取點措施的。他說非常簡單,對方是一個韓國人,他問對方,為何韓國國內可以那樣干凈,但是這個韓國人管理的工廠卻做不到?
其實,如果一切都有秩序,我的存在并不構成你的障礙。比如那些小販,大家都明白,他們一方面賺錢,另一方面也為工廠的工人提供了方便。只要他們沒有阻礙通道,沒有讓環(huán)境變得骯臟,那他們的存在,對于工人有百利而無一害。但是很可惜,很多時候,有些經(jīng)營者并沒有想到這一點,他們的眼中只有自己,反而把自己變成了別人眼中的秩序破壞者。而事實上他們也確實是。
我曾經(jīng)做過一個關于城管的節(jié)目,他們也有很多的委屈,因為幾乎每天都會接到民眾的投訴,不是住宅小區(qū)樓下的小販們阻擋通道,就是街邊的攤檔吵鬧聲太大,夜深都讓人無法入睡。如果他們不管的話,那這些民眾的利益,誰來維護?
其實我一直覺得,有很多方法,只要讓事情變得有規(guī)矩一點,那就可以減少矛盾,也不需要處處都出動城管,關鍵是大家有一點自治的精神和能力,當然政府也要給與自治的空間。比如在住宅區(qū)里面,可以由業(yè)主委員會規(guī)定到底哪里可以擺攤,擺攤的時間應該到幾點鐘,然后由小區(qū)的管理公司來進行管理。不是有很多的住宅區(qū)管理得井井有條的嗎?關鍵是業(yè)主們要有發(fā)言權和決策權,而不是管理公司為了自己的利益,擅自尋租。
同樣,這些年來一直都在討論的養(yǎng)犬問題,同樣很簡單,在公眾場合的行為規(guī)范可以由法律來規(guī)定,而在私人地方,比如住宅區(qū),那就由利益相關方,也就是業(yè)主們來決定,到底是不是允許養(yǎng)犬,如果允許的話,犬只可以活動的空間有哪些。雖然每個人的家因為是私人地方,其他業(yè)主沒有權力干預私人家中的行為,但是如果影響到了其他住戶,比如狗吠的聲浪,那就可以透過訴訟的途徑來要求狗主承擔法律責任。
至于公眾場所,只要這個城市的民眾覺得,可以接受小販的存在,那政府沒有必要代替民眾來作出限制他們的決定,而只需要進行管理。不過說到管理,從我朋友的經(jīng)歷看來,其實不一定需要來自權力機關的管理,依靠自治,同樣也是可以解決問題的。說到底,就是一個邊界的問題,而大家是否尊重這樣的一個邊界。
小販數(shù)量多,并不一定意味著混亂。很多時候矛盾的出現(xiàn),是因為從骨子里面,城市管理者并不希望看到這樣的景象。當小販們發(fā)現(xiàn)自己在城市里面沒有落腳的空間的時候,就會出現(xiàn)打游擊式的景象,這個時候,生存才是最重要的,甚至要抱著一種有一天是一天的心態(tài),考慮別人的感受,考慮邊界,那就變成了對他們來說是太奢侈的事情。
前些天經(jīng)過香港的中環(huán)石板街那邊,那是小販的世界,從水果攤檔到賣衣服。這樣的地方,還有旺角的女人街、花園街。這些街道,成為城市的一道風景,也是一個個基層家庭謀生的來源。同樣的場景在曼谷的市中心也可以看到,一到夜晚,夜市成為游客們最不想錯過的地方。在臺灣,旅游書籍上推廣的景點,一定不會少了那一個個夜市小吃。就連在巴格達,一到夜晚,主要道路的兩邊都是下了班來賺點外快的個體小販。
這讓我忽然有點懷念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上海華亭路,那時候,那里是我們在各個小地攤淘時髦服飾的地方,也是多少人積累到第一桶金或者事業(yè)起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