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森林里的“牧狼人”

　　樹枝上凝集著水汽，昏暗的太陽用力穿透低矮的云層，在這片廣袤的德國森林里沒有飛機劃破天際的寧靜，沒有火車從遠處傳來的回聲，也沒有汽車駛?cè)氤擎?zhèn)的轟鳴，一切就像格林兄弟的童話世界一樣地神秘寂靜。
　　上午九點，在茂密難行的云杉林間，79歲的維爾涅爾·弗洛伊德沿著林間小路去上班，舊軍服上沾滿油脂和血跡，他一手拎著一桶羊羔肉，一手提著公牛軟骨做的長手杖。狼群遠遠地便嗅到了弗洛伊德的氣息，于是寂靜被凄厲的嚎叫撕裂，在歐洲最發(fā)達國家的中部森林高地上漸漸充滿了仿佛來自遠古的，讓人毛骨悚然的呼喚。但是對弗洛伊德來說，這是他為之奉獻一生的動物演奏的交響樂。走近極地狼的生活地帶，他也大吼起來，吼聲響徹森林，群狼更有力地嚎叫著回應(yīng)。
　　當他的身影出現(xiàn)在狼區(qū)，狼群抓取獵物的爪子便半張開，它們還用長長的淡紫色舌頭舔舐他的臉頰。兩頭小狼津津有味地啃著手杖，一頭雄狼則在一旁看著弗洛伊德把新鮮的羊羔肉放到地上。這只重45公斤、自然界兇猛無敵、每天需要3-5公斤肉來生存的狼便開始小跑著朝弗洛伊德奔去。它并沒有搶奪肉食，而是溫柔地取下，動作靈巧而謹慎。狼群所有成員隨后都重復它的動作，直到裝肉的桶變空，它們的早餐時間才結(jié)束。
　　這些極地狼是弗洛伊德在公園飼養(yǎng)的四個狼群之一。該公園位于德國、法國和盧森堡的交界處，占地4.5公頃。在整個歐洲大陸上，狼這個漂亮并且異常聰明，但名譽總遭詆毀的動物，正在返回野生環(huán)境。這要得益于防止狼絕種的專門方案的產(chǎn)生。雖然弗洛伊德的狼群還生活在保護區(qū)，但他還是盡量做到給狼更多的自由。在薩克森州，在與捷克交界的巴伐利亞森林中人們已經(jīng)能看到狼群了。據(jù)德國專家統(tǒng)計，德國狼群的數(shù)量已達到12個，它們正重新住進百年前被獵人消滅的森林。德國聯(lián)邦自然保護局局長貝亞塔·葉賽爾認為，目前狼的回歸趨勢已不可阻擋。這一點正溫暖著弗洛伊德的心。要知道為了推翻狼是獵殺動物和人的冷酷兇手這一說法，他做了許多。弗洛伊德在狼身上沒有看到一絲兇惡。他說：“狼是極好的動物，說它們不該在大自然中存在的人，大概也很少關(guān)心非洲草原的大象。”
　　弗洛伊德身高1.68米，留著小胡須，身體結(jié)實，精神矍鑠。他的夾克衫上總是沾有凝血，那是狼認出他的標志。幾十年來同狼耳鬢廝磨，弗洛伊德的動作也迅速靈活得讓人吃驚。目前他的狼公園里居住著灰狼、西伯利亞狼、加拿大狼和極地狼等25種狼群。公園入口自由，當?shù)匦竽翀雒赓M供應(yīng)肉給狼群。弗洛伊德還養(yǎng)育了70多頭狼崽。他住在冰冷的木屋里，如果狼受傷或者生病，這里便是診所，他會悉心照料著它們。
　　由于弗洛伊德仔細研究了狼的習性，所以常被邀請到電視臺，當?shù)貓蠹堃矊λM行過報道。但他的主要目標還是更正人們關(guān)于“狼是可怕的動物”這一說法。“請想想，狗每年都咬死很多人，還有幾百萬人被咬傷。其實狗在人面前已經(jīng)失去了恐懼，而狼沒有。狼群讓我走近只是因為認識我，外人是無法靠近它們的。狼極少進攻人，但如果進攻了，媒體便掀起軒然大波。其實這樣的進攻很少，更多的是人對狼的安全產(chǎn)生威脅。自由放養(yǎng)的狼數(shù)量總是有限，喂養(yǎng)它們的地方和食物也不夠，所以農(nóng)民總會因為狼而失去一些羊，狼也年年喪生在路人的車輪下。”
　　
　　弗洛伊德從小生長在狼被消滅的法蘭克福郊外農(nóng)業(yè)區(qū)一個林業(yè)工人和牧人的家庭里。“對動物的愛是媽媽教我養(yǎng)成的習慣，她認為所有的動物都很好，所以我從來不怕它們。她從沒給我講過惡狼的故事，雖然她自己在童年時聽過很多。我們每次去給羊收集草料時總有一只黑白貓跟在我們后面。我問媽媽，‘為什么別的貓不跟我們?nèi)ァ卮穑皇撬械呢埗枷嗤恳恢回埗加凶约旱膫€性。’那時我第一次明白，每一只動物都有獨一無二的性格。”他曾學習當園藝工人，但是心底那份對動物的熱愛又把他帶到了斯圖加特的威廉動植物園，在那兒他開始照看大型猛獸。那些年的照片上，他總是擁抱獅子，站在鬣狗旁，同美洲獅友好對話。后來他加入西德聯(lián)邦國防軍。在特種空降部隊服役時他結(jié)識了駐扎在德國的英國兵，他們都擁有動物護身符——狗、羊或者猴子。“我覺得這些動物不適合空降兵，所以我選了熊作為護身符。”
　　雖然弗洛伊德對所有動物都很尊重，但是狼卻讓他的心跳加快。1962年，他同一生都支持他的艾麗克結(jié)婚。夫婦二人同狼建立了特別的關(guān)系，他們像父母一樣養(yǎng)育它們。“為了同它們和諧相處，我必須成為狼，只有這樣我才能得到它們的信任。”和狼接觸并不是完全沒有危險。有一次，一個狼群中的優(yōu)勢雌狼（對所有雌性及雄性具有權(quán)威性的雌狼）在他身上聞到另一個狼群的味道，便咬下他的一塊耳朵。不過之后他們又成為朋友了。還有一次，一個歐洲狼群的頭狼突然表現(xiàn)出明顯的攻擊特征，頭狼身后還站著整個狼群。它們開始進攻弗洛伊德。“我讓頭狼走到離我半米遠，再用盡全力踢它頜骨，它昏倒了，而狼群站到了我這邊。我就這樣神奇地擺脫險境了！雖然我處在‘超級狼’的地位，但我總在警覺中。每次去它們領(lǐng)地的時候，我要么走向狼群的優(yōu)勢雄狼，要么走向優(yōu)勢雌狼。它們爭斗時我盡量不介入。有時候覺得他們實在太過分了，就呵斥幾句。”
　　一天結(jié)束了。弗洛伊德又一次完成巡視、叫罵和吼叫，喂養(yǎng)和撫摸這些激起內(nèi)心虔誠震動的動物。或許在狼面前的恐懼還在，但是他絕不會退縮。
　　[編譯自俄羅斯《讀者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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