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長江中上游的大熊貓、金絲猴、羚牛等珍稀野生動物的棲息地,四川省西南山地是一塊生態屏障,然而,現在這里正發出警報,它正在逐步縮小。茂縣九頂山就位于那塊正在縮小的生態屏障之中。九頂山下有一個羌族的小村莊——茶山村。在這里我們認識了一位已經守護九頂山二十余年的老大爺——余家華。余大爺在保護圈里是名人,獲得過CI、TNC、SEE等國際組織的支持和獎項,他的保護經歷也多次登上了報刊和雜志,已然是位社區保護明星。然而,2010年,在競選中,這位1995年就當上了村民小組長、2001年當選村長、數十年堅持反盜獵巡山的余大爺落選了。難道真像大家說的那樣,認真做環保是逆水行舟嗎?
余大爺的保護工作始于1995年,因為承包了村里的牦牛,經常要上山放牧牦牛的余大爺看到燒山、打獵猖獗,他決定跟家人開始了自發的反盜獵保護行動——上山撿獵套。由于沒有正規的身份,也沒有任何證件,余大爺的反盜獵活動很快就受到質疑。直到2004年,余大爺作為村主任獲得了一個去黨校培訓的機會,在那里,他找到了扶貧辦劉主任尋求支持。余大爺說:“九頂山很多動物要滅絕了需要保護,但有的村民支持,有的不支持。”劉主任與當時聯合國的一位志愿者商量,建立了一個保護協會,并為協會取了名字——九頂山野生動植物之友協會。
在余大爺的宣傳和鼓舞下,協會不僅吸引了本村居民,還吸引了不少外村人。如今,協會有會員八十余人,能夠主動制止盜獵活動的核心成員就有二十多人,最核心的會員即余家主要勞動力 5 人。平時的巡護由最核心的 5 人完成,巡山時,他們有機會帶些鹽給自家山上的牦牛——這也成為后期爭議的焦點之一。
協會最重要的工作是巡山和宣傳、反盜獵。從居住地到巡護的地方,最遠的線路有100公里左右,協會還根據打獵的季節安排巡護的路線和時間。1年至少有兩次8人組巡護隊員上山,每次至少10天。秋后打獵的人增多,巡山頻率也會相應增多。根據協會的記錄,僅2012年,協會就“收到了四百多獵套”,而自巡山到現在,余大爺和他的巡山隊總共收繳的獵套數已突破10萬支,換句話說,協會已經消除了10萬次獵殺野生動物的隱患。
協會顯示著自己的實力,運營卻始終是個問題——對以務農為生的村民來說,每年3個多月時長的巡山將耽誤不少事情,必須有相應的補貼。這些年協會除了向政府、基金會、環保組織等爭取到少量經費外,余家一直在用自家賣牦牛的錢來支持著協會的運營,余大爺說:“現在,每年需要自己付出4-5 萬元來維持協會運營。”這些費用是長期困擾協會的一座大山,雖然余大爺家的牦牛經營收益比較穩定,然而,自己墊錢做保護還是經常引起家人的不滿。
除了巡山,做村長時,余大爺為了落實管護集體林,還通過村民大會口頭表決通過了一些不成文的規定:在荒山荒坡砍樹,每次最多砍3 棵,但是必須在自己田地邊種 30 棵;在集體林中砍樹,胸徑每寸賠償 20 元,砍 1 尺就罰200 元——在這條規定通過之前,村里砍樹的現象曾非常嚴重,甚至外村人也到本村來砍樹,這種大規模的砍樹甚至曾引起了鄉里的重視。而2010年的競選中,新的村長便是利用了部分村民的情緒,再加上一些其他的原因,才導致了余大爺的落選。
對這位環保分子的另一種質疑聲音是:他“是因為要照看山上的牦牛,必須要上山才參加保護工作的”。 不過,正如一些前去考察的NGO工作人員的觀點:余大爺數十年如一日的巡山究竟是為了“照看山上的牦牛”,還是出于對九頂山的熱愛,并不是問題的關鍵。作為一名鄉村社區守護者,在巡山上能夠如此專注和投入,無論出于什么原因都是值得人們尊敬的。每個人做事情的動機和目標都有可能是多樣的。尤其在余大爺身上,在山區農村本來就要面臨更多的生存壓力,余大爺的保護工作不但具有多目標性,同時也有理由承載著更多功能——生計,因為,他們不僅守護了自己的家園,也守護了長江中上游的生態屏障。
目前,不再是村主任的余大爺仍在依托九頂山野生動植物之友協會繼續著他的巡山和環保事業,就像一位環保志愿者在茶山村考察后曾寫下的:“整個談話過程,余大爺不茍言笑、嚴肅認真的態度給我們留下了深刻印象,相信這樣的性格也是他堅持保護工作并且卓有成效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