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處于半退休狀態后,就很少去北京了。因為我怕見京官,哪怕是親友中的京官。但是我卻常常會想念前中宣部研究室主任朱通。他是個老資格的京官,卻沒有一點京官味。與其說他是我的上級領導,不如說是一位可敬的兄長。朱通不像大多數京官那樣喜歡別人稱呼其官銜。因此相識近三十年,從年輕到現在我就一直叫他老朱。
老朱和我一樣是浙江人。他一直是中央最高層的大筆桿子。80年代初參與十二大黨章修改,注釋《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決議》;1987年參加宋平主持的十三大文件的黨建小組;1989年冬至1990年9月,出任中央關于蘇聯東歐劇變情況追蹤領導小組的辦公室負責人。
1985年,上海市委宣傳部組織文化發展戰略研討時,我進京匯報。第一站自然要去上級領導機關——中宣部研究室,就此認識了朱通。老朱中等個子,身材微胖,說話不緊不慢,一口純正的普通話。舉止談吐真可用溫良恭儉讓來形容。他聽完我的匯報,十分感興趣,但并沒有說半句贊揚的官話,而是給我出主意如何取得中宣部領導人的重視。此后他就一直全力支持我們的研討活動。當時我剛踏足官場,完全不懂如何和京官打交道,然而又亟需中央宣傳系統各部門的支持。于是老朱成了我的幕后“高人”,不僅常常在私底下給我指點迷津,有時還親自出馬幫我找人溝通。在朱厚澤r4absP17sbmNAFTdBV6kCh80YJ67LCMtsdHfa/oHGho=當中宣部長的時候,曾有人說,朱通是鄧力群的人,提醒我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但我很不以為然,在任何時候,我都不贊成以線劃人。老朱辦事穩重,但思想開放,值得我敬重。
1989年初,老朱來上海出差,隨行的有一名叫李從軍的研究室工作人員,說是剛從山東大學中文系研究生畢業。我陪他們去上海飛機制造廠參觀,小李對老朱畢恭畢敬。他見我和老朱的關系不一般,又聽說我也是研究生畢業,就主動和我接近。
這年年底,我正在家賦閑。有一天,接到市委宣傳部的通知,說老朱到了上海,想要見見我。我在部機關見老朱時,部領導十分緊張,知道朱通通天,就派了機關總支書記在邊上旁聽。老朱見此情形,只是和我寒暄了幾句,然后約我去他下榻的上海大滬飯店見面。第二天,我如約前去見他,在座的還有深圳市委宣傳部長楊廣慧。老朱希望我擔任深圳準備拍攝的電視政論片《世紀行》的主要撰稿人,并介紹說這部電視片是正面宣傳四項基本原則,使這種宣傳入耳、入腦、入心,強調繼續改革開放,強調團結。老朱說,鄧力群會出任總顧問,他自己出任總策劃,參與撰稿的還有秦曉鷹和《農民日報》的劉青。老朱對我說:“你的情況,我都了解。既然上海不用你,愿不愿意到中宣部研究室來工作?我也快要到年齡離休了。”他還說,這都是力群同志的意思。我婉言謝絕了老朱的好意,說我自知不是當官的料,準備回到學術界,先出國再深造一下,但我一定會回來。老朱聽了沒有再堅持,而是說:“那你任何時候到北京都可以來找我們?!边@番話令當時身處逆境的我非常感動。
1994年夏,我從美國到香港《明報》工作。第一次出差去北京,盡管在海外媒體供職的身份敏感,但想到老朱以前的話就鼓足勇氣去見他。想不到老朱對我的熱情不減當年,馬上要我去他家做客,暢談別后之情。還說力群同志一直在關心你,這次我來安排你去見見他。幾天后,鄧力群從北戴河回到北京,老朱就陪我去新鮮胡同的鄧家。
此后,我只要進京都會去拜訪老朱,有時還會找家小飯館,要幾碟小菜,喝點小酒,天南地北地閑聊。有幾次還約上中宣部的老熟人——新聞局長鐘沛璋和研究室的陶驊(原中宣部出版局長,現《求是》雜志總編輯)。盡管老朱一年比一年衰老,但言談之中,總覺得他的思想一直像年輕人那樣敏銳活躍。我自從患上眼疾后就很少去北京了。下次再進京一定去看看老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