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次講到牛頭角的兄弟,人生路不熟,撤退時被截擊,身受重傷。我很難過,對堅持行動的弟兄也非常不爽,我曾勸他不要輕舉妄動,但他卻一意孤行,弄到如此結果,唯一可以諒解的是他復仇心切。在那一群人當中,我算是比較克制的一個,但也主張一定要報復,待皇氣(即警方)緝查沒有那么緊之后再行動。我細心想過,如我帶隊行動,結果會很嚴重,襲擊的目標是對方比較有分量的人,他們一定會做強力反擊,我們難以和他們直接或長期沖突。另一方面,萬一有死傷,警方也會通緝罪魁禍首,雖然不同現在一定被捕歸案,也有一定程度的危險,所以我痛下決心,在行動后就離家而去。
這天我帶二十多個兄弟,趁對方在足球場閑談時,殺了一個措手不及,讓他們損兵折將。回架步(巢穴)收拾架生(武器)之后,我就對各兄弟說:“今天之后,我要離開本區(其實有幾個也要和我一樣離開),不知何時才回來,各位請小心照顧自己,遲些我會跟你們聯絡。”
那天晚上,我帶3個兄弟到安排好的地方過夜,那是旺角一個很小的閣樓,我們4個人睡在一起,連轉身都困難,電風扇也沒有,非常悶熱,徹夜難眠,突然覺得家是多么可貴,長夜漫漫,很多往事都浮現在腦海里,更想著以后怎樣過生活。我們那時是散兵游勇,大佬也沒有能力支撐。熬過一整夜,待各人梳洗過后,我帶他們到附近一家叫“蘭亭”的餐廳喝茶,這家餐廳之前也曾和旺角的弟兄來過幾次,出爐的蛋撻和雞尾包是我的至愛。買張早報看有沒有關于昨天我們的新聞,果然在副刊看到一則報道,說在九龍仔徙置區有十四K和和X和集體打斗,多人受傷送院(沒有死亡)。看了之后,心情反為一松。你說多么矛盾,其實很多不能回頭的大錯也是因一念之間造成,所謂知錯難返恨也遲,所以奉勸各位凡事都要三思而行。
過了一個多月,有兩個難題要解決:第一是居住,閣樓實在太小,4個人擠在一起很難睡好。第二是經濟問題,身上的錢已差不多用去一半,雖然一個兄弟找到送火水(注:煤油)的工作分擔一些生活費,但長遠來說并不理想。
我們住在花園街附近,有先施百貨公司和另外一間很大的國貨公司,它們的側門都有小巴站,分別由和安樂(即水房)和老泉兩個黑幫控制,其中老泉方面和我比較友好,所以給我一份看站頭的工作,負責乘客守秩序。旺角區很復雜,有人打尖(不排隊),很多正派人都敢怒而不敢言,我就是要阻止這類人,所以很多時都會跟他們口角或起沖突。不過通常我們在站頭都聚集了很多人,當然以老泉兄弟居多,礙于我們人多勢眾,最后都軟下來守秩序,但多次他們找班馬(兄弟)找我算脹,幸好多數有驚無險。其實這份工作很容易得罪人,而且是惡人居多,很多人都不愿意做,這也是我這個外人可以得到這份工作的主因。
隨后一年間生活都過得不差,其余兩個兄弟也在工廠找到工作,我們晚上大多在蘭亭咖啡室談天,認識了很多同門兄弟,更有了幾個門生,逐漸壯大,跟附近的“陀地”水房(即該區為數最多的幫會分子),除了開始有過小沖突外,后來也很友好。水房兄弟大多在該區一個街市出入,街市內外和附近很多攤販都是他們的兄弟,也開設了賭檔,包括牌九、番攤和外圍狗馬,每逢賽狗(那時澳門有逸園賽狗公司,香港可以投注)賽馬天,街市內都擠得水泄不通,人山人海,場內擺了很多賭臺,客人們喝著啤酒或土炮(中國白酒),或叫炒粉面飯邊食邊賭,很是熱鬧。那時是派了片(即給了賄款)不愁被拘捕。
記得那時賭檔的檔主叫“飛根”,是水房的超級大佬,很多商店或攤販都是他的門生,勢力相當強大,可謂財雄勢大。我和他的小弟有過沖突,后來和解,經他的小弟介紹認識了他,他對我也不錯。二十多年后我和他一個出位的小弟結拜,他叫“貴利康”,曾和現在水房內訌攪得滿城風雨(雙方互有死傷)的主角“高佬發”搭檔做水房辦事人。相交數十年,而“飛根”已于十多年前因病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