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海

有些事情，若非親眼所見，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想象。連續(xù)6天21次潛入大海，我見到超過五十只海龜。它們泳姿輕盈，兩只前腳掌輕輕一扇，一米多長的龐大身體就飄了起來，常有小魚趴在它們背上搭便車。它們喜歡在淺水區(qū)活動，從下方仰望，水面陽光閃爍，它們就像海里的大鵬，展翅飛向光明。

位于馬來西亞沙巴州東南面的馬布島（Mabul），因為距離世界頂級潛水勝地詩巴丹（Sipadan）僅半小時船程，成為熱愛海洋的游人們的落腳地。小島的沙灘小得可憐，沙質(zhì)粗糙，實在不是理想的度假地，然而，當目睹一只只海龜勇往直前地奔向大海，我才明白這片沙灘的存在是多么重要。沙灘旁邊的海龜孵化點由島上的潛水店Scuba Junkie開辟及維護，自2011年起得到沙巴野生動物保護部門和仙本娜地方政府的資金支持后，已孵化超過三千只海龜。

海龜孵化點看起來科技含量不高，只是把幾平米的沙灘用籬笆圍起來，掛上禁止進入的牌子，埋下龜?shù)埃謩e標明數(shù)目和下蛋日期。事實上，這簡單的設(shè)施已是海龜最需要的庇護。接下來，天性將驅(qū)使它們破殼出窩，回到大海懷抱。海龜是回游動物，在遠洋成長20至50年后進入性成熟期，就會回到它們出生地附近海域交配，爬上當初出生的沙灘產(chǎn)卵。這種固執(zhí)的“返鄉(xiāng)”繁殖習(xí)性延續(xù)了上億年，直至現(xiàn)代，人類占據(jù)了越來越多的島嶼和沙灘，海龜?shù)漠a(chǎn)卵地日益被侵蝕。作為綠海龜和玳瑁“祖籍”之一的馬布也不例外。“游客當然最喜歡住沙灘度假屋，但這樣海龜就沒法產(chǎn)卵，它們需要不受侵擾的環(huán)境和柔軟的沙灘，才能安心生產(chǎn)，并把龜?shù)把诼竦煤翢o痕跡。”Scuba Junkie的老板Rohan因此把度假村建在離海邊數(shù)十米處。

在仙本娜的菜市場，1馬幣就可以買到一只龜?shù)埃鳶cuba Junkie會以10馬幣的價錢來收買，以鼓勵島上居民共同保護海龜。光拿一只龜?shù)皝碛戝X是不行的，只有當島民發(fā)現(xiàn)即將臨盆的海龜，通知潛店，潛店工作人員“清場”讓海龜安靜生產(chǎn)后，他們才能根據(jù)誕下龜?shù)暗臄?shù)目得到獎勵。也只有這樣，才能阻止島民為了錢去刨龜?shù)埃瑢｝斣斐蓚Α｝攱寢尞a(chǎn)卵后就一去不回，由得孩子自生自滅，工作人員得把龜?shù)稗D(zhuǎn)移到孵化點，以避免人類或動物活動的傷害。

在島上7天，我見證了一次海龜出殼全過程。這窩綠海龜?shù)牡霸谝粋€半月前埋下，有86只。小海龜?shù)男詣e由卵窩的溫度和濕度決定，如果龜?shù)奥竦幂^淺或埋在陽光下，孵化期便會縮短。因此，工作人員埋蛋時得小心控制地點及深度，以免海龜性別失衡。

工作人員戴上手套，蹲在卵窩旁，安靜等待小龜?shù)某錾４藭r是日暮時分，月亮初升。海龜選在夜里產(chǎn)卵和出殼，都是為了躲避天敵。卵窩此時已經(jīng)塌陷下去，可以想見，有些海龜寶寶已經(jīng)破殼，正在努力掙扎爬上沙面。很快，黃沙里冒出幾只黑色小龜（綠海龜幼年龜殼還是灰黑的），越來越密集，工作人員小心把它們轉(zhuǎn)移到一只大臉盆里。56只小龜出窩后，卵窩暫時回復(fù)平靜，工作人員很快把臉盆端到沙灘上，放在距離海邊十多米處。

此時，及腰的海水中站著一名潛水員，打著一盞光線柔和的紅燈，為雛龜指明海洋的方向——在人類燈光搶去月亮光芒前的千萬年間，初生的海龜無論從哪個方向踏上沙灘，總能準確無誤地奔向月光照亮的大海。出生后的初次爬行至關(guān)重要，若是把龜寶寶直接放入大海，它可能會喪失方向感，沒法回來產(chǎn)卵。

海龜尚未出生，媽媽就已經(jīng)離開，天性引領(lǐng)它們回到海洋，幾十年孤獨求生后，回到出生地繁衍下一代。我們在海島和近海潛水時看到的海龜，都是已成熟的大海龜，由于龜寶寶太小無法安裝跟蹤器，人類對它們成年前的漫長歲月知之甚少。熟悉海龜?shù)娜藗兂ｉ_玩笑說，小海龜身上自帶GPS。

從出殼到出海，只是生命中的第一步，在成長至罕有天敵的大海龜之前，水鳥和魚類隨時可以吞噬毫無御敵能力的雛龜。據(jù)估計，1000只雛龜中，只有1只能存活下來。而那窩龜?shù)埃灿?0只沒孵化。綠海龜和玳瑁都已被列入瀕危物種，但只要人類給它們留一小塊沙灘，本能就足以讓它們生存下去。

TIPS：

1.亞洲航空已開通廣州、深圳和杭州至沙巴首府亞庇（Kota Kinabalu）直航，隨后可轉(zhuǎn)機至距離馬布僅一小時車程的斗湖（Tawau）。其他城市可從吉隆坡轉(zhuǎn)機前往。

2.詩巴丹、馬布及周邊海域都是海龜繁殖區(qū)域，潛水甚至是浮潛見到海龜?shù)膸茁蕩缀跏前俜种佟Ｇ形饟崦｝敚手斡靖菄绤柦沟男袨椤?/p>

馬布島位于馬來西亞沙巴洲東南面，距離大陸的仙本娜鎮(zhèn)1小時船程，搭快艇到著名的潛水勝地詩巴丹僅需40分鐘。島上居民以打漁為生，上世紀90年代起，小島開始發(fā)展?jié)撍糜螛I(yè)，至今成為沙巴非常緊俏的度假地，住宿及潛水套餐需要至少提前一個月預(yù)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