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想“鍍金” 惹了一身“屎”

6月15日晚，合肥奧體中心，1比5的比分最終定格在計分牌上，全場響起山呼海嘯的聲音——“卡馬喬下課”、“國足解散”、“足協道歉”。一只可樂杯從看臺上飛出，準確地丟在現場督戰的足協副主席于洪臣腳下，濺起一片水花。于洪臣陰沉著臉回頭看了一眼，低頭閃進球員通道。卡馬喬帶著吃了敗仗的國腳們在謾罵聲中退場。為了躲避球迷圍堵，國腳們被迫滯留球場近一個半小時，最后在當地安保的掩護下，從3號門撤離。

國足用捉迷藏的方式避開了激憤的合肥球迷，但逃不掉全國媒體和球迷的集體聲討。問責聲鋪天蓋地：國足怎么了？球員是在做掉卡馬喬嗎？誰該為國足失利承擔責任？過去22個月卡馬喬的隊伍到底發生了什么？

卡馬喬的失敗早就注定

時間被拉回到2011年8月15日，卡馬喬正式成為中國男足國家隊主帥。在其上任的發布會上，沒有人關心卡馬喬的執教理念，所有人關注的焦點只有一個：巴西世界杯亞洲20強預選賽首戰新加坡的比賽只剩下19天了，卡馬喬怎么辦？那天，主流媒體的聲音不是討論卡馬喬好不好，而是談論臨陣換帥的決定有多糟糕。在一個錯誤的時間，卡馬喬走馬上任，隨后是一連串錯誤的延續。

8月22日，卡馬喬的國家隊在昆明首訓。集訓名單中，李瑋峰、鄭智兩名老隊員在淡出國家隊兩年后重新入選，這是卡馬喬帶給國家隊的第一個改變。從李瑋峰在比賽中的表現來看，卡馬喬的選擇未必正確。

首堂訓練課上，卡馬喬用“高爾夫足球”為球隊營造輕松氣氛，訓練場上一片歡聲笑語。表面和諧的背后是劍拔弩張的對立。訓練開始前，卡馬喬正式告知中方教練組，在沒有得到允許的情況下，所有中方人員不得進入訓練場地。這是卡馬喬的又一個錯誤決定。從那天開始，中外教練團隊的隔閡就已經形成，卡馬喬只能憑借自己的力量去了解球隊，了解球員，去準備12天后的第一場正式比賽。

卡馬喬首戰有驚無險，2比1戰勝這個亞洲不入流的對手。勝利背后，卡馬喬的戰術打法以及陣容安排卻飽受質疑，因為他迅速拋棄了前任主帥的地面傳接打法和主力框架。顯然，這又是個錯誤的決定，并且十分致命。

卡馬喬國家隊的首場失利很快到來，9月7日，國足在客場1比2輸給約旦隊，隊長李瑋峰再次犯錯。接著，國足主客場被伊拉克隊雙殺，卡馬喬的國家隊用三連敗的成績提前出局，有憤怒的球迷在機場打出標語：“恭喜中國男足成為世界上第一支備戰2018世界杯的球隊”。

在卡馬喬的總結報告上，這位西班牙名帥將所有的責任推給球員。他認為國足球員比賽節奏慢，沒有責任心，態度不積極，缺乏核心球員……對于卡馬喬的總結報告，足協上下頗為不滿。用足協人士的話說：“我們不想聽抱怨，我們需要卡馬喬來解決國足的問題。”

2012年，卡馬喬的第二年，人們沒有如愿看到一個為中國足球解決問題的卡馬喬。“中超”賽場上，很少見到卡馬喬的身影，倒是他在西班牙休假的消息頻繁見諸報端。大多數的聲音都在質疑，我們高薪聘請的卡馬喬究竟在干什么？每次國足集訓，名單上都是老面孔，主力陣容幾乎都是恒大國腳。熱身賽上，卡馬喬的戰術打法再遭質疑，他禁止后防線球員倒腳，得球后第一時間打到前場。當這些話從國腳的口中說出，多數人的態度是驚訝，但看到卡馬喬國家隊的比賽內容，又不得不相信這套戰術確實是他要求的。

2012年，國足在巴西輸了個0比8，媒體和球迷對卡馬喬的信任降至冰點。回顧這一年的成績，你會發現，國足在結束世界杯20強賽后，只是贏了與越南隊的熱身賽，其他的比賽非平即敗。

2013年年初的亞洲杯預選賽小組賽，是卡馬喬證明自己的最后機會。遺憾的是，2月7日，國足在客場以1比2輸給沙特隊，卡馬喬給中國球迷送了一份糟糕的新年禮物。3月22日，國足主場對伊拉克，圍繞著卡馬喬是否下課的爭論聲此起彼伏，中國足協甚至已經做出卡馬喬輸球下課的預案。

那場比賽，大雨傾盆，國足在多打一人的情況下長傳沖吊，踢法丑陋，憑借于大寶的進球才在最后時刻僥幸勝出。賽后，有足協人士說：于大寶的進球，拯救了卡馬喬，但沒有拯救中國足球。央視足球評論員賀煒公開表態：我們支持中國隊，但我們不喜歡卡馬喬帶給我們的足球。

不過，誰也不會想到，沒有在長沙大雨中倒下的卡馬喬，會在一場與泰國隊的熱身賽中翻船。1比5的慘敗，讓中國足協做出了最后決定：解聘卡馬喬。

回顧卡馬喬在中國執教的22個月，可以用徹頭徹尾的失敗來形容。在一個錯誤的時機接手中國隊，并用一連串錯誤的方式改造中國隊，卡馬喬得到的結果只能是失敗。

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

與泰國隊比賽之后，一名新晉國腳說：“本以為來國家隊鍍金，沒想到惹了一身屎。”當為國家隊踢球不再是榮耀，而是背負罵名與侮辱，誰還愿意來國家隊呢？

2011年8月，高洪波離任時，國腳榮昊在微博上這樣寫道：“兩年多的努力，一瞬間什么都沒了，從東京到留尼旺，再到卡塔爾，從開心到失落大家都在一起，沒有推卸責任，更沒有氣餒，從世界排名一百多追到六十多，然后是亞洲第五，準備在世預賽上大干一場的我們這群80后的苦X們，卻只能淪落成看客，不想去想，真希望自己能失憶。”

榮昊無法失憶，但他選擇用自己的方式告別國家隊，卡馬喬執教國足22個月，他未代表國家隊踢過一分鐘比賽。集訓初期，榮昊因傷提前退出并進行手術。作為高洪波提拔到國家隊的球員，同樣的傷情，榮昊堅持了兩年多。在卡馬喬執教期間，決定動手術處理陳年老傷的還有高洪波時期的另一名核心球員鄧卓翔。

心灰意冷，這是榮昊微博里流露出的真實情感。人都是有感情的，國腳也一樣。不要以為這只是少數球員的情緒，事實上至少半數球員的情緒大抵如此。卡馬喬執教后，在國足人選方面進行了大幅度的清洗，高洪波時期的隊長杜威被剝奪了袖標，連球衣號碼也被迫讓給李瑋峰。連戰連敗之后，杜威因傷退出，但傷愈之后他再也沒有入選過卡馬喬的國家隊。一位國足內部人士說：球員出身的卡馬喬明白，更衣室權威的更替意味著什么，被拿走了袖標的杜威，不可能再為他拼命了。

同樣離開卡馬喬國家隊的還有楊昊、楊智和曲波。當高家軍時期的核心球員盡數被清洗后，卡馬喬的國家隊很難再談什么凝聚力，再談什么團隊精神。當失敗一次次來臨，卡馬喬又總是把責任全部推卸給國腳，國家隊真的進入了危險期。

卡馬喬在新聞發布會上不停地埋怨球員，當然，國腳們也在私下里否定卡馬喬的戰術。

他們說，卡馬喬的戰術不就是長傳沖吊爭二點嗎？后衛找前鋒，“中超”有幾個隊伍這么踢球？西班牙國家隊這么踢能贏嗎？輸了球都是我們球員的責任，我們要都是巴薩皇馬的球員，還請你干什么？

國足做客西班牙，某北方球員完成了他的國家隊處子秀，不過這名性格球員在比賽后憤怒地說：“卡馬喬看不起中國球員，說我們腦子有問題。這隊伍以后我可不來了。”

國足西班牙拉練期間，王永珀、吳曦、張琳芃3名球員以傷病為理由向卡馬喬告假，不過這3名球員都在隨后的俱樂部熱身賽中出場。恒大國腳張琳芃在卡馬喬的一再要求下，前往國家隊驗傷。在國家隊下榻酒店，卡馬喬聽說張琳芃還沒有進行有球訓練，同意其離隊。不過3天以后，張琳芃又在恒大的西班牙熱身賽中登場，并攻進一球。卡馬喬聞聽消息后，自嘲地說：“我早知道他不會來。”

在20強賽三連敗出局后，卡馬喬重組國家隊，恒大軍團成為主要班底。遺憾的是，恒大國腳并不能成為卡馬喬信賴的力量。戰術層面，恒大國腳在里皮的執教下踢的是地面足球，卡馬喬的國家隊更多是長傳沖吊、前場緊逼的戰術；角色方面，恒大有穆里奇、孔卡、埃爾克森這樣的超級外援，恒大國腳在俱樂部更多的是完成防守任務。在卡馬喬的國家隊，他們卻要承擔攻守兩端的全部責任，有些勉為其難。更致命的是，恒大國腳在亞冠聯賽、“中超”以及國家隊三線作戰，心理和生理上極度疲憊。同樣無法回避的是，恒大國腳在俱樂部比賽時的高收入，與在國家隊集訓一天100元錢的津貼反差巨大。

當國足提前告別2014年世界杯，當國腳們不適應卡馬喬的戰術理念，當國家隊失去場上核心，當國腳們紛紛思考個人利益，一支奇怪的中國男足國家隊產生了。

在一群青澀的90后組成的泰國隊面前，西班牙名帥帶領的中國隊斗志全無，打法簡單，人們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球員要做掉卡馬喬？

答案是否定的。卡馬喬的國家隊不是一夜之間變得如此丑陋，而是有一個長期的慢慢演變的過程。之所以由持續的低迷滑向這樣的慘敗，答案只有一個：多數國腳的心已經死了，或者已經不在國家隊了。

在皇馬時期就因為不擅長與球員溝通飽受詬病的卡馬喬，同樣沒有贏得中國球員的信任。

卡馬喬能力有缺陷，國腳態度有問題，這些都無法遮蔽更本質的問題：中國足協的失職。當國足在世界杯預選賽被淘汰，足協前任掌門人韋迪為了推卸責任，在發布會公然說出“換不換帥都一樣，國足進不進十強賽都一樣”，從他們的臉上看不到一絲羞愧和負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