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畢竟還有“神奇教練”這回事

聯系到“神奇教練”博拉·米盧蒂諾維奇先生的時候，他正在荷蘭觀摩一個青少年足球賽——身為卡塔爾王室聘請的足球顧問，滿世界看比賽、搜集資料、物色新秀，既是他的工作，也是他最大的享受。這真的是一個精力旺盛、為足球而生的人，當然，如果有機會，他尤其愿意成為為中國足球而生的人。

米盧一生最難忘的一刻，就是中國隊2001年秋天在沈陽的“出線之夜”，看到中國人臉上無比幸福的笑容——中國人何嘗不在追懷那一刻呢？

被那種笑容打動的米盧，在離開中國隊帥位的11年里一直熱切關注著中國足球，他是真正具備經驗、熱忱與洞見的旁觀者。中國足球再次陷于迷霧的當下，他的聲音當然不該被忽視。

人物周刊：2011年夏天，在世界杯預選賽即將開始之際，中國隊突然換掉熱身賽成績很好的高洪波，當時的許多人對此難以接受，你如何看待這種方式的臨時換帥？

米盧：如果沒有很特殊的原因，臨陣換帥確實風險太大。國家隊主教練的安排，應該有一個好的vision（眼光、愿景）——是的，我喜歡強調vision這個詞。中國足協當年請我來，有大概兩年時間籌備世界杯預選賽，這就非常充分。其間也會有磨合，也會有波折，沒關系，合適的教練會慢慢把球隊調整到最佳狀態。

人物周刊：你是否了解中國足協與卡馬喬團隊所簽合同的大體內容？對教練來說，這合同是否足夠誘人，值得羨慕？

米盧：我知道，那相當于我當年薪酬的5倍，當然非常誘人。

人物周刊：習近平主席訪問墨西哥期間提到你在中國取得的成功，中國非常多的球迷也很懷念你，那么，最近有中國的體育官員與你接觸嗎？

米盧：還沒有官員和我接觸，不過我非常期待這樣的時刻。博拉熱愛中國，這從來都不是秘密。

人物周刊：過去十幾年，你多次表達重返中國執教的真誠愿望，是否得到過中國足協的回應？如果沒有，是什么阻礙了你再次執教中國隊的夢想？

米盧：前幾年，我曾很正式地提出過重新執教中國隊的愿望，當時的領導沒有回應。以往的足協里曾有領導對我有意見，不過現在肯定不存在這個問題了。

也許有人會顧慮到我的年齡。我想，要看這個人是否有活力，而不是把年齡作為死板的指標。要知道，阿拉貢內斯率領西班牙獲得歐洲杯的時候，已經70歲了。過去5年里，我看了幾乎所有成年、青少年級別的世界大賽，也看了亞洲的各項重要賽事，國際足壇沒有人像我這樣滿世界觀看賽事，搜集資料，這么旺盛的精力，需要擔憂嗎？

人物周刊：中國足球有著自己特殊的體制與環境，它應該更多調整自身以適應世界足球規律，還是努力找到一個更能適應中國的教練？

米盧：兩個方面都很重要。真正優秀的教練，應該是能夠很好地“翻譯”足球語言、說服某一國家努力順應足球規律的那個人。

人物周刊：你對欠發達地區的足球環境非常熟悉，那么，中國的足球環境真的比其他國家顯得更特殊一些嗎？特殊在哪里？

米盧：并非每個在歐美成功的教練都可以在足球落后地區發展得順利，他需要更強的適應能力。說到中國，它的體育體制和社會制度確實更為特殊，因此，我覺得應該選擇對中國足球、亞洲足球非常熟悉的教練，他也應該證明過自己的適應能力，這個比名氣、比以往的某些戰績更重要。

人物周刊：可否做一個設想，如果一個富豪埋單，執意要求你到一個國家執教國家隊，而當地足協被迫同意但懷有抵觸情緒，你會如何處理這種比較微妙的局面？

米盧：我在足協資金不太充裕的國家執教的時候，的確遇到過這樣的難題，那真的非常糟糕。國家隊得到資金支持當然是好事，但未必起到正向作用。我的建議是，出資方和足協一定要先把意見統一，共同認可他們的人選，這是合作的基礎。

人物周刊：你是否覺得，一個國家隊的主教練，既需要很高的足球智商，也需要發掘球員潛力、協調各方利益的能力？

米盧：是的，這幾樣都必須具備。一個國家隊主教練，需要遠見，需要親和力，需要協調能力，也需要一些靈感。我已經難得地證明過了，所有這些我全都具備。

人物周刊：在中國的足球環境下，哪一樣顯得更為重要和迫切？

米盧：每一點都非常重要，我很難排出先后順序。或者可以說，后兩者應該融合為足球智商的一部分。

人物周刊：2002世界杯之后，中國足球很快衰落，尤其后備人才極其匱乏，這種困境如今已危及國家隊這個年齡段，你如果重新回到中國，一定會面臨比當初嚴峻得多的人才困境，你會如何處理？

米盧：說到后備人才，我很感謝沈祥福那屆國青隊提供了很多可用之材。讓我感慨的，不是那批年輕人多么有天賦和實力，而是他們來國家隊以前經歷了足夠多的磨練。好的成長機遇，對年輕球員實在太重要了。

過去十幾年里，我一直非常非常關心中國足球，其中既有工作需要，更有感情因素。最近的一次重要比賽，中國隊在長沙迎戰伊拉克隊，我也趕到現場觀看。我了解現在的球員，我不覺得真的到了選不出人才的境地。

近些年，不斷有中國朋友提醒我說，“現在的球員比你那一批差遠了”。你是知道的，我從來不會低估球員的潛力。別忘了，我剛來中國執教的時候，人們總是說“97年十強賽那批國腳比現在更好”，結果呢？所以，請不要強調這些因素。取得偉大成就的球隊并不都是由天才組建的，否則，世上就不會有“神奇教練”這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