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次出去采訪都會有那么幾個人讓我印象深刻,四月份的江蘇海安之行同樣如此。
去海安之前,我就從諸多報道中得知當地垃圾焚燒廠污染讓周邊很多人都生活在惡劣的環境中,有很多人因此得病甚至死亡,還沒出發,我就判定此次采訪必定是“一路悲情”。
不出所料,在前幾天里,每一個采訪對象都把我當成了一個十分優質的訴苦對象,恨不得一肚子苦水把我從頭淋到腳,從垃圾焚燒廠的排污說到與鄉政府的恩恩怨怨,甚至是鄰里之間的糾紛都沒遺漏,每一個人都是眉頭緊鎖,印證著“一路悲情”。在采訪結束的最后一天,卻冒出了一個與眾不同的老人家,一改“悲情路線”。
她叫黃領芳,已經76歲了,高個子,看得出來,身體很硬朗。其實她給我的第一印象并不太好,全身上下都有一層灰,好像是拾荒的,進到她家后,才發現她就是拾荒的,整個小屋最多有10平米左右,絕大部分都被編織袋和塑料瓶占據著,只有床周圍有少許空地。
來之前,旁人就告訴我,這個老太太有兩個兒子,家庭條件都不錯,看到她實際居住的情況后,我馬上斷定兩個兒子肯定都不孝,老太太生活必定悲苦,我坐下來,準備聽老太太訴苦。
老太太講了很多,絕大部分都是她近兩年來的一些生活瑣事,自從丈夫因為肺癌去世后,她便開始獨居,在沒有搬到這里之前,她還在一座橋下的鐵皮房里住了一年多,每天以拾荒為生,最多能賺5塊錢,積攢幾天,就能去鎮上的商店買壺白酒,每天在睡覺前,喝上幾口白酒,安然入睡,然后周而復始。
我低頭安靜地記錄著這個我斷定為悲情的故事,但是抬起頭看到老太太的表情動作時,當時就驚呆了,她正抽著一支煙,面帶笑容樂呵呵地講述著這一切,仿佛正講著特別高興的事情。
我停下了筆,一直盯著她,她絲毫沒有察覺到我的驚訝,依舊說著,似乎越來越高興,我忍不住提到她的兩個兒子,沒想到她開始贊揚起自己的兒子來,她說自己的兒子每天傍晚都會來叫她吃飯,很孝順。
采訪接近結束,看得出老太太挺高興,我十分不理解,問了一個央視問題:“你覺得自己幸福嗎?”老太太說自己有煙抽,有酒喝,有房子住,兒子還會叫她去吃飯,活得很幸福。回到北京后,我仍然百思不得其解,把這事告訴了一位同事,同事就說了一句話:每個人幸福的標準都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