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鐵生 “救火教練”難酬志

提起殷鐵生這個名字，不懂足球的人也不會陌生。至少在山東，親切的“鐵蛋”稱呼早已深入人心

足球是圓的，在三大球里，它是最需要場地、最需要配合、最需要耐性的運動。對中國這樣地價昂貴并沒有現代足球傳統的國家來說，如何在競賽足球和大眾足球之間找到平衡點，是一個戰略而非戰術問題。而在2002年米盧帶給中國足球的走出亞洲的巔峰體驗之后，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們或多或少地、一廂情愿地偏向了奧運會和世界杯、俱樂部等純競技指標，在國內聯賽高薪機制的帶動下，肯去國外吃苦進修的球員越來越少，肯接手國家隊總教練這個燙手山芋的教練更難能可貴，中國足球因為進入了世界杯而進入了一個低谷。殷鐵生教練的黃金時代與中國足球的這一時代不期而遇。

“臨時主帥”的平靜

2008年12月10日下午，52歲的殷鐵生扎著領帶，穿著西裝，在中國足協新聞發言人董華的陪同下，坐在不多的記者面前。中國足協新聞發布廳內聽不見阿里·哈恩上任時鏡頭連拍的“機槍聲”，看不見杜伊簽約時的躁動場景，更沒有米盧入主時夸張的舉動。

“2008年世界杯預選賽、奧運會足球比賽結束后，鑒于國內聯賽正在進行當中，許多國內教練都有合同在身，且在帶隊進行比賽，因此，啟動新一屆國家隊教練員選聘工作的時機不成熟，時間也來不及。考慮到2009年1月亞洲杯預選賽前兩場比賽已經迫在眉睫，中國足協決定組建國家隊臨時教練組帶隊參加階段性比賽。”中國足協的態度明確而不容置疑：“臨時教練組”的工作期限為一個半月。發布會兩天前的傍晚，中國足協以更為低碳的方式，在其官方網站上公布了殷鐵生臨時執掌中國男足的消息：由殷鐵生組長、王寶山、區楚良組成國家男子足球隊臨時教練組，指導國足參加2009年1月進行的亞洲杯預選賽兩場比賽。

這不是土洋教練之間的差異，更不是刻意的文字游戲，早在一周以前已經知道結果的殷鐵生平靜地表達了自己對于“臨時”二字的理解。“目前中國足球環境并不好，我們每個人有責任與義務來改變這些影響。雖然我們是臨時的教練組，但不能有臨時的思想，中國足球需要每一個人做出自己的努力，我們會全力以赴打好這兩場比賽。”

對于有些情緒的媒體和球迷，殷鐵生是這樣承諾的：“前一段時間，中國足協已經做好了前期的保障工作，我們也表示感謝。我們也希望球迷與媒體多支持我們，因為國家隊代表一個國家的形象，我們所有人都是一個整體，我們相信我們隊通過前期的集訓，熱身賽的鍛煉，打好每一場比賽，從新一屆國家隊開始樹立一個新的良好形象，最后再次感謝媒體與球迷的支持。”

至于能不能正式出任中國男足主帥，殷鐵生回答道：“我今天是第一天上任，現在想的就是如何進入角色，把球隊組建好。現在球隊人員狀態不是百分之百的好，我們教練組只考慮近期的工作。”殷鐵生的平靜讓當時的媒體和球迷暫時止息了情緒的宣泄。

新國足首堂訓練課只有45分鐘，殷鐵生的話語也不多，只是在訓練開始的時候，叮囑隊員們注意保暖以及注意別受傷，此外整堂課一句話也沒有。殷鐵生也確實耐得住寒冷，在北京滴水成冰的天氣下，他一身運動長衣長褲，生生頂了45分鐘，期間不見殷鐵生有任何的運動暖身。或許作為國足新任主帥，殷鐵生心中有著很熱烈的奮進欲望，這股欲望讓他忘記了寒冷。

毫無疑問，這位年過半百的、把國足教練作為執教生涯最高榮譽的足球人的內心是緊張的。歷屆國家隊的人員組成向來是“以老帶新”，而這一屆中國國家隊匆匆集中，隊員又多是年輕面孔，如何在短時間內將隊伍捏合成型，如何應對“西亞四國邀請賽”等頻繁賽事帶來的疲累和傷病不斷，如何在“不斷進行嘗試”的指導方針下，保持自己短短任期內隊伍的穩定發揮，外表平靜的殷鐵生為此絞盡了腦汁。

最終的結果卻很簡單，盡管殷鐵生讓更多年輕球員有表現機會的換陣思路讓球迷詬病不已，盡管殷鐵生保持一定訓練量的做法在管理層眼中并不討好，但年輕的中國隊的人心慢慢凝聚，終于打出久違的“常態”，在亞洲杯預選賽第一場比賽中2比3輸給敘利亞隊，次年1月21日在杭州的第二場預選賽中以6比1大勝越南隊。

當主裁判吹響終場哨音的那一刻，殷鐵生從替補席的座位上站了起來，他先是向看臺上的觀眾揮了揮手，然后做出了在以往比賽后沒有出現過的舉動：從身旁的助理教練王寶山和區楚良開始，他沒有落下替補席上的任何一個人，包括國家隊的管理和隊醫，他伸出大手和每一個人握手，從替補席的這頭到那頭。之后，他又在場邊等候走下場的隊員。“殷指導是那種有始有終的人，在這個時候更像是和國足告別。”在現場采訪的一位記者說。

在賽后的新聞發布會上，殷鐵生顯得更加平靜：“結束了今天的比賽，所有人都要回到各自的崗位了，40多天的國家隊主帥工作痛苦多、快樂少，但是最后一場比賽的勝利對于我的努力也算一種回報。我很感謝這些隊員，他們非常積極地配合教練員的工作。”“當時發布會上的場面顯得很壓抑，鐵蛋這番話更像是臨別贈言。”一位與殷鐵生相熟的記者說道。

次日凌晨時分，殷鐵生的房間大門仍然敞開著，因為他仍然在接受記者的采訪，不過這次采訪經常被前來道別的國足隊員們打斷。國家隊原地解散，隊員們紛紛到殷鐵生的房間和這位臨時主帥話別。

殷鐵生在上任后總共率領中國隊進行了6場正式比賽，戰績為2勝4負。此時他感到如釋重負。“雖然大勝越南隊不值得炫耀，但總算沒在年關時節給全國球迷添堵，我也能踏實過年了。”

“救火教練”的執著

國家隊后來選擇了高洪波，殷鐵生沒有任何表態，只是說聽組織安排。而回首殷鐵生的執教生涯，不知有意無意，組織上的安排使他稱得上一名資深的“救火教練”。

早在1998年的時候，韓國人金正男率領的山東隊戰績不佳，在聯賽最后幾輪，俱樂部決意辭掉金正男，火線接手的正是在洋教練流行之前帶領山東隊取得聯賽冠軍的殷鐵生，過渡期后，他又毫無怨言地輔助桑特拉奇，幫助山東泰山隊奪得聯賽和足協杯賽雙料冠軍。讓殷鐵生真正走進中國球迷關注中心的，還是在2008年的奧運會。國奧隊主教練杜伊在臨近奧運前夕突然被足協杯酒釋兵權，退居幕后成為總教練，殷鐵生擔任執行教練，成為賽場上的實際指揮者。這位曾在土倫杯上帶領國青隊先后擊敗哥倫比亞、逼平法國、土耳其，最后戰勝巴西隊獲得第三，創造了中國隊土倫杯最好成績的本土教練咬咬牙又接過了這副關乎東道主顏面的重擔。但這一次臨時救火的結果并不理想，小組三戰進一球，積一分，成為媒體批判的焦點，批判一到，任期自然也到了。

從殷鐵生三次救火的經歷來看，實際上每次留給他的時間都不多，壓力都很大。但殷鐵生善于協調此間各種復雜的人際關系，進退有據，體現出一種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冷靜，堪稱足球界的危機公關先生。

和高洪波一樣，殷鐵生踢球時以場上意識好著稱，做教練后也是一位智慧型的教頭。平時他非常喜歡學習和鉆研業務。1998年，殷鐵生從泰山隊主帥位子上退下來，到德國進修三個月。1999年，桑特拉奇執教泰山隊，殷鐵生出任領隊，從帶隊訓練到指揮比賽和隊伍管理，殷鐵生自始至終都在仔細觀察和學習。桑特拉奇每堂訓練課，殷鐵生都做筆記。第二年，殷鐵生被聘為長春亞泰主教練。執教亞泰五年，他在工作中游刃有余，戰績卓著。長春亞泰能從二級聯賽打進中超，并最終奪得聯賽冠軍，與殷鐵生當年打下的基礎分不開。正是這樣持久的學習精神和心態，讓殷鐵生在關鍵時刻總能頂得上去。

山東“鐵蛋”的恒心

由于救火教練的聲譽，提起殷鐵生這個名字，不懂足球的人也不會陌生。至少在山東，親切的“鐵蛋”稱呼早已深入人心。

殷鐵生1972年進入山東青年足球隊，從此開始了足球生涯。在1988年退役后，繼續投身足球事業，先后執教了山東泰山足球隊、長春亞泰隊、青島中能隊，在2008年又先后以臨時主教練身份執教了國奧隊和國家隊，還擔任過國家女足青年隊主教練，如今又返回山東一心一意培養年輕隊員，這位兢兢業業的共產黨員為中國足球事業奉獻了40多年。

不服輸是“鐵蛋”的“鐵膽”。

在中國職業聯賽的初始階段，他所執教的濟南泰山隊，是甲A聯賽第一年平均年齡最小，而經費最為缺乏的俱樂部。那是一段屬于山東足球自己的二萬五千里長征的起點，當時的泰山隊是一支窮到夏天連蚊帳都買不起，比賽中兩個守門員要共用一副手套的隊伍。殷鐵生用他的務實的精神和嚴于治軍的態度，帶領著那時還是一群孩子的泰山隊慢慢長大，并用他敏銳的眼光不斷地發現著新人，這些孩子在他的指導下走向了成熟和輝煌。那時候沒有人關注默默無聞的殷鐵生，即使他帶領著弱小貧困請不起外援的濟南泰山隊取得了聯賽第五的成績，即使他拿下了中國足協杯的冠軍，除了山東本地的媒體外，也沒有多少人對他報以掌聲和認可。

2005年，殷鐵生擔任青島中能俱樂部主教練，第一年在賣掉了大量主力球員且沒有引進外援的情況下率領全華班奪得聯賽中游名次，扭轉了青島年年保級的窘境。作為一支弱隊，青島隊先后有曲波、姜寧、劉健、鄭龍等人入選了國家隊，在聯賽中也多次大比分擊敗北京國安、上海申花等隊，令人刮目相看。而就是這一年，也是殷鐵生記憶中最難熬的一年。“那一年真是熬白了頭，甚至自己也有些迷茫。P8SfAjhuOsUHTQmSx2i40/YatCBHE1bMgmSrXK1LSrk=我帶過的球隊始終是善始善終，但當時球隊的情況不容樂觀，沒有外援的情況下又面臨保級，那時候就暗自激勵自己，我是個男人，要靠我們自己的力量努力擺脫困境。后來還好一步一步終于熬過來。”

不少山東媒體稱殷鐵生為“山東足球教父”，因為他帶出的弟子可謂是桃李滿天下。像李霄鵬、李明、宋毓明、姜勇、于遠偉、李斌、張蓬生、舒暢、高堯、宿茂臻等都是他一手培養起來的，現役魯能泰山隊員王永珀、周海濱、崔鵬等隊員都得到過他的調教。而當年他帶領的那支泰山隊中有不少隊員也走上教練崗位，有的已成為各級國家隊的主帥。除了李霄鵬之外，宿茂臻是中青隊主帥，范學偉是國家女少主教練，郭侃峰和郝偉擔任聯賽俱樂部的主教練。這支足壇“殷家軍”正在從各個層面推動著中國足球的發展。

“從干教練員至今，我始終抱著為足球奮斗一生的目標。活到老，學到老。雖然我已是這個年齡，但還是經常督促自己要不斷學習，不斷完善提高業務水平。對于我的學生，我希望他們也能虛心學習，更希望他們可以趕超我，為國家足球事業盡自己的一份力。足球的魅力使我一生都離不開它，從事足球事業我感覺很幸運，無怨無悔。不管今后帶什么隊，我都會兢兢業業，回報黨和人民對我的培養，以共產黨員的無私奉獻精神，為中國足球事業貢獻自己的余熱。”這就是殷鐵生的心里話，是殷鐵生的恒心。

責任編輯 董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