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南宋時,浙江永康人陳亮曾三次參加科舉考試,但無一中第。
淳熙五年(1178年),陳亮三次上疏孝宗皇帝,要求廢除和約,對金宣戰,并請皇帝親自接見他,當面陳述抗金策略。孝宗皇帝在讀罷陳亮的上疏之后,深受震撼,拍案叫好,決定破格給他個官當當。可陳亮居然不買帳,說:“我之所以上疏,是為了國家開辟幾百年的基業,難道只是用它來為自己弄個官當嗎?”說罷拂袖而去。
這樣的人注定難以被社會所接受,因為得罪權貴,陳亮兩次被冤入獄。不過很快,幸運女神眷顧了他。
這一年的殿試題目是光宗趙惇親自擬定的:該不該去朝拜重華宮。原來趙惇的神經不太正常,經常不去退居重華宮的太上皇孝宗那里請安,但因為他皇帝的身份,誰也不敢異議。在以孝治天下的理論指導下,這是大逆不道的行為。許多大臣因此上書,要求趙惇按時去看老爸。這事讓趙惇十分不滿,于是把這事搬上了考卷。
對熟讀“科考指南”的舉子們來說,答這題簡直輕車熟路。唯有陳亮回答反其道而行之,他說:“一年四次朝拜太上皇,只是做給別人看的‘面子活兒’,一個皇帝只要把天下治理好了,收復失地,朝不朝拜已經退休了的太上皇并不重要。”
這番話正說到了光宗的心坎上,于是陳亮在人們詫異的目光中,當上了狀元。
不過,幸運的延續并不長久。陳亮被封為建康(南京)軍簽判,在他赴任前回家料理家事時,因為興奮過度,突發腦溢血而離世,時年52歲。
貳
清乾隆二十五年四月,江蘇鎮洋(今太倉市)人畢沅在會試中得中,取得了參加殿試的資格。他非常高興,日夜攻讀,為最后一戰做準備。
畢沅在軍機處擔任秘書,負責撰擬、繕寫詔令及管理檔案等工作,殿試的前一天晚上,恰巧輪到他值班。畢沅本打算請個假,可當天與他一起值班的重光、童鳳三也在備戰殿試。
果然,還沒等他張口,諸重光、童鳳三就找上門來,對畢沅說:“明天就要參加殿試了,今天的值班,煩請你代勞吧。”
畢沅說:“可是我也要參加殿試呀!”
二人笑著說:“根據以往經驗,殿試書法非常重要。我們兩人的書法要比你好很多,所以我倆最有機會沖擊殿試,你就成人之美吧!”
畢沅的學問、見解雖然不在諸重光和童鳳三以下,但在書法上的確是略遜一籌。他是厚道之人,想著他們說的話不無道理,就痛快地答應了。
畢沅原本還想利用值班無事再看看書,剛攤開書本,有一件朱批奏折就送到了軍機處。原來是陜甘總督黃廷桂關于新疆屯田的一份奏議,乾隆皇帝非常重視,親筆做了御批。畢沅不敢怠慢,趕緊詳加閱覽。
值了一夜的班,第二天進入考場時,畢沅倦意甚濃。不過出乎意料的是,這次殿試對策的試題,正是關于新疆屯田之事。因昨天晚上已詳細研讀過新疆“屯田”事宜的奏折,畢沅拿起筆來胸有成竹,相當順手。
卷子交上去了,主考官發現畢沅的文章雖高屋建瓴,“條對獨詳賅”,但因書法欠佳,還是遵循慣例把他排到了第四名。然而乾隆皇帝看了前三名的試卷,都不十分滿意,翻到畢沅的卷子時,發現對策詳賅明確,議論貼切,許多獨到見解與自己的想法非常相近,不由龍心大悅,當場定為狀元。原本第一的諸重光被擠到了第二,中了個榜眼;童鳳三則列為二甲第十一名進士。
幸運的畢沅后來官運亨通,歷任河南巡撫、湖廣總督等要職,不過他也未能幸運到底,嘉慶四年(1799),嘉慶皇帝查辦和珅,畢沅也受到牽連,被剝奪世職,籍沒家產。
弎
安徽桐城人龍汝言自幼家貧,考取秀才后,為了維持生計,他跑到北京一個八旗都統家當起了教書先生,沒想到這成了他命運的轉折點。
那一年,嘉慶皇帝快要過生日了,按照慣例,大臣們要獻上“小貢”。所謂“小貢”,即所作的祝賀性的詩、詞、序、頌之類,繕寫成小冊子進獻給皇帝。都統大人把這一光榮偉大的任務交給了家庭教師龍汝言。
經過一番鏖戰,龍汝言寫出一首長達兩百句的集句詩,而他所集的詩句,都是從康熙和乾隆的詩中集取的。康熙和乾隆都喜歡作詩,僅乾隆所作的詩就多達四萬多首,有幾個讀書人能讀完這些詩呢?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小貢”的難能可貴,嘉慶皇帝看了格外開心,特地召見都統。都統受寵若驚,惴惴不安地向皇帝道出了實情:“此詩乃是微臣的家庭教師龍汝言所作。”沒想到嘉慶皇帝非但沒有怪罪都統,反而更加高興,說:“南方士子往往不屑讀先皇詩,此人熟讀如此,具見其愛君之誠。”當即賞龍汝言舉人出身,讓他第二年隨其他舉人一起參加會試。
龍汝言直接邁進了會試的門檻,然而等待他的卻是落榜。原來主考官并不知道龍汝言還與皇帝有此淵源,沒讓他高中,最后還被嘉慶一頓申斥。
嘉慶十九年,又一輪科舉考試開始了,這次主考官牢牢地記住了上次的教訓,想方設法讓龍汝言高中第一名。嘉慶相當高興,名單一公布,他就說:“朕所賞果不謬也。”
龍汝言隨即被任命為南書房行走、實錄館纂修,備受寵愛。不過物極必反,龍汝言興奮的勁頭還沒過,不幸就悄然降臨了。
龍汝言有個懼內的毛病,有一天,兩人又吵了架,龍汝言一拍屁股,跑到朋友家躲了起來。不巧恰在這個時候,實錄館來了校勘《高宗實錄》的緊急任務,直接給他送到了家里。龍汝言的媳婦還在氣頭上,隨手就扔到了一邊,第二天,實錄館的官員來取,她又原樣交回了。結果沒幾天,一道圣旨下達,將龍汝言革職。
原來那天讓龍汝言校勘的《高宗實錄》中,乾隆皇帝的廟號“高宗純皇帝”中的“純”字被書吏誤寫為“絕”,沒有校正出來,這按當時法律屬于“大不敬”,殺頭都不為過。好在嘉慶皇帝還念著他的好,惋惜良久,最后下旨:“龍汝言精神不周,辦事疏忽,著革職,永不敘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