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區人物三題

名 角

王美玲是李莊子礦豫劇團的名角。

早些年時興樣板戲，演《紅燈記》，她是第一號女主角，扮演李鐵梅；演《沙家浜》，她扮演阿慶嫂。王美玲不但扮相俊美，身段也好，而且還能“倒翻”，“倒翻”就是“倒翻跟頭”，這得要童子功。據說，有一次演《對花槍》，王美玲演羅成，曾一連倒翻過六個跟頭，把全場都蓋了。女孩子能“倒翻”的非常少，物以稀為貴，很快眾人就把她捧到了名角的位置。聽說最紅的時候，每天演什么戲，劇團團長都得看著她的臉色行事。

但就是這個王美玲，竟然不能生育。

王美玲是河南周口人，原本姓胡，在她剛滿周歲的時候，母親就死了，因為家里窮，父親就把她送給了鄰村一家姓王的。王美玲自小聰明伶俐，再加上皮膚白皙，長的甜美，深得王家人喜愛。繼父讓人給她算卦，算卦的說這妮子命里要吃百家飯。于是繼父就把她送到周口的道情班學唱戲，卻不想碰上的師傅是個壞貨，在教她唱戲的同時，按耐不住一顆蠢蠢欲動的獸心。在一個夜晚演出結束后，年幼的王美玲早早就睡下了，卻不想就在這時一個黑影溜了進來，不顧王美玲的百般哀求，強行把她糟蹋了。

那一年，王美玲剛剛十三歲。也許就是她師傅的那次“獸行”，導致了她一生竟然不能生育。

1973年6月，李莊子礦豫劇團去周口招演員，17歲的王美玲因唱腔圓潤、扮相俊美贏得了招工的礦工會穆結實主席的青睞，被破格錄取。

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煤礦屬于計劃經濟，吃喝不愁，因為效益好，很多煤礦都根據主要領導的喜好，成立有自己的劇團等。當時，李莊子礦的礦長李泉清和工會的穆結實主席都是有名的戲劇票友，遇到有上級領導或者礦務局領導到礦檢查工作，李礦長和穆主席有時候也親自下場客串一把。因此，王美玲到李莊子礦后，可以說如魚得水，很是風光。記得有一年，煤炭部的一個副部長到礦檢查工作，為了贏得副部長的歡心，礦務局和李莊子礦下了很大功夫。那晚，演出的劇目是《紅燈記》，王美玲自然是演李鐵梅，李清泉礦長反串李玉和，又低又胖的穆結實主席演鳩山。王美玲像是天生就是唱戲的料，一登臺一亮相，就是一個滿堂彩，再加上王美玲嗓門又高又亮，扮相優美，舉手投足之間，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贏得了副部長的好評。演出結束后，副部長接見演職人員，握住王美玲的手，好久沒有放開，最后還邀請李莊子礦豫劇團進京調演。

通過這次演出，李泉清礦長算是出足了風頭，對王美玲更是關懷備至，呵護有加。為了炫耀，演出結束后，他和穆結實主席帶著礦劇團先后到礦務局各礦進行慰問演出，每到一處，都受到職工的熱烈歡迎。最風光的是1980年，李莊子礦代表礦務局到洛陽地區進行演出，洛陽豫劇三團的團長和導演看了王美玲的演出，如獲至寶，非要留下王美玲吃“皇糧”，當專業演員，李泉清執意不放，說劇團就是為人民服務的，說我們煤礦培養一個好演員不容易，你們怎么忍心拆我們的臺，挖我們的墻角。

王美玲終于沒有走成，為了留住她的心，回來后，礦上給她提了個劇團的副團長，享受副科級待遇。

這時，王美玲已經結了婚，丈夫是礦上的技術員，叫毋英偉。由于王美玲不能生育，他們就在礦醫院婦產科抱養了一個男孩。

早些年，他們夫妻關系還好，后來，毋英偉看妻子整天出去演出，孩子也不管，就心生怨氣，再后來，就和礦上新分的一個中專生好上了。在王美玲外出演出的日子里，兩個人成雙成對，過起了日子，儼然就是兩口子，只是瞞住了王美玲一個人。再后來，毋英偉提了副礦長，調到和李莊子礦相鄰的張莊子礦任職。其時，正是“四人幫”剛粉碎后，各種人才青黃不接。

毋英偉臨走前，和王美玲攤牌，說要離婚。王美玲問為什么？毋英偉說，你說呢，你別以為你做的事大家都不知道？如果不是你和姓李的關系好，他憑啥給你提個副科級？

說真的，王美玲和李泉清礦長真的沒有什么，不是李泉清沒這個意思，是王美玲不給他機會。

王美玲是個十分剛強的人，見毋英偉全然不念夫妻多年情分，出口傷人，就甩了毋英偉一個耳光，說離就離。隨后，兩人去民政上協議離了婚，房子和孩子歸王美玲，毋英偉凈身出戶。

1985年，我上班后，每次去俱樂部看演出，總見王美玲帶著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王美玲在臺上演出，小男孩就在后臺趴著，一動不動的，很是專注。

再后來，王美玲就調到了礦務局豫劇團。后來聽說，王美玲到礦務局后，不知咋地就和礦務局的一個姓張的副局長勾搭上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沒多久，副局長的老婆就知道這件事。副局長的老婆攆到劇團，把正在演出的王美玲的臉抓了個稀巴爛，在全礦務局都成了新聞。經過了這件事，王美玲的名聲算臭了，弄的礦務局領導的老婆都像防賊一樣防著她，王美玲干脆辦了病退在家休息。

時間很快進入九十年代中期，煤礦的計劃經濟時代早已結束，逐步邁入市場經濟。隨著企業管理的日趨規范，煤礦的劇團也都解散了，因為長期不上班，王美玲被分流到礦務局多經公司的錨桿廠，當副廠長，職務還是個副科級。

一個搞藝術的人哪里干得了這個，一氣之下，王美玲就干脆申請離了崗，在市區開了一家紅玫瑰酒店。憑著王美玲的名頭和人脈關系，剛開始，王美玲倒也真的賺了一些錢。后來聽說，王美玲和礦務局醫院新分配來的一個大學生好上了。那時，王美玲已四十出了頭，而那個大學生還不到三十歲，兩個人吃住在一起。那幾年，應該是王美玲一生最美好的時光吧。我偶爾上市里，在街上見到王美玲，她都是一副貴夫人的風采。后來聽說，王美玲為了留住“小丈夫”的心（不知結沒結婚？），一周去做四次美容，還花十幾萬給小丈夫買了一輛桑塔納2000的轎車。

最后見到王美玲是2003年6月，那時我已經在礦務局醫院上班了，在醫院辦公室當副主任。6月中旬的一天，我去神經內科看一個病號，看到病房走廊的連椅上坐了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有點神經兮兮的，我看那女人有些眼熟，問神經內科龔主任，那女人是誰？龔主任說，這個你就不知道了吧，她叫王美玲，以前曾是礦務局劇團的名角。

我一聽就愣住了，王美玲怎么成了這樣？

龔主任反問道，王美玲怎么不可以成這樣？

在龔主任斷斷續續的敘述中我了解到，王美玲開酒店后，很是賺了一些錢，還當了市里的政協委員，后來因為只顧經營酒店，特別是和礦務局醫院那個年輕醫生好上后，對兒子疏于管教，他那二十出頭的兒子竟染上了吸毒，王美玲很是痛心，把酒店轉了出去，專門在家里照看兒子。吸毒容易戒毒難，后來兒子因為沒錢吸毒，伙同他人去搶儲蓄所，結果被判了20年刑。自從兒子判刑后，她就成了這樣。

我又問，那個和他好的男醫生呢？龔主任說，那個男的，大學本科畢業，怎么可能和她真心好？和她好，也不過就是看中她手中有些錢，在一塊玩玩，騙倆錢花花。王美玲的兒子出事后，那個男的就走了，聽說去了深圳的一家醫院。

再后來，我來了青海，就再沒有見到過王美玲。

去年春節，我回家探親的時候，聽母親說，王美玲信了“主”，把家里的房子都賣了，捐給了教堂，成了一名專職基督徒。因為沒了家，王美玲也就吃住在教堂。母親說，因為王美玲會唱戲，識樂譜，王美玲在教堂里主要是彈琴，教大家唱歌，整天都是忙忙碌碌的，看似很快樂。

老 巴

老巴叫巴天福，老家是豫東上蔡人，1965年11月從老家來到李莊子礦當了一個采煤工，后來因在井下出事故砸斷了一只胳膊調到地面看了澡堂。這一看，就是二十多年。

1987年前后，國家為了照顧煤礦工人，專門出臺了一項政策，在煤礦工作工齡超過20年以上的，可以辦理農轉非。

老巴剛好夠條件。老巴有四個孩子，上面三個大的是女孩，那時候已經成家。最小的是個兒子。老巴說是農轉非，其實也就是轉了老婆和兒子的戶口，但令人遺憾的是，老巴這個唯一的兒子，竟然還是個憨憨。

老巴的兒子叫大倉，并不是實憨，只是心眼不夠數，能吃能喝，干活也有力氣。剛來礦時，一些和老巴年齡相仿的工友愛逗大倉玩。問他，大倉，昨晚你媽和誰睡覺？大倉就說，我媽和我爹一起睡。又問，你怎么不跟你媽一起睡？大倉回答，我爹不讓。如此智力，在老家自然找不下老婆。當初老巴把老婆兒子的戶口農轉非，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為了兒子。那時候，在礦上找工作不像現在這樣難。老巴就托他的老鄉，在礦人勞科當科長的馬季給兒子找了個打掃廁所的工作。

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末，能吃上商品糧的就已經不容易，何況，兒子還有工作。于是，老巴就開始張羅托人給兒子找媳婦。

礦上的女孩自然沒有能看中大倉這樣的。后來，就有人給大倉介紹了個礦區附近曹家洼的姑娘。姑娘叫桃子，初中畢業，模樣倒也端正耐看，她一心想借自己的婚姻跳出農門，因此，見面的第一次，她就給老巴家提了一個條件，就是結婚后一定要參加工作。

老巴也知道自己的兒子，能找到桃子這樣的媳婦算是燒了高香，為了兒子能娶上媳婦，他又托馬季給自己按工傷提前退了休，讓桃子接了班，然后非常大度地同意讓桃子先上班，再結婚。為了預防萬一，老巴托人去民政上先給大倉和桃子辦了結婚證，只是沒辦酒席。那一段，老巴臉上出現了少有的笑容，走到哪都是笑瞇瞇的。

桃子被分配在礦井口充燈房上班。

只是令老巴沒有想到的是，桃子上班不久，就被運輸區區長李大明的兒子看中了。李大明的兒子李杰從小在礦上長大，經多見廣，不到一個月就把桃子哄到了床上，把生米做成了熟飯。桃子自然也愿意嫁給李杰，只有老巴一家蒙在鼓里。

直到后來桃子懷孕，老巴一家才知道此事，但此時為時已晚。因為論權勢，人家是一區之長，自己只是個普通的退休工人，論兒子，自己的兒子更不如人家兒子，只好吃了啞巴虧。最后，沒辦法，老巴只得讓大倉和桃子離了婚。

大倉和桃子離了婚后，老巴就病了。但大倉因為死心眼，卻不管不顧，仍然整天吵著老巴要媳婦。

有好事的就把大倉領到井口充燈房，指著桃子說，那就是你媳婦。桃子一見大倉，也是心里有愧，但無論怎樣哄也把大倉哄不回去，沒辦法只好給李杰打了電話。

李杰正在上班，聽說這件事，立即趕了過來，后就打電話找來街上幾個壞孩子把大倉揍了一頓。

再說大倉被人送到家，老巴一看兒子被揍得鼻青臉腫，咽不下去這口氣，拖著病身子，就去礦上找了礦長。

礦長打電話把李大明叫過來臭罵一頓，讓他妥善處理這事。

當天晚上，李大明就提著禮品來到老巴家給老巴賠罪，并說，事已至此，他家愿意把桃子接班的指標錢拿出來。

按說，事情到此也算圓滿了。

不料，后來事情又起變故。運輸區副區長張海因和李大明關系不和，聽說李大明的兒子搶了別人家的老婆，李大明不僅不制止，還大力支持，便想借此機會把李大明弄下臺，就指示人以老巴的名義寫了揭發材料。

第二天，張海就找到老巴家，讓老巴簽名。本來，昨晚，李大明走后，老巴已經想的差不多了，但現在經張海三說兩不說，心又動搖了，也覺得李大明欺人太甚。于是就簽了字。自己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躲回老家去了。

李大明縱子強搶他人婦的材料被寄到了礦務局紀委，書記一看大怒，立即責令李莊子礦嚴厲處理。

紀委書記發了話，礦長也沒能保住李大明的職務。最后，李大明被免職，桃子接班的指標作廢，從哪來還回哪里去。

想想這一切，老巴就像做了一場夢。

天 一

天一是李莊子礦子弟小學校長鐘子期的小兒子。

鐘子期是江蘇徐州人，老牌的河大畢業生，底子深厚，學問淵博，不說別的，就說鐘家的兩個孩子，在整個礦務局都是少有的，大兒子龍一是天津南開大學化工碩士，沒畢業就和北京一家化工研究所簽訂了合作協議。最不得了的是他的小兒子天一，五歲上幼兒園時就會背唐詩三百首，十三歲英語就考過了五級，鋼琴考過了九級，用鐘子期的話說，他家天一將來不是北大，就是清華，至于上哪所大學，就看他的造化了。

然而就是鐘子期最引以自豪的天一最后卻給他捅了個天大的窟窿，讓的他一世英名毀于一旦。

天一讀書的事不用大人費心，媽媽擔心的是他任性好俠，太喜歡交朋友。鐘子期卻不以為然，說，男孩子就得有點男孩子的豪氣，任性好俠，說明他為人正派，有正義感，喜歡交朋友，說明他在外面人際交往有能力。鐘子期說，在這一點上，老二只怕要比老大強些。

從小學到高中，天一在班里都是絕對的學生領袖，不僅班里的男孩子服他，就是班里的女孩子，也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上小學時，班里有個男孩叫郭妍藝，因為自小父母把他當女孩養，班里的同學們都嘲笑他，看不起他，有一次因為誤闖男廁所，還被班里一個叫劉玲玲的女生告到班主任那里，說郭妍藝耍流氓，男生進女廁所。最后老師把郭妍藝叫到辦公室，是天一找到老師，把郭妍藝的實情告訴了老師。從此，天一就成了郭妍藝的保護神。

讓鐘子期沒想到的是，就在天一上高二的那年，還是出了一件事。事情的起因還是因為郭妍藝。那時候，礦區的學校比較亂，上學放學時間，學校門口經常會出現一些社會上的小流氓小混混到校門口尋釁滋事，遇到漂亮的女孩子就會攔住不放，說一些挑逗的話，還有的甚至會到女孩子身上亂摸亂抓。記得九二年就在礦務局高中門口還發生一起上晚自習的女生被社會上的流氓拉到學校附近小樹林輪奸的事情，雖說最后犯罪嫌疑人得到了應有的法律制裁，但還是在礦區轟動一時。據說，事情發生后，礦區職工家屬千余人自發地到礦務局、市委市政府聚會，強烈要求還校園一個安全、安定的環境，當然，這是后話。

那是個夏天周日的黃昏，郭妍藝從李莊子礦返回學校，臨出門的時候，突然下起了大雨，郭妍藝的媽媽趙菊層讓他等雨停了再去，但生性膽小的郭妍藝說不行，去晚了，老師要罵的。趙菊層拗不過兒子，只好從里屋拿出雨披給兒子披上。

李莊子礦距離學校8公里，等郭妍藝到學校門口下車時，雨其實已經很小了，但因為郭妍藝背著書包，為了書包不被淋濕，他還是披著雨披。郭妍藝本來長得就唇紅齒白，眉目清秀，文文弱弱，再加上父母從小把他當女孩養，走路動作真的像個女孩子。

因為快到上晚自習的時間了，郭妍藝不由得加快了腳步。距離學校門口還有五六十米時，迎面走來幾個穿著花襯衣、喇叭褲的男青年，一看就是整天在學校門口尋釁滋事的壞孩子，郭妍藝為了不惹事，就往旁邊讓了讓，但那幾個壞孩子卻把他圍住了，其中一個流里流氣的家伙用手托住郭妍藝的下巴，小妞，來，讓哥哥親一下。郭妍藝很生氣，嚷道，干什么呀，臭流氓。但聲音卻清清脆脆的，更像女孩子。幾個家伙蜂擁而上，就朝他身上到處摸起來。其中一個家伙下手狠也許把郭妍藝抓的疼了，郭妍藝把雨披一扯，怒道：“日你媽，你干啥？”這一下，幾個壞孩子看清楚了，原來是個男學生。一個臉上有一道疤的家伙上去就是一拳，罵道，他媽的一個小公雞裝什么嫩母雞，害得老子白摸了半天，說著一揮手，上。幾個壞孩子又圍了上來。

郭妍藝挨揍的場面被劉玲玲看見了，就跑到教室對天一說，幾個壞孩子在學門口打郭妍藝。天一一聽，在班里喊了一聲，有種的跟我走。于是，十幾個男生跟著天一就奔了出來。

幾個壞孩子一看十幾個人飛奔著過來，起身就跑，其中一個因為剛下過雨地滑，刺溜一聲摔在了地上，天一他們很快圍了上去，天一先把郭妍藝扶起來，一看郭妍藝被揍的鼻青臉腫，立即火上心頭，照住地上的那個壞孩子就是一腳，其余的男生見天一動了手，也不甘落后，拿腳就踹，直揍的那家伙鬼哭狼嚎。等派出所民警趕到時才把他們拉開。

第二天，派出所就把參與打架的男生全帶走了，民警詢問為什么打人？天一說了原因。民警說，你們是學生，參與打群架，和街上的流氓有啥兩樣。隨后，又問是誰帶的頭？天一說是他。最后，派出所把其余的學生放了，只把天一留了下來。下午，就把天一送進了看守所。

在看守所，天一聽說，他們揍的那個壞小子被因為面部外傷、耳膜穿孔，住進了醫院。隨后，天一因聚眾斗毆，造成他人輕傷，被法院判處勞教兩年。

當鐘子期聽說兒子的消息后，當即托他的老鄉，李莊子礦的副礦長張敏去公安局、法院找人疏通，但一直沒有結果。后來，鐘子期才知道，天一他們揍得那壞小子，原來竟是市委副書記張誠的大公子張星火，處理的重也就在所難免了。張星火高中都沒有讀完，仗著父親有權勢，和社會上的幾個壞孩子一起，沒事找事，尋釁滋事，打架斗毆，調戲婦女，已經是周圍的一害了。

鐘子期又托人，提著禮物找到市委副書記張誠，希望人家能原諒天一，畢竟天一不是壞孩子，此事是因為張星火調戲別人才引起的。通過張誠，讓法院從輕處理。可張誠護短，把來人搶白了一頓，禮物也被扔出門外。

那個夏天，鐘子期一下子蒼老了許多，連腰都佝僂下來了。

年底，鐘子期辦理了提前退休的手續，從此，閉門不出。

兩年后，天一回到了礦上。他發現，除了礦區南面山上蓋了七、八棟家屬樓，基本上沒有大的變化。天一在家里一連睡了半個月，就去找礦區的居委會，讓幫忙聯系工作。居委會主任張新民是個熱心人，帶他到礦上的金屬網廠、錨桿廠、多經公司聯系，但當人家聽說天一剛從勞教所里出來后，就拒絕接受。

那一天，天一閑的實在無聊，就搭車去市區東邊的生態公園閑逛。其時，正是冬令季節，當走到北邊的大壩上，天一看到湖面結了厚厚的冰。這年的冬天好像特別的冷，往年冰面很薄，都站不住人。有六七個穿紅著綠的小男孩正在冰面上嬉戲玩耍，心中不由生出許多感慨，曾幾何時，他也是這些無憂無慮孩子中的一個，只是這些已經像夢一樣遠去了，看著湖面上孩子們歡快的身影，天一的心思穿越時空仿佛回到了他的童年。忽然聽見“咔擦”一聲，有孩子在叫：“有人掉湖里了，快救人啊！”才把他的思緒拉回眼前。他毫不猶豫的跑到那幾個孩子面前，確認是有人掉進去了，也顧不得脫衣服，直接就跳了下去。可冬天的水真冷啁，跳下去腿就抽筋了，他還是忍著痛，找到那孩子，用盡全身的力氣，用頭把孩子頂了上來。但他自己實在沒有力氣爬上來，慢慢的就沉下去了，而且再也沒有浮上來。一會兒，周圍的人趕了過來，把掉下去的孩子送到醫院，知道救孩子的人好久還沒有上來，就打了110。

派出所人來了，消防隊人來了，穿上潛水服，開始打撈。一會兒岸邊聚集了好多人。那落水的孩子送到醫院，經過搶救，已經脫離了危險。原來他是市委副書記張誠的小兒子張燎原。當張誠聽說救孩子的人還沒有打撈上來時，也趕到了湖邊。讓通知電視臺來人，要對救人者予以贊揚，讓大家都來學習他舍己救人的精神。半個小時后，天一被打撈上來，可他終因落水時間太長，永遠的停止了呼吸。周圍有人認出他是鐘子期的小兒子天一，張誠聽說后默默的轉身走了，也許他在心里懺悔吧。

隨后只是聽說張星火被父親揍了一頓，一個禮拜都不能下床。

責任編輯：李 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