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作為一個后發現代化國家,俄羅斯面臨著道路選擇問題。俄羅斯改革正處在亦步亦趨地遵循西方國家的自由市場經濟還是另辟蹊徑的十字路口。研究表明,中國、巴西、印度、新加坡等非西方國家成功的改革方案更適合俄羅斯國情,這些方案的要點包括:明確的改革動機、長遠的目標規劃、能夠履行管理職能的政府以及社會的積極參與。
關鍵詞:現代化;改革;俄羅斯;非西方國家
作者簡介:謝列茲尼奧夫(Селезнев П.С.),男,俄羅斯聯邦政府直屬財經大學國際合作部主任,政治學副博士,從事政治學與國際關系研究。
譯者簡介:刁科梅,女,北京師范大學哲學與社會學學院博士研究生,從事東正教與俄羅斯哲學研究。
校者簡介:張百春,男,北京師范大學哲學與社會學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從事俄羅斯哲學研究。
中圖分類號:B512.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7504(2013)01-0031-09
一、西方國家現代化模式受到的質疑
從2000年中期開始,俄羅斯就表達了走改革之路的愿望,并宣布了政治和經濟領域里發展與進步的雄心勃勃的規劃。但是,要落實這些現代化規劃,只有當局的意愿是不夠的,甚至必要的基礎設施建設和劃撥大量資金也是不夠的。國家領導階層選擇創新的動機才是決定性的,這個動機是改革方針的戰略基礎。
宣布實施改革規劃首先是那些努力實實在在地參與國際競爭的國家的領導階層的政治選擇,這些國家都表現出躋身于地區或全球規模上領先地位的雄心。長期以來,人們認為只有那些在政治上堅持 “正確的”、自由民主的方針,在經濟上堅持市場優先地位的國家才擁有進步和高強度發展道路的壟斷權。
“進步”和“快速發展”的概念是西方文明的基礎。西方先進國家政治文化一開始就從這樣一個公理出發:必須保障人在大地生活中最舒適地生存,甚至當宗教范式在世界上占統治地位,教會是強大的政治力量的時期也是如此。然而,西方基督教信仰(天主教、新教)在自己道德和政治方針上同其他世界宗教(首先是東方的宗教,包括東正教)的優先選擇方針有重大區別。“領先地位”和“競爭”精神首先在新教倫理中獲得了體現。新教倫理主要是指向“此岸的”,并把人在大地上的積極性看作是對神的獻身。相應地,勤奮的人靠自己的勞動而獲得神的恩賜。社會學和政治學的創始人之一馬克斯·韋伯就曾指出過這一點,當代一些學者也堅持類似的觀點。在克萊涅爾院士主編的分析研究中,就有這樣的說法:“作為現代經濟倫理文化以及對待勞動和商業活動的現代道德態度的基礎,大多數公設與規范都根源于新教倫理。宗教改革運動時期,西歐國家經歷了重大的精神轉折,其實質在于對勞動與財富的重新思考。根據宗教改革運動思想家路德和加爾文的觀念,勞動不是懲罰,而是人的神圣天職和使命。勞動的目的不是贖罪,不是擺脫游手好閑的罪惡,而是獲得和增加財富,積累財產,追求利潤。對勞動的作用的重新理解,再加上追求最大化利潤的方針,還有財務方面的成就,又導致了對財產與財富在人生中的作用的新評價。在新教倫理中,財產十分重要,它是個性自由的核心與基礎。”[1](P38)
多年來,上述觀點在很大程度上一直是西方政治的基礎,這種政治的目的就是保障發展的快速特征和達到全球領先地位。不但如此,從這種世界觀里又引出這樣一個觀念,即西方在其與外部世界、另外類型的文明“世界”之間的相互關系中有著進步的、文明傳播的使命。同時,這里只承認歷史進步的線性方式,這種方式的基礎首先是先進的政治、經濟和技術發展的觀念。相應地,進步的所有其他基礎(精神的、文化的等等)或是被放到括號外面,被認為是“次要的”,或者在原則上遭到排斥。相應地,針對“非西方的”國家和民族,只承認他們有追趕式發展的權利,而且還要按照西方先進國家所開辟的道路發展,只能按照由西方“確立”的“樣板”發展。西方經濟上最初的“假斯文”開始逐漸地得到“政治進步”觀念的補充,在這里,西方又在覬覦全球領先地位和“為時髦立法的人”的地位。所有其他政治發展方案都被認為是“偏離的”和“不正確的”。這種立場的頂峰是“民主輸出”的觀念,1980—1990年,無論是在理論上,還是在實踐上,這個觀念都獲得了推廣。它的一個公設就是,全人類都必須按照西方(自由主義的)民主方案發展,與此同時,不但要否定極權和專制的模式,甚至還要否定與民主制對立的形式。美國學者弗朗西斯·福山關于“歷史終結”的理論就是對政治和社會經濟進步的這種獨斷解釋的極致。他宣稱自由民主和市場道路是唯一正確的道路,事實上是人類歷史的“最高成就”,而西方在為世界統治地位而進行的斗爭中所獲得的勝利是絕對的。
然而,21世紀初,這些結論變得可疑了。
第一,這個時候弄清楚了自由民主的發展道路不是普遍的,其中隱藏著巨大的冒險,尤其是對那些作為“下家”的“非西方”國家。
第二,2008—2010年的全球金融經濟危機使得現代西方自由市場基礎的普遍性,以及資本主義的基本原則(比如,競爭、自由市場、國家對經濟的不干涉等)遭到懷疑。此外,不排除我們正面臨著西方經濟模式危機的新階段的開端,甚至是新的“大蕭條”的開端,這就更加尖銳地提出了一個問題,就是要為過時的西方教條尋找合適的替代物。
與此同時,對世界上的獨斷領先地位的喪失導致整個西方文明的基礎遭到懷疑,并且使美國與歐盟之間的矛盾急劇激化,要特別注意的是,在很大程度上,正是“進步戰略”在維持著上述主體內的穩定,保障社會能夠團結在當局周圍。
比如,對于美國居民而言,自己國家在政治、軍事和經濟上的全球領先地位是原則性的。在理論上,這些情緒由美國著名政治學家、民主聯合會前執行長官(1985—1991年)斯特勞斯在其“單極性”的概念里反映出來。他的觀點如下:“隨著兩極世界中蘇聯一極的解體,國際體系成為單極的。現有的‘單極世界’事實上已經存在,它是由在全球體系中占優勢地位的民主工業國家組成。美國又是單極世界里的主導強國。”[2](P78)
至于歐洲國家(首先是作為歐盟一體化的“火車頭”的那些國家),他們早就定位于“社會享樂主義”原則,對于他們來說,全球領先地位(哪怕在與美國的聯盟內)早已變成不斷提高本國生活水平的一種可能性,這又可以保證他們的政治穩定。但是,在這里,人們也能夠理解,把希望寄托在17—20世紀那些過時的標準和概念上,會導致大規模的失敗,因此,他們也在嘗試尋找擺脫業已存在的“絕境”的出路。
但是,最近10年,對改革概念以及保障改革機制的自由主義解釋已經成了問題。除了前面指出的那些危機現象外,“第三世界”國家參與現代性“進步”日程的要求(并且是有相應的改革成就為根據的)日益強烈。而且,這涉及這樣一些國家,他們在不久前還完全處在世界的邊緣,甚至都沒有人假定他們能夠成為全球領袖國家,即美國和歐洲的競爭對手,盡管他們做出的利于改革發展的選擇主要都是政治上的,但是,在動機上,他們之間可能會有很大差別。
二、非西方國家的經驗
對某些“新手”而言,向改革軌道的過渡是其在殘酷的國際競爭中超越自己強大對手的唯一機會。中國是一個典型例子,他在20世紀末實現了改革沖刺,目前在軍事、政治和經濟實力方面已經超過了歐盟,并“從后面緊追”美國。
與此同時,中國不僅沒有降低,反而在努力加快改革發展的速度。比如,在2006年,中國政府通過了國家改革體制發展的中長期規劃,并把重點放在政策的新方向上。這里指的是縮減進口工藝的開銷,積極促進在技術工藝市場上的談判,刺激個體企業改革的積極性,大幅度提高國內生產總值百分比中研發支出的份額,以及知識產權保護的新水平。
在國家層面上管理中國改革體制的國家機構的地位和比重是引人注目的。這些機構包括:負責戰略決策的關鍵機關——中國國務院科技教育領導小組;負責制定和實施改革政策的一系列部委和組織(國家發改委、中國科學院、中國工程院、教育部、國家知識產權局、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和各部委,包括工業和信息化部、農業部、科技部);間接影響改革政策的制定和實施的一系列部和辦(財政部、商業部和人力資源部)。
如果考慮到中國不掩飾自己對全球領先地位的愿望,并且在世界所有地區積極推動自己的國家利益,那么,改革規劃為北京提供了一個機會,就是不僅僅增加國際“分量”和資源潛力,而且還以最積極的方式向“非西方的”國家推介一種具有吸引力的獲得成功的模式,其基礎是保衛傳統,但是又不在根本上打破目前的政治和經濟體系。
中國改革發展的戰略和思想體系問題十分重要。經過長期討論,中國的精英們對于領導方針達成共識,一方面,這個方針允許實行改革;另一方面,它又能保持國家與社會基礎的穩定。于是就出現了新的權威主義的觀念,或者新權威主義(неоавторитаризм)的觀念。它主要的意義在于,經濟領域的市場關系與政治民主在中國應該逐漸成熟,要在強大而嚴厲的政權監督之下,同時,政權要指向實現現代化的道路。這個立場的擁護者們堅持,新的權威主義原則上區別于以前的權威主義。他們認為,舊的權威主義是這樣一種體制,它在封閉循環的框架內運行,在這里,強大的政權逐漸被經濟和社會不斷增長的矛盾顛覆和摧毀,其后將出現混亂和無序,這些混亂和無序本身又將被新政權平息,等等。新權威主義為自己提出的目的不是維持社會“現狀”,而是社會有活力的發展。其結果就為民主制改革創造了條件,但這是和平的、進化式的改革。中國新權威主義的擁護者們堅持,只有通過全面現代化的途徑才能過渡到民主政治。不過,現代化不是瞬間的,而是分階段的和多方面的,只有這樣才能為中國的民主與自由創造經濟的、社會的和心理的條件。
還有一個改革的動機與許多國家保證內部社會政治穩定的努力有關,保持這種穩定性的手段主要是克服大多數居民的“長期”貧困。其中包括巴西和印度,他們的改革規劃基本上都帶有“社會的”指向,雖然這并不排除他們同時要求取得地區領先地位和加入與西方對立的全球聯盟(金磚五國)的愿望。
在最近20年里,巴西大力發展企業,建造了大約400個科技園區,其中聚集了6300家機構和公司,擁有35 000個就業崗位,每年交易額達到25億美元。巴西政府在2007年通過的、從2009年開始實施的“第一次改革運動”綱要極大地促進了改革。這個綱要支持在技術創新研發領域里展開活動的公司。綱要在科技部的名義下發布,由資助科研與項目的代辦處具體實施,與分布在全國的25家大科技園區合作,這些科技園區的目的是促進技術革新領域里的商業機構的發展。借助于改革的“沖刺”,這種快速發展使得巴西從2003年到2010年間把貧困的水平降低了50%。2011年8月,巴西總統迪爾瑪·羅塞夫提出了“巴西工業的偉大計劃”,其目的是幫助國內企業在國際和國內市場上更具競爭力。在宣布所通過的決議時,羅塞夫指出:“這是一場為保衛處在國際市場上的巴西工業而進行的堅決斗爭,在那里,競爭經常是不公平和殘酷的。我們應該為刺激改革及時地提供相應的稅收和財政方面的保證,但不能陷入保護主義。巴西有兩項任務:克服本國貨幣強勁增長的后果;提高自己產品的價格。”
在這里,我們又能夠發現國家領導集團和改革思想家們依靠傳統的愿望。根據俄羅斯學者吉爾昌諾夫的觀點,“巴西現代經濟思想不能完全歸結為研究現代經濟貨幣政策、銀行部門、農業經濟,以及巴西對國際和地區經濟一體化的參與。巴西經濟的歷史也受到了巨大的關注。歷史經驗和遺產被現代巴西經濟學家們看作是民族經濟模式運行的重要因素。另一方面,對于發展現代化的巴西經濟理論來說非常重要的是對古典著作的興趣,不僅僅是國內的,而且也包括國外的,首先是南美近鄰的古典著作”[3]。
傳統上,印度也被歸入非常貧困和社會分化十分嚴重的國家。這種狀況由于嚴格確定下來的社會等級(種姓制度)和人口過多而獲得強化和鞏固。除此之外,貧窮也是英國殖民政策的后果,這一政策一方面致力于殘酷剝削所占領土的資源潛力(印度在1949年前處于英國統治之下),另一方面是實行“分裂與統治”的原則,在社會層面和國家層面的政策里,都在實行這個原則。所有這一切的結果是少數“統治階級”擁有過度的財富,而絕大多數居民卻是赤貧的。
然而,隨著印度國家的“成熟”,其政治和社會經濟方面自尊心的提高,以及對國際生活的積極參與,克服上述社會失衡的需求也就出現了。正如世界實踐所表明的那樣,只有在改革沖刺的條件下,“第三世界”國家才能進入世界領先行列;否則,他們注定要走毫無前景的“追趕式發展之路”。獨立印度的第一位總理尼赫魯這樣說過:“當大量資源被白白浪費,由于饑餓而等待死亡的窮人都在向富裕國家移民的時候,只有科學能夠解決饑餓和貧窮、不衛生和文盲、愚昧的迷信和習俗等問題……”[4](P34)
21世紀第一個十年,印度以強大的經濟增長和改革領域的加速發展而著稱。決定這一情況的是兩個因素,一方面是國家經濟向改革階段邁進的預備階段結束了,另一方面出現了非常需要的受過教育的印度人所構成的“處于轉折點上的大眾”。比如,在2004年,受過高等教育的印度居民達到5300萬人(占人口總數的4.5%)。國家因此獲得了必要數量的相對地受過教育的、盡管還很貧窮的青年人,他們掌握了英語,并且因歷史上形成的聯系而有可能積極地努力到美國和英國去進修。順便指出,這種情況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在一系列服務行業領域都是世界主導中心的印度改革的側重點,比如軟件、商務外包和工程技術等領域。其中,在2000年中期,印度占了大約45%的商務外包市場和大約65%的網絡科技外包市場的份額。
所有這一切都使得國家領導集團著手下一階段的改革。2003年,印度政府發布了面向國家改革發展的下一批倡議。比如,這些倡議要求“非官僚化”,吸引學術機構的學者和代表參與管理專業的部和廳;增加對研發的投資規模,到2007年達到國內生產總值的2%,為大學和科學實驗室提供技術轉讓的權利(以前,這是需要國家批準的)。甚至宣傳要在研發系統內部建立財政刺激政策,既包括自己的研發成果,也包括外包的研發成果,還要對知識產權立法進行改革。
2000—2010年,印度國家支持和發展改革的組織基礎結構繼續形成,目前已是一個復雜的系統了。它包括中央各部、各州政府下屬的部、地方教育機構(研究所、大學、中學、教育中心)、國家層次和各地區的委員會、法律機構網絡、立法組織等等。此外,為了公正,應該指出的是,這些機構中的許多部門的功能有時候是相互重疊的,經常妨礙“中央路線”的貫徹執行。
印度改革發展的下一步計劃體現在2007—2012年的第11個五年計劃中:國家計劃對基礎設施的發展和教育領域進行大規模投資。
因此,2012年,就對改革領域的投資規模而言,印度在世界上名列第8位。從1995年開始,投資規模每年增加大約8%,而國家在冒著風險的投資者那里獲得了良好的聲譽。
國內和國外的投資使得印度急劇強化了自己的改革政策,特別是在這樣一些領域,比如汽車制造、軟件研發、電信和生物技術。
非常重要的一點是,這種類型的投資保護方式使國家相對安全地經歷了2008—2010年的全球金融經濟危機。雖然美國和歐盟市場經受了危機的重創,包括汽車制造和網絡科技領域,但是,在印度正相反,這些領域呈現增長的態勢。真正具有轟動效應的新聞是,在2009年危機的頂峰時刻,印度的汽車集團公司塔塔(Тата)投產世界上最便宜的汽車“納諾”(Нано),一下子收到12萬份訂單。除此之外,在危機的條件下,國家領導階層成功地吸引國外公司參與到當地汽車業,這些國外公司感興趣的是在印度領土組裝自己的零部件,因為這里有技術上相對熟練的和廉價的勞動力。
至于馬來西亞,在這里,對國內商業活動和國家企業的支持并不意味著利用限制進口來創造“溫室”條件,這就能夠維持健康的競爭環境。此外,在馬來西亞,發展國家企業還肩負著專門的任務:為了當地居民的利益而在各民族團體之間重新分配經濟潛力。一旦國營企業開始順利運行,它們就被轉讓給馬來西亞的實業家們。
經濟潛力的提高使許多尖銳的社會問題得到緩解。從1970年初到1990年中期,生活在貧困線以下的居民人數下降了,在城市里從22%降低到4.5%,在農村從45%降低到22%。
此外,在克服了自己的經濟和社會問題后,國家步入了改革之路,甚至全球經濟危機也沒能動搖馬來西亞對發展的追求。為了創造條件,讓世界市場的負面趨勢對國家經濟的影響降低到最小程度,馬來西亞總理納吉布·拉扎克宣布制定新的經濟模式,它將保證國內總產值增長的水平,在2011—2020年之間,年增長率不低于6.5%。
政府提出的最高任務是把馬來西亞變成高收入和具有發達的國內市場的國家。馬來西亞的目標是居民人口收入增加到每人15 000美元(現在是7000美元)。新經濟模式還考慮到實行發展知識密集型產業的措施,以便減少對石油和天然氣行業的依賴。這里還考慮到增加教育的支出,以及刺激企業家積極性的措施。減少貧困也是新經濟模式的首要任務之一,雖然在2011年國內貧困水平完全沒有超過7%的“警戒線”。然而,新經濟模式還是提出任務,要在實質上降低所有階層居民的貧困水平,不分種族的歸屬。[5]
同時,對于馬來西亞來說,改革之路為鞏固自己在伊斯蘭共同體中的影響提供可能,甚至在未來可以試圖挑戰波斯灣的那些君主制國家在這方面的絕對領先地位。
對某些國家來說,現在,改革現代化成了在地區競爭環境下生存和成功的保障。例如,這里涉及韓國和新加坡。根據許多專家的觀點,在21世紀,亞太地區會逐漸成為政治和經濟“時髦”的主要立法者。但是,現在在該地區已經展開激烈的競爭戰。在這些條件下,只有通過改革“飛躍”,才能確定自己的地位,更不用說要戰勝對手了。新加坡充分顯示了這一點。在新加坡,急速的現代化使國家地位迅速提高,保障了他在亞太地區的經濟和政治地位的立場。至于韓國,這里地區競爭的因素又得到了政治體制競爭問題的補充。從1953年開始,韓國和朝鮮處于“冷戰”狀態。為了動員居民的支持,韓國領導集團必須定期展示成就,保證不斷提高自己公民的生活水平。
特別需要強調的是,在上面指出的非西方改革現代化模式中,大多數都獲得實施,或者是在非民主(專制的)框架內,或者是在有限的民主政治制度下。與此同時,在這里,作為“進步動力”的不是私人商業活動,像在西方國家那樣,而是國家政權,它既是類似改革的訂貨人,又是這些改革的監督者。這種情況尤其涉及中國、俄羅斯、新加坡和韓國,在較小的程度上,還有印度和巴西。
作為國家與個人合作的非常有效的例子,我們可以看看韓國。在韓國國家經濟中,資本的集約與集中的過程導致大型金融工業集團(財閥)的出現,它們是在貿易公司的基礎上形成的,包括各個領域的公司,它們都是巨型跨行業公司。大約50個集團在國家經濟中起主導作用,其中就有這樣一些著名的集團,如“現代”、“三星”、“大宇”、“LG”。它們成功發展的特點在于,不去追求短期效益,而是保持和加強自己在市場中的地位,其手段是從一個生產領域過渡到技術含量更高的另外一個領域。這可以成為一個非常好的例子,它表明,投資知識密集型產業能夠帶來多大的利潤。在這種情況下,韓國政府在經濟中發揮主導作用,在對外經濟關系中實施直接和間接的控制。[6](P166)
與此同時,從上述國家的居民和領導階層的觀點來看,“改革抉擇”的具有吸引力的方面是這樣一個情況:在這里,現代化并不要求放棄民族傳統以適應西方的“質量標準”。如實踐表明的那樣,嚴格遵循美國和歐洲發展次序根本不能保證“反映式現代化”國家取得政治和社會經濟的“突破”(這個“原則”唯一的例外可能只有日本,盡管“民族性格”在這里的影響非常大)。此外,對國外影響的依賴往往使得“適應式的”國家相對于“監督者”而言處于服從的地位,實際上取消了他們自己選擇獨立發展道路的可能性。
三、對俄羅斯未來改革的啟示
至于俄羅斯,在這里,其實和在中國一樣,在鼓勵和實施改革規劃的事業中,主動權都在領導階層。而且,俄羅斯追求改革現代化的基礎既有客觀的因素,也有主觀的因素。一方面,俄羅斯完全“自私地”保持自己對國家的影響,這就使得他能夠控制大量機構和商業的資產;另一方面,俄羅斯明白,不進行定期的政治和經濟改革,實際上就不可能保證國家的發展。
鼓舞著俄羅斯領導層致力于改革更新俄羅斯的最重要因素之一就是希望以擁有被承認的“股東”權的身份“加入”世界權力機構,也就是成為“全球股份公司”的平等參與者,哪怕擁有“小股東”權。在這一想法里有一定的合理性,即全球化過程要求世界主要國家必須密切合作,從2000年起,俄羅斯就開始追求恢復“大國”地位。而且,根據國內權力階層的大部分人的意見,俄羅斯要想確立這樣的地位,必須與世界發達國家積極協作,從他們那里獲得通向世界“奧林波斯山”的“通行證”。相應地,在最近10年,俄羅斯上層領導的努力就是為了爭取這種權利。然而,在此條件下,也需要理解,只有在俄羅斯政治和社會經濟指標可以與“此世的強大國家”相比的情況下,這種一體化才有可能實現。所以,渴望進入“全球股份公司”所要求的不是限制自己的主權,而是實用地和一貫地捍衛自己在世界上發揮影響的權利——這種影響與其在“控股”中所占比例一致,捍衛在與自己的國際合作伙伴對話中的權利。
俄羅斯聯邦當局在2007—2012年制定和實施的改革“日程”,也是一種進入全球精英集團的申請。一方面,俄羅斯因此顯示自己與時代的一致性,以及對現代化政治的理解;另一方面,他希望加入世界精英俱樂部,不是憑借“原料上的小兄弟”的權利,而是憑借作為名副其實的21世紀高效國家的身份。
在俄羅斯,以知識、創造性和對未來遠景的看法為基礎,建構一個有機的政治經濟模式,就要求創造條件,把俄羅斯聯邦的科技潛力變成一種政治和社會經濟穩定增長的重要資源。在這里應該指出,俄羅斯聯邦領導集團也在評估21世紀挑戰的尖銳性,以及國家技術落后于世界主要國家的狀態,但是,在此條件下,又考慮到其強有力的經濟、人口、文化的潛力,于是,就玩起了“搶點射門打法”。這里提出的口號不是“趕上和超過”而是“超前”,至少是在俄羅斯可以實現重大突破的一些領域里。
俄羅斯聯邦總統普京在給聯邦議會的致函(2006年5月10日)中首次提出目標,要改變俄羅斯經濟的結構,賦予俄羅斯經濟以改革的能力,這個目標要求必須完成以下關鍵任務。
刺激增加向生產基礎設施和改革發展方面的投資。普京在致函中指出:“總的來說,我們今天需要這樣一個改革的環境,它能夠使新知識的生產以‘流水作業’的方式進行……”1
強化科研機構針對現實經濟需要的傾向。“在科研領域現代化方面,政府和科學院之間合作規劃的實施不是形式上的,而是能夠帶來實際效果,為國家經濟提供有前景的科研成果。”2
在所有經濟領域里發揮企業家的首創精神,并為此創造必要的條件。在為落實給聯邦議會致函(2006年6月20日)的措施所召開的安全委員會會議上,俄羅斯總統普京提出一個任務,就是深入開發“經濟刺激因素,使企業家們能夠積極地參與技術現代化,進而幫助營造有助于知識和技術生產的環境”1。
國家改革的方針被普京的繼任者俄羅斯聯邦總統梅德韋杰夫繼續下去,這在四個以“И”開頭的詞構成的觀念中獲得體現:研究所(Институты)、投資(Инвестиции)、基礎設施(Инфраструктура)、改革(Инновации)。此外,還體現在給聯邦議會信函(2008年11月5日)中提出的主要任務里。這些任務包括:培育人才儲備,以便把有天賦的、有創造性思維的和專業的人才吸引到國家和基層的行政管理機構和商業活動中去;復興俄羅斯教育體制;知識、新技術和先進文化的生產和輸出,這意味著在科學、教育、藝術上取得領先地位;改革國家機構。
根據梅德韋杰夫的觀點,在此條件下,構成國家政治基礎的應該是這樣一種意識形態,其中心是人,是個體和公民,他從一出生就被保障有各種機會。人的生活成就取決于他個人的主動性和獨立性,取決于其創新和創造勞動的能力。于是,俄羅斯面臨的任務就是建立國家改革體系,它包括進入其中的所有不同的主體,它的目的就是讓這些主體積極參與其中。
政府關注改革發展的觀念不是純粹的宣言。政府制造了一些“生長點”,比如,商業孵化器、科技園區、經濟特區、國家股份有限公司。2011年5月成立的戰略創新辦公室同樣也在推動創新規劃及其作者的工作。“干巴巴的”數字是這樣的:在當今俄羅斯啟動了24個經濟特區、13個科技城;在12個地區里創建了高技術領域的科技園區;國家總共向高新科技研發區的基礎設施(道路、生產廠房、實驗室)投入資金大約有283億盧布。今年,從聯邦預算中劃撥175億多盧布用于發展所有經濟特區、科技園區和科技城。
然而,俄羅斯改革現代化的任務至今沒有全部完成。比如,根據國家研究型大學高等經濟大學第一副校長列昂尼德·戈赫別爾格(Леонид Гохберг)的看法,“有效的改革政策與現存的許多政治因素無法融合”。作為“低效率地帶”的例子,他指出了行政稅收優惠辦法、海關壁壘、國家采購制度和科技資助不與成果掛鉤。業內專家認為,改革的弱點還有國家政策的不一致性。比如,降低原油的出口關稅打擊了石油加工業等等。
還應該指出的是,改革戰略至今依然缺乏明晰性。比如,一系列“非經濟的”問題仍是不明確的。這包括:什么樣的動機將要成為改革的基礎,國家、商家、公民的利益在改革規劃中的比例如何,什么樣的政治、世界觀和文化的優先次序可以成為俄羅斯改革方針的基礎,如何防止改革創新受到各種國際和國內的“妨礙”(貪污、限制利用國外新技術、來自官僚主義和反對派對革新日程的阻礙)。
我們認為,可以提供如下政治的、形象的和外部的措施,以便活躍和優化俄羅斯改革現代化。
第一,俄羅斯應該明確自己改革規劃的動機。在這個意義上,對政治和社會經濟形式的模式或終極目標的不成功選擇將導致國家領導層倡議的失敗。然而,更重要的是要一貫地和清晰地貫徹改革構想。現在的處境類似于當時德國政治學家斯密特(К.Шмитт)所描寫的處境:“主要的是要讓決定在原則上得以實施。”這一點特別重要,因為改革規劃是在順利AkyvPpzY/he6FeyCLbJ1MirLBhGbXC2OWwPHCHI5pe0=的“平常的”年代制定的,規劃的實施卻趕上了危機的和后危機的年代,這樣的年代會妨礙規劃的執行。至少,目前在社會上,“改革的沖勁”消失了,但是,這種“沖勁”必然要伴隨類似的徹底改革。比如,在世界所有“非西方”國家(巴西、中國、馬來西亞等)里我們都能夠看到這個情況。鑒于我們當時“失掉了”作為“大國”的根基,那么現在,改革的熱情就顯得更為重要,因為只有改革的熱情能夠讓我們在領導集團有效領導下,取得具有政治和社會經濟特征的偉大成就。
第二,俄羅斯改革發展的倡議最初不是來自于“下面”,而是來自于“上面”。此外,目前又一輪改革的觀念在政權集團之外遭到了來自居民和商業團體方面的冷遇。比如,一方面,公民害怕新一輪的“休克療法”,對當局任何“革新的”規劃都持懷疑態度;另一方面,公民由于國內特有的政治文化而拒絕了“革新(апгрейд)”,在我們的政治文化里,保守趨勢占統治地位。此外,大部分居民在心理上還處在過去,處在20世紀里,沒有準備好接受和理解新的技術化與信息化的現實,進而在這些現實范圍內存在和活動。
至于私人企業家,國家領導階層的改革之路在這里也是被小心翼翼地接受的。在“平等清除寡頭”的嚴格程序之后,企業家階層完全有理由不排除這樣一種情況,正是他們被指定為“振奮改革”“負責”,他們必須從事冒險的長期金融投資。相應地,這個情況導致出現私人商家“逃避改革義務”的行為,他們將選擇在最有吸引力的領域里工作。
所以,在推進改革規劃的事業上,主要重擔落在政府的肩上,準確地說,是落在有相應活動專長的相關精英集團的肩上。恰好是他們成為了改革倡議的主要創始人和外圍的活動者,也是規劃實施結果的主要受益者。
但是,在改革規劃的發展階段,絕對有必要把企業家團隊和社會組織“真心地”納入到改革規劃中去,它們將為改革規劃提供“公民的”推動力。除此之外,在俄羅斯建立21世紀創新國家方面,達到民族一致是十分重要的。實現這種一致性,可以通過把感興趣的各方吸納到現代化規劃中來(例如,通過在改革企業中創辦社會委員會,廣泛采用國家和個人合作的機制,劃撥改革項目經費,等等),也可以通過在獨立的大眾傳媒和國際互聯網中(其中包括在受歡迎的社會網絡中)貫徹有效的信息政策。
與此同時,把社會組織“納入”到國家改革規劃中去,并不意味著一定實行政治自由化。走在前頭的“非西方”國家的經驗表明,在那里,足夠嚴厲和強大的國家政權與改革發展是完全可以“和睦相處”的,此外,正是國家經常成為改革的發起者和管理者。這對于俄羅斯而言是特別現實的,因為在這里居民和大部分精英的心里是“非市場的”和“非民主的”。所以,在選擇實現改革的機制方面,對于我們國家來說,總的看來,中國和新加坡的道路還是要比美國和歐盟的道路更近些。
第三,上述分析表明,就自己的整個政治文化而言,俄羅斯及其居民更接近東方的改革發展類型。這意味著,在推進專業領域改革的范圍內,必須要考慮世界觀和倫理道德因素、大多數公民有影響力的情緒、他們在國家主義和平均主義方面的優先選擇。相應地,在這方面,在改革規劃的貫徹過程中,不依靠“享樂主義”的因素,而是依靠愛國主義口號,就顯得更為合理了。當然,改革現代化的社會熱情同樣起著巨大的動員作用,但是,俄羅斯政治和經濟領域徹底革新的規劃未必能帶來迅速的“物質化”效果,因此,在沒有具體“實用的”結果的情況下,過分關注社會方面,只能損害規劃本身及其發起人的威信。
第四,為了實現改革規劃,應該保證嚴格監督資金的劃撥操作,與聯邦和地區層次上的貪污腐敗進行全面斗爭,努力使得改革領域不誠實的官員所獲得的回扣數額最小化。不能排除的是,應該把這種犯罪歸為特別嚴重的一類,因為它們不僅常常與侵吞數額特別巨大的國家資金有關,而且實際上還給俄羅斯政治和經濟的穩定帶來打擊,削弱政府戰略的主動權。現在,這是十分迫切的問題,因為國家領導集團已經沒有可能為改革規劃劃撥太大數額的資金用于資助貪污了,如在2000年經常發生的那樣。
第五,盡管在改革立法制定方面取得了一定成績,但是,立法仍然還不完善,要求進一步努力,一方面來自政府的努力,從保證穩定性觀點來說,政府感興趣的是俄羅斯聯邦的現代化“革新”;另外一方面是來自國家和私人商業機構的外圍努力,它們被吸引到“未來技術”領域。在現有立法中,目前缺少這樣一些概念,如“改革政策”、“國家改革體制”、“改革”、“改革活動”以及“風險基金”和“在科技領域里小型改革企業的主體”。這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俄羅斯改革領域發展的效率,使得一些商業機構把國家資金投入到只是大致地與改革有關的規劃里。除此之外,現代法治規范無法涉足這樣一些活動,如在保障經濟競爭力領域,依靠預算資金以及經濟多樣化和刺激革新和革新發展來實施革新。
在俄羅斯聯邦會計部門檢查的過程中也查明了,在稅收刺激改革領域的工作中,在立法層面上,國家沒有實施自己的政策,而在這個方向上開展工作的中小型商業也沒有獲得國家的附加優惠和特惠政策,這也將阻礙它的發展。審計署的陪審員皮斯庫諾夫(А.Пискунов)指出:“應該在四年前采取所有這些措施,并且是在已經確立的2015年之前科學與革新戰略框架內。這個規劃指向形成有效的改革體制,保障國家經濟技術現代化。改革領域的法律保障在這一文件中被看作是優先選擇的方案之一。”(見Httpy://www.regions.ru/news/2335868/)
然而不能排除這樣一種可能,甚至在完善“改革”立法的情況下,從實際實施的角度來看,這些規范也將“被擱置起來”。一方面,能源的高價格可能導致這個結果,因為能源的高價格通常會迫使國家領導和精英階層把改革更新拖延到“以后”;另一方面,抑制改革政策的還有這樣一些問題,它們與俄羅斯經濟技術和科研領域業已暴露出來的滯后有關。目前,我國在很大程度上還靠蘇聯改革的“資源”,這筆資源逐漸地在“衰弱”和消失。然而,在全球競爭加劇的條件下,國外伙伴們顯然不急于和俄羅斯分享自己的最新科研成果和技術成就。
參 考 文 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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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斯特勞斯.單極性:新世界秩序的同心結構與俄羅斯的地位[J].政治研究,199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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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圖列耶夫,沙基洛夫.跳躍前的俄羅斯[M].莫斯科,2004.
[責任編輯 付洪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