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巴依：中亞情歌

“柔巴依”一詞源出阿拉伯文，意為“四的組合”，也可翻譯成“四行詩”，是維吾爾詩歌中的一種形式，近似于漢族詩歌中的絕句。

——題記

前奏

親，今晨

我從夢中醒來

在夢里我看到的你

比之我們相遇時更像你

夢中我們有太多的時間

像鳥用不完它的翅膀

天空施放出無盡呼吸

有太多的揮霍給予我們

醒來后我愣怔在床

無法將自己的血肉拼湊完整

精神的脊椎骨已被你抽空

我是一地散落的菊

沒有我，你將會更歡欣

沒有你，我將會更輕松

如果這種假設能成立

我們的血液將倒著流向心臟

相遇

親，我記得第一次

發生在我們間的對視

那是女人和男人的較量

我看你時，你也在看我

那個刮風的瞬間

你的頭發飛舞在頭頂

手斜插在褲兜里

身后有山，腳下是湖

你的眼底有堆火

散發著微光；你是狼，或羊

那個瞬間的信息量太過豐富

讓我心驚肉跳

你的心靈電波如何排列

你由怎樣的細胞組合而成

我們對視在停頓的瞬間

通向遠方的路，很長很長

你攜帶著遙遠的親切

微笑中有股久違的小麥香

站在山前，你高大

面對湖水，你威烈

我采集到那束異樣之光

即便微弱，如蜓翅掠過湖面

但震顫晃動著我的心尖

滴答，滴答，靈魂已接上了頭

誰能解釋這一秒

男和女：擦出心靈閃電

我們的歲月突然中斷

一切，變得和從前不一樣

我看著你，舉手、投足

每一個細微的動作

都如此陌生，都維系著神秘

都已染上，我瞳孔的顏色

我穿透了你……一旦心動

我們便被上蒼擒住

那一秒，就等在那里

地老天荒，你和我

思念

我們不得不分開，墜入庸常

心里揣著頭老虎

它舔干日子里的濕潤

讓我們像車庫，空空蕩蕩

風霜雨雪塞進日歷

我不能相信我還會愛

那具僵尸之體

還能，再次找到水源

我的皮膚沙沙作響

一粒，兩粒，三四粒

我的干燥里包著團火

閃電的鐮刀已擱在脖頸

我看任何東西時都在想

如果它們被你的手指撫摸

如果你的手指

攜帶滾燙，降落在我的身上

我想變成任何一件物品

裝在箱子里，打包，寄出

我將寄出我的耳朵，我的眼神

我們要怎樣，才能互相觸摸到

我的心思是個手帕

我把它折疊成方塊，塞在皮膚下

我能不能把自己掀個底朝天

我不知道那箭，是否也射穿了你

我早已習慣不再愛

不再被人愛；以及，沒有愛的日子

我還不知道我愛的人不愛我

是什么滋味

趕快走開吧，趕快沉默

我已變成一朵向日葵

不僅把頭，還把整個身體

都轉向了你。這多么可怕！

我寧愿一個人，仰望星空

遙想天邊有朵云

我如履薄冰的心思

經不起一指節的敲擊

丁 燕：漢族。20世紀70年代生于新疆哈密葡萄架下。詩人、作家。畢業于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新疆師范大學古代文學研究生。1993年遷居烏魯木齊。2002年起寫葡萄詩百首，詩作入選百種詩歌選本。出版詩集《午夜葡萄園》，長篇小說《木蘭》，散文集《和生命約會四十周》《王洛賓音樂地圖》《陽光灑滿上學路》等十余部。2010年遷居廣東。2011年獲第三屆“中國當代十大杰出青年詩人”。現居廣東東莞，專事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