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電影放映的“圖書館模式”

2013年9月8日，與第38屆加拿大多倫多國際電影節同步，紀錄片《孩子電影史話》（A Story of Children and Film）在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藝術影院（以下簡稱尤倫斯）首映，上座率8成左右。

這不是最好的放映成績，“今年6月底做克里斯·馬克一日談”的時候，馬拉松式的全天放映，場場爆滿，還有一些觀眾只能坐在影院狹窄的過道里”，尤倫斯文化教育及公共項目部的總監謝萌向記者介紹。克里斯·馬克是法國“左岸派”的中心人物，也是典型的知識分子導演，其紀錄片的觀賞性并不突出，又需要觀眾具備很多的時代背景知識，加上長達9個小時的連映，影迷們的熱情令人驚異。

在同一天，百老匯電影中心（以下簡稱百老匯）“2013年巴西電影展”落下帷幕。這次影展是巴西駐華使館策劃舉辦的2013年9月“巴西文化月”活動的一部分。“收效還不錯。”百老匯的節目與宣傳推廣經理楊洋說。

片源，還是片源

位于東直門高檔小區內的百老匯，擁有3個放映廳，共計400個座位，并非嚴格意義上的藝術影院。楊洋說，從場次和時間上來算，百老匯的藝術電影放映占比20%左右。她笑說自己經常會和他們的另一位票房經理為了排片吵架，吵完再和好，“因為我很理解他，盡管他的票房壓力遠小于其他門店經理，但畢竟還是有票房壓力。”源于香港的百老匯影城在大陸15個城市擁有自己的商業影院門店，是看起來最有可能以北京百老匯電影中心為樣板在全國打造藝術影院或影廳的院線。

而位于798這個中國當代藝術聚居地的尤倫斯，雖號稱“尤倫斯藝術影院”，實際上只有一個影廳，且座位數只有150個。就這么一個小影廳，每年要舉辦200多場放映，活動密集，曾經做過的展映令許多真正的藝術影迷垂涎，“阿彼察邦·韋拉斯哈古電影展”“赫爾佐格影展”“芬蘭怪客阿基·考里斯馬基電影展”“阿莫斯·吉泰電影展”“張愛玲編劇電影展”等等，很多影片即使在國內的網絡及盜版影碟市場上也難以覓蹤。

最新加入藝術電影放映隊伍的影院還有北京的盧米埃影城，據他們的市場總監趙敏介紹，他們有一個廳用于放映藝術電影，至少保證每周有5場次以上的藝術電影放映。

外國的駐華使館及文化機構提供的片源成為尤倫斯、百老匯、盧米埃展映外國藝術片的重要渠道。另外，尤倫斯會主動在國外電影節上選片，尋找與電影導演和國外片商以及機構的合作，“我們都需要版權的許可，也就是要付版權費，手續正規。盡管有些時候拿到一部影片的放映要經歷漫長而痛苦的過程，但畢竟有成效。”謝萌說，“國內的片子我們會直接聯系導演，因為導演最清楚自己作品版權的歸屬。”

在謝萌的主持下，尤倫斯的選片標準集中在經典、焦點、先鋒三個單元。“經典單元”回顧電影史上重要的電影人和重要時期的作品，“這樣的片子很少有機會再看到，而且大銀幕集體式觀影體驗非常難得。”謝萌認為進影院觀看藝術影片有助于更好更專注地理解此類經典電影。“焦點影人”放映單元，梳理兼具中國當代藝術價值及創作力的導演的作品，“開篇人物是婁燁，當時黃牛票炒到100塊錢，這個情況讓人始料不及，后面做了呂樂、郭小櫓等”。“先鋒新銳影像”單元，歸因于尤倫斯本身的藝術機構性質，很多參展藝術家的紀錄影片和影像作品也被放映，擁有自己的觀影群體。

百老匯現在有三個固定的放映單元。“青年導演新影像”，放映那些拿到“龍標”，但很難進入商業院線的新導演作品，“雖然這類影片沒有大明星，沒有商業元素，但是它可能在藝術上，或者在導演思想上有一些新東西。”

“重探中國新電影”，專門回顧中國的經典老電影。楊洋說，“國內保存膠片拷貝的手段不是很正規，前段時間我們放《青蛇》，可是青蛇放出來卻變成了‘紅蛇’，讓人很痛心。”還有一些導演手中的片子因為年代太久，放映介質達不到要求，如果選擇“一個很差的拷貝放映，會對不起影迷，只能選擇放棄”。

“BC下午茶”這個聽起來具有小資情調的單元，選擇重映近兩年在院線公映過，但是卻被當時的各種大片沖擊的小片，“例如《萬箭穿心》《鋼的琴》《轉山》之類。”映后觀眾可以在庫布里克書店吃吃茶點聊聊天，是一個“觀影與品茗”相結合的項目。

楊洋說，“這類片子，也會遇到一些公司突然消失了，導致找不到跟誰去談，或者中影拿著二級發行權，我們沒辦法拿到。”盡管有關部門對百老匯非常支持，但由于進口片配額的問題，楊洋在溝通影片放映許可、拿“龍標”等事情上疲于奔命。

尤倫斯藝術影院的票價鎖定在20元一場，此前更低，只有10-15元。只是因為放映成本的提升，今年6月份才決定漲價。謝萌解釋說，他們不會用票價區分不同的影片。這個票價在滿座的情況下，也僅夠維持一場電影的放映成本，商業收入微薄。不過，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并不以盈利為目的，其資金來源主要來自創始人尤倫斯夫婦及國外基金的資助。

百老匯的文藝影片一般定價都在60左右，低于其80元的商業影片定價。普通會員卡可以買到40元的票，VIP儲值卡會員則是半價。

尤倫斯和百老匯都采用會員制營銷，不同的是，尤倫斯沒有普通會員，只有儲值會員。百老匯的會員大概有1萬多名，楊洋認為再增長下去有難度，但還是有很大空間，畢竟北京的人口基數非常大。

策展人的作用

雖然謝萌的頭銜是尤倫斯文化及公共教育部總監，楊洋的頭銜是百老匯電影中心節目與宣傳推廣經理。但實際上，在日常工作中，他們倆扮演的是影展策展人的角色。某種意義上，策展人自身的電影素養、品味和視野，直接決定了放映影片的水準和活動的質量。

謝萌曾經在紐約學習電影，閱歷豐富，在與記者的對談中相當熟悉不同電影時期不同影人作品的情況及其藝術價值；楊洋在國外學習生活過多年，受到國外藝術電影的深刻熏陶，覺得“不進電影院看藝術電影是不能理解的行為”。

他們都在盡自己的努力做一些有意義的放映，謝萌認為，放映藝術電影對整個中國的電影產業環境有百利而無一害。首先，“過度的商業化會扼殺電影本身的魅力，娛樂沒有問題，但很多人也會在電影里在尋求娛樂以外的東西”；其次，只有動腦筋才能拍出好的商業片，在這個意義上，很多藝術電影都能為商業片創作提供養分，“為什么《盜夢空間》好看？就是因為它講了一個不一樣的故事。諾蘭以非常先鋒和實踐的精神展開自己的電影事業。國內的烏爾善導演，最早在做當代藝術，早期的影片也非常實驗和灰色，現在成為國內優秀的商業片導演”；再者，產業形成一定規模后，市場細分是必然趨勢，“如果五十家影院放的片子一模一樣，有什么意思？總有人想看不同的電影。在同質化競爭嚴重的情況下，如何使自己區分出來，拍攝、放映藝術電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對于尤倫斯藝術影院或百老匯電影中心來說，做藝術電影放映，片源仍是最大問題。因為現行的進口片配額制度，策展人無法相對自由地選片，而國內生產的藝術影片無論質量還是數量都難以支撐一條院線的正常運營。

謝萌希望尤倫斯以后能發展成具有能推出新的好導演、發現新的好電影的平臺，這有點類似于電影節，實際上他也在和國內的電影節合作。但現實困境是，他現在連更新放映設備的資金都沒有。

目前，謝萌在爭取楊德昌的電影回顧展，而楊洋計劃推出沃爾克施隆多夫電影展以及小津安二郎110年回顧展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