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安雯 戊寅年夏月生,現就讀于西北工業大學附中。著有散文集《夢汝來期》。曾在《中華活頁文選》《新作文》《當代青年》等報刊發表習作。
我可能什么都想要:那每回無限旋落的黑暗以及每一個步伐升盈令人戰栗的光輝。
——里爾克
時光其實始終超越我們的想象。
我們的心可以走到時光的前面,但所喪失和接受的東西,依然要遵循時光的原則。
一切已經過去的事的確都無可避免的打了封印,在背景里暗下去。
生命里始終有逼近的東西并不可跨越。
但隨著日子,漸漸開始相信,在人的一生中,最大的財富是回憶。
而回憶,則是時光所給予的。
生命里有很多定數,在未曾預料的時候就已擺好了局。
然,生命若開始知足,本身亦已經是一場浪費。
世間許多享受世俗幸福的人,會覺得別人若與他們的生活有細微不同,便也是極大的罪惡。
于是這樣的生命變成一場背負著洶涌情欲和罪惡感的漫無盡期的放逐。
今天聽到了鳥的翅膀在雨水里振動。
那是一種喧囂而凜冽的,充滿了恐懼的聲音,是一種不確定的歸宿的流動。
每一次撲棱拍打,短暫的瞬間,漫長的永遠。
突然就有了“我大概是一只鳥”這樣的意識。
充滿了警覺,不容易停留。所以一直在飛。
而像我這樣的一只鳥,心里一定潛伏著一個巨大的深淵,才會導致扔下巨石,也發不出聲響。
但這個洞是寂靜無聲的。也因為如此,它容不下他物。
而生命,像鳥一樣遷徙。
每個人都會有缺陷。有人太單純,所以容易破碎;有人太容易懷疑,所以一旦有了幻覺就會立刻識破灰飛煙滅;有人不堪一擊,所以需要同情;有人沒有欲望,所以麻木不仁。
同樣,人的內在性格,決定他們對事情處置的態度不同。
有些進入迅速,有些滲透緩慢。有些若即若離,趨向消極沉默之后,再回頭衡量。
看似變化多端的進程,接近完美主義的作風,總是在不斷調校與人與事之間的距離,讓時間篩選和過濾掉。
一切在最起初無法判斷其珍重性,且可能實質也并不堅定的事物,最終留下來的,就是合適的、長久的東西。
例如說等待所有應該消失或趨向消失的人,自動地迅速或者緩慢的消失。這就是一種時間的過濾。
最美的初心總是在當下一刻完成所有始終,卻并不意味著短暫。它時時滿溢,時時清空。
徹底的行動和給予之中不會存在思慮和語言的企圖。
這樣的美景像閃電瞬間劃破天際,這種強烈會令人難忘至畏懼。
任何關系的實質不過是彼此試煉。如果得以通過,一切妄想相應碎裂墜地。簡單說來便是因自己的存在而讓對方得到喜悅。
這也許應該是唯一的維持。
人,如果能夠被輕易理解,那么即使是矗在狹小空間里,也如同是在旅行。
這世界上沒有錯過的人和錯過的事。凡是有所遇見,有所發生的,便是精準的。我們在一張陌生的面容上尋找屬于自己前世的線索和依據,茫茫人海中看似盲目卻內心極為清楚分明。
與其說在尋找一個人,不如說是在尋找能夠讓自己完整的部分。
有所虧欠的,要填補。有所付出的,要獲取。
循環本身就是一種平衡。
最好的人際關系便是:淡如水,相見歡。告別之后,還有余味。
只需要一瞬間,可以重復之前所想的事物一次,直覺里的背叛便會被迅速推翻沒有結局。
什么時候我們會選擇背棄過往,選擇與過去截然相反的路徑?
而什么時候又會背叛自我,向明知不可行的世俗之外逆流而上?
你甚至不需要任何答案。只需要用世俗的穩固去挑戰心理那套道德邏輯,便會心悅誠服地宣告自己的罪。
只因為那一瞬間。
人們往往都是如此。
弗洛伊德曾說:我們的安全感來自千百年歷史所賦予的“規則”,為了擺脫懦弱,我們寧愿恪守規則。
以自身為支點的宣判讓我感覺身負罪孽。這便是一種自我思辨。
生命就如一條炭黑色的漫漫長路,光源零星,散落在人和事之間的際會。我撿了一路,作為依托。但這始終只是依托,而不會作為對命運的照耀——命運所有能作為比較的細節會主動敞于你我。一切都是那么黑暗,想看見別人的冠冕堂皇但選擇只有“殊途”“同歸”——我可以選擇波瀾不驚地從“殊途”走向“同歸”,畢竟這期間有著孱弱的維系。
但這能為我帶來的不過是模糊發亮的讓人更渴望盡頭的白光和悠遠彌長的恍然。
爾后一切稀松平常。
畢竟命運在不公平的厲害與太過公平甚至要擺出“疏而不漏”樣子的巧合之間空無一物。而這公平與不公都是人的一瞬間決定的事情。
因為人們往往與自己的原愿大費周章地對抗著。
而你要明白,最好的歲月已經過去了,年少無知能夠濫用自己去相信希望的歲月,已經過去了。
時間之神那么快,仿佛身后那對蓬勃雙翼將天空都掩蓋。
談吐釅釅如你。卻被現實掐死了出口的漂亮話。也許過分緘默都可抵達泅渡的岸。而矯揉粉飾的心窒息了長久厚養薄葬的感情。勢必于蔥蘢途中早早沉溺。
感情是最難帶來溫度的物質。因為它不成形,因為它不持久,所以不值得信賴和依靠。
或許感情也是瞬間存在的另一種形式。
我們的生命,就是以不斷出發的姿勢得到重生。為某些只有自己才能感知的來自內心的召喚。生命不像我們,它一直走在路上,無法停息。
一直未曾明白生活的意義所在,卻對它有充沛而無法訴諸于任何形式的情意。
人會像麥茬一樣自生自滅,它的轉動卻從來不用情。每個人總歸是活在自我的深淵之中。是。某一天我們都會變老和死去。幸福,也許終究是一個終極象征,并不帶來解脫。
只是會有一些事情,一些人,使我們在獨自一人的時候,會無聲感傷,卻沒有任何悔改。有一些事情,一些人,提醒我們曾經照耀彼此眼目,粉身碎骨般劇烈,并依舊在念想。
此時此地。這就是生命的神性所在。
你始終都不知道它是如何降臨及帶來的終局。
它的高貴絲毫不能被探測。仿佛隱藏在我們心中的那些傷和回憶。
要始終保持敬畏之心。對時光,對美,對痛楚。仿佛我們的活,也只是一棵春天中潔白花樹的簡單生涯。不管是竭力盛放,還是靜默頹敗,都如此甘愿和珍重。
每一個瞬間都有罪。靈魂里最深的罪,伴隨著清醒而來。
在那片荒原里,我只身前行,提燈火的人早已安身立命成窗欞上暗暗的剪影。沒關系,這天涯總歸是篇罄竹難書的孔雀東南飛。
每個人都要面對這樣那樣帶有界定性的瞬間。
就像抱怨和一瞬間后善良柔軟的“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