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28年,李叔同就在閩南一帶行走和居住,他生前曾經在承天寺、開元寺、草庵、福林寺、普濟寺數十座寺院生活。每到一處,必引來人們爭相要求賜予墨寶,如今,在閩南民眾家中都藏有其稀世作品,其墨寶更是遍及各個寺院之中。
2013年3月1日,李叔同油畫珍品研究展在中央美院美術館二層展廳內舉行,同時展示了該館珍藏的《半裸女像》。此油畫創作于1920年,原名《女》,國內外藝術界懷疑畫中女子就是李叔同的日本妻子。另一幅創作于1911年的《自畫像》,目前藏于日本東京藝術大學美術館。
李叔同的《半裸女像》及《自畫像》,幾十年來一直被作為兩個國家最高美術館的鎮館之寶珍藏著。此次展會之后,李叔同,這位“二十文章驚海內”的傳奇式人物,再次引發人們的追念之思。
在福建閩南一帶,自上世紀20年代未至今,弘一法師的尊稱幾乎是家喻戶曉,關于他的傳經故事和珍貴墨寶,至今仍為當地人傳誦和珍藏。弘一法師聲名遠播,但關于另一位精通多個文化領域的李叔同,人們卻對他知之甚少。
1928年,李叔同從浙江來到福建,行走和居住于閩南一帶。曾經在承天寺、開元寺、草庵、福林寺、普濟寺數十座寺院生活,每到一處,必引來人們爭相要求賜予墨寶,如今,在閩南民眾家中都藏有其稀世作品,其墨寶更是遍及各個寺院之中。
絢爛至極歸于平淡
1880年10月23日,李叔同在天津一富宦之家出生,祖輩早年從浙江平湖移居于此,李叔同為第五姨太太所生。其父辭官經商,一生樂善好施,有“李善人”之譽。李叔同出生時,父親已經68歲,受其父影響,他從小就愛好禮佛之事。5歲時李叔同喪父,14歲那年隨其母一起從天津遷居上海。18歲,遵奉母命與津門茶商之女俞氏結婚。
在上海居住的時候,李叔同展現了其非凡的藝術才能,被贊譽為“上海灘才子”。這個時候,他不僅家中有慈祥的母親,賢惠的妻子俞氏,還有兩個可愛的孩子,家庭生活幸福而祥和。和睦家庭之外,更有上海灘上多位名伶名妓與其關系密切,彼時快意人生亦不過如此。
李叔同26歲那年,46歲的母親王氏患肺結核不治身亡。此事對李叔同打擊很大,他攜妻兒扶柩從上海回天津老家為母開吊出殯。傷心之余,于同年秋天到日本東京留學,在日本他結識了日本女子誠子,隨后娶其為妻。1908年,李叔同在異國他鄉滿懷對祖國的思念之情,填詞創作了傳唱百年不衰的《送別》一曲。5年后,他帶著日本妻子回到上海。1915年在南京大學美術系任教,首次提倡人體學生課程,成為我國第一個開辦人體寫生課的藝術家。
1916年,37歲的李叔同到杭州定慧寺,體驗寺院清凈的生活,此后開始萌生出家念頭。1918年,正月十五,39歲的李叔同安排好家中事務,到定慧寺皈依佛門,法名演音,號弘一,從此了斷幾十年的凡事塵緣。
此前,李叔同早已有出家之念,長期游歷于各地寺院,多與僧人切磋交流佛學經典。但是,其妻俞氏及子女并不贊同他的選擇,盡管在他的內心深處是如此堅定不移。出家當天,俞氏曾帶著兩個兒子到寺院痛哭相勸,結果還是無法挽回丈夫已絕的意念。
日本妻子誠子也帶著幼子從上海來找他,然而李叔同不見。誠子傷心欲絕,對著寺院大門呼叫:慈悲對世人,為何獨獨傷我?誠子要求看門僧人告訴丈夫,只見他最后一面。第二天清晨,兩人見面時誠子開口叫:叔同。李叔同:請叫我弘一。誠子最后問他:弘一法師,請告訴我什么是愛?李叔同淡然回答:愛,就是慈悲。
愛就是慈悲,悲欣交集。1942年10月10日下午,李叔同即將于三天后離世之際,寫下了“悲欣交集”四個字。
藝術大師豐子愷在《我的老師李叔同》文中說“李先生的放棄教育與藝術而修佛法,好比出于幽谷,遷于喬木,不是可惜的,正是可慶的。”從“絢爛至極歸于平淡”,這是后人對李叔同這位藝術大師由風流才子,變身一代高僧的精確評價。
晚年遺跡多分布閩南
1928年李叔第一次來到福建。此時,李叔同這個名字已是他的過去,弘一法師才是實實在在的他。在廈門他受到了陳嘉庚胞弟陳敬賢的熱情接待,并在南普陀寺小住。隨后,應泉州開元寺邀請,為該院的《三寶歌》譜曲,從此開始游走于泉州一帶,14年中曾住過數十座寺院。
李叔同在閩南所走過的足跡,泉州開元寺是他最得意之處。如今,寺中的博物館第五展室是他的藝術展室,墻上懸掛著的相框與圖片,生動地展現了其生平歷程,第二樓陳列著遺留實物及墨寶字畫、真跡等。
館外一名僧侶告訴記者,館里所展示弘一法師的合影照,絕大多數都是和當時的名流權貴一起拍的,涉及普通老百姓的屈指可數。弘一最后來到泉州時,并不是在開元寺,而是在開元寺的一個下屬寺院,不是同一個僧團的,也沒有給百姓念佛講經。因為弘一法師修的是律中,有著非常嚴苛的條件,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見俗物,也許因為這樣,不能給百姓講經說法。這名僧人打趣稱,上述所說有真有假, 就看用什么角度去理解了。
晉江市龍湖鎮福林村東南溪邊的福林寺,寺廟建于1864年,原為福林堂,1866年復建后改為福林寺。占地面積3026平方米,建筑面積1380平方米,分前后兩殿、護厝和園林。
寺前有一座“弘一亭”,據說此亭由福林村華僑許文壇,上世紀90年代為紀念弘一法師捐資建造。雕刻于寺廟前左右兩邊的“福德因緣一一殊勝;林園花木欣欣向榮”、 “勝福無邊豈唯人天福;檀林安立是謂功德林”以及寺廟中的“清涼園”、“離垢地”兩塊匾上的書法,就是弘一法師當年所題寫的。
記者到福林寺的當天,現場人多而熱鬧,村中老年人協會成員和大部分主事的人都在這里,原來他們正在籌備第二天要舉辦的民俗活動。村民和老人協會成員熱情的接待了我們,提起弘一法師,許書升老人說他們村里正在籌備建造弘一法師紀念館,他向我們講述了這樣一件事:1941年4月20夏天,弘一法師來到福林寺,聽說寺里主持傳貫法師在青年時期曾遭家里逼婚,逃婚來到福林寺揮刀自宮,以顯示皈依佛教的想法與世俗決裂的決心。弘一法師很是欽佩,曾賦詩一首:“亭亭菊一枝,高標矗晚節;云何色殷紅?殉道應流血!”
福林寺的福林村及周邊村莊,早年到南洋謀生的人最多,因此這些村子的人生活條件都相對富裕,寺廟香火更是常年旺盛不衰。每逢弘一法師在寺中講經,必有很多人從大老遠的地方趕來聆聽。其中以索求字畫作為留念者不計其數,福林寺也因為有了弘一法師的到來而聲名遠播,直至今日,福林寺仍是閩南一帶保護最好也是香火最旺之地。
村民告訴記者,這里很多人只知道弘一法師是浙江人,并不了解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藝術大師李叔同。當時李叔同除了在寺中閉關修心外,也會經常到村中人家品茗長聊。“我們村里面現在很多人手上還保存有他的字畫,特別是那些在海外的華僑,這些年到我們村里想來買字畫的人非常多。”
據介紹,李叔同在福林寺期間,曾經編寫了《律鈔宗要隨講別錄》和《晚晴集》,后來發現的遺稿“藥師經析疑”,也是那個時候寫的。
草庵,位于晉江羅山街道蘇內村附近,1996年,草庵被國務院批準為第四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李叔同在閩南期間曾三次來此。1933春節,李叔同第一次到草庵講經,并為草庵題寫了“清高勤苦”四字。
1934年正月到二月,李叔同前后在草庵住了兩個多月。1935年12月28日,他臥病草庵。此次生病似乎不輕,他給福林寺主持傳貫法師留了一份遺囑。李叔同在《南閩十年之夢影》里寫道:“到了十一月的時候生了大病,以后即到草庵來養病。這一回的大病,可以說是我一生的大紀念。”可見這一回生病的經歷,讓他再一次看透人生,也更加看透了生命之短暫。
李叔同最后一次到草庵是1938年1月19日,這期間他都忙于注疏佛經、講說佛法。李叔同三次在草庵,不是忙于講經說法,就是在那里養病,中間他撰寫了《重興草庵記》,此文已刻草庵石壁之上,說明他對草庵感情之深。
2011年初,晉江草庵作為摩尼教遺址保護,進行規劃修建成草庵公園。
1938年,農歷九月二十,李叔同在晉江安海水心亭澄渟院住了一個月。此后這個土木結構的單層房屋,曾作為李叔同故居得以保護和修繕。李叔同在安海時與當地商賈紳士過從甚密,如今在一些人家里還可以見到當年的合照。李叔同曾在該院題有一對門聯“如來境界無有邊際,普賢身相猶如虛空”,并題寫了“澄渟院”石刻于門匾之上。
2010年,因為周邊鎮區改造,澄渟院改建為水心禪寺,并按照原樣進行修復,保留了李叔同題字的石柱門。
晉江東石龍江寺,現在還可以見到后殿石柱上,李叔同題款的兩幅“華嚴經集句戊寅冬沙門一音”柱聯:“教化無量眾生海,安住一切三昧門”,“如來境界無有邊際,普賢身相猶如虛空”。
而在晉江陳埭蘇厝凈慧寺,也有一聯。“普令眾生得法喜,猶如滿月顯高山”。 據悉,晉江市博物館收藏有其晚年行書條幅二幅。
“悲喜交集”于泉州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杯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送別》
1942年初,63歲的李叔同第三次大病。他對人們的關心和探視一概拒絕,他告訴弟子妙蓮法師:“你在為我助念時,看到我眼里流淚,這不是留念人間,而是在回憶我一生的憾事。”
10月10日下午,李叔同已經預感到自己生命即將離去,彌留之際,寫下了絕筆“悲欣交集”四個字,交付給身邊侍者妙蓮。臥病在床的李叔同,眼里閃著淚光,他說流淚是在回憶生平遺憾之事。后來有人猜測,此事或許與他當年不見誠子母子有極大關系。當年出家之前,他曾書信給誠子說:為了不增加你的痛苦,我將不再回上海去了。我們那個家里的一切,全數由你支配,并作為紀念。人生短暫數十載,大限總是要來,如今不過是將它提前罷了,我們是早晚要分別的,愿你能看破。
10月13日,晚上8時,李叔同在泉州溫陵養老院晚晴室圓寂。李叔同圓寂之后,曾留下唯一的一張圖像,只見他在一張簡陋木板床上,其右肋而臥,神態則十分安詳。李叔同的遺骨,后來分葬在泉州清源山,以及杭州虎跑寺。
如今,“悲欣交集”四字就刻在了清源山彌陀巖,李叔同的舍利塔邊山壁之上。當時的溫陵養老院現在已是泉州第三醫院,只有晚晴室還存在那里。人們在泉州開元寺設立了弘一法師紀念館,當時收集的墨寶及其生活物品均收藏于此,每年亦有來自各地的游客前往瞻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