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文追求張兆和的故事,自不多言。他硬是憑著一股子韌勁,追到了他心目中的“女神”。1933年9月9日,沈從文在北平中央公園與張兆和結婚。
兩人個性的差異顯現出來
沈從文和張兆和新婚后的生活,算得上如膠似漆,幸福甜蜜。但兩人畢竟相差8歲,經歷迥然不同,當激情退去,回歸平談的時候,兩人個性的差異還是顯現出來。
沈從文雖是鄉下人,但天性浪漫,而張兆和卻要務實得多。張兆和曾經寫信給沈從文說:“不許你逼我穿高跟鞋燙頭發了,不許你因怕我把一雙手弄粗糙為理由而不叫我洗東西做事了,吃的東西無所謂好壞,穿的用的無所謂講究不講究,能夠活下去已是造化。”這種家事的瑣碎,讓沈從文對婚姻有了不同往日的看法。其中,最能反映這種心態的,就是沈從文的代表作《邊城》。
沈從文說,《邊城》是他將自己“某種受壓抑的夢寫在紙上”,而這種“受壓制的夢”,是“情感上積壓下來的一點東西”。后來,沈從文含蓄地承認:《邊城》是他在現實中受到婚外感情引誘而又逃避的結果。
沈從文婚外戀的對象是詩人高青子。當時,高青子在熊希齡家當家庭教師。有一次沈從文去拜訪熊希齡,熊希齡不在,高青子出面接待,初次見面雙方都留下了好印象。一個月后,兩人又一次相見,高青子故意按照沈從文某小說描述的情節打扮自己。高青子是沈從文的鐵桿粉絲。她這樣的穿著,無疑是在傳達一種無聲的信息。她已經含蓄地表達了對沈從文的好感。沈從文何等敏感,自然心領神會,兩人越走越近。
1936年春節剛過,沈從文與高青子的婚外戀在平靜的家庭中掀起了令人不安的波瀾,他將自己的經歷和感受告訴了張兆和,張兆和感到意外、震驚和不解,一氣之下回了蘇州娘家。沈從文每天給妻子寫一封長信,坦白地表明他對北京的一位年輕的女作家(高青子)的愛慕和關心,其中一句傷心的話引起張兆和的嫉恨。痛苦、無助的沈從文想到了林徽因,他想到這位才女經受過諸多情感的考驗,他在寒冷的風中落淚,趕到梁家,向林徽因傾訴。
林徽因勸其斬斷婚外情
沈從文在林徽因面前為自己辯護,他不能想象這種感覺同他對妻子的愛有什么沖突,當他愛慕和關心某個女性時,他就是這樣做了,他可以愛這么多的人和事,他就是那樣的人嘛。
林徽因面對好友的情感糾葛和生活煩惱,寫信回復。1936年2月27日,沈從文收到林徽因的來信,林徽因信中表示:“你希望抓住自己的理性,也許找個聰明的人幫忙整理一下你的苦惱或是‘橫溢的情感’,設法把它安排妥帖一點,你竟找到我來,我懂得的。”
后來,林徽因提了一個很耐人尋味的建議,讓他去找金岳霖談談,“他真是能了解同時又極客觀、極懂得人性,雖然他自己并不一定會提起他的歷史”。
而沈從文并沒有揮劍斬情絲,抗戰爆發后,沈從文和高青子先后在1938年到了昆明,據曾與高青子同住在昆明市玉龍堆四號的室友、女詩人徐芳在接受訪談中表示,當時對沈高兩人的往來,流言是頗多的,主要在于沈從文早已有了家室。而作家孫陵在《浮世小品》書中,有著近距離的觀察,他說:“沈從文在愛情上不是一個專一的人,他追求過的女人總有幾個人,而且,他有他的觀點,他一再對我說:‘打獵要打獅子,摘要摘天上的星里,追求要追漂亮的女人。”’
最終,深愛妻子的沈從文及時剎車了,然而這種“靈魂的出軌”雖沒導致家庭破裂,卻加深了夫妻間的不理解。巧合的是,后來沈從文與高青子在西南聯大重逢。這段時間兩人同在西南聯大,他們的交往就更加密切了。
沈從文有篇小說《看虹錄》寫于1941年7月,后來在1943年3月重新改寫,并發表于同年7月15日的《新文學》第一卷第一期。故事敘述一個作家身份的男子,在深夜去探訪情人,窗外雪意盎然,室內爐火溫馨,心靈早已相通的兩人,在這愉悅的氣氛中放縱了自己,他們向對方獻出自己的身體。
小說插入大量抽象的抒情與議論來體現沈從文的獨特思索,他進行多種文本的實驗,既有隱喻的語言模式,又有轉喻式的多種故事結構方式,再加上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沈從文刻意要把這段婚外情,寫得隱晦,因此這小說是晦澀難懂的。
13年后給妻子寫下懺悔書
只是,與長久的婚姻比起來,短暫的婚外戀要脆弱得多,高青子最終選擇退出,據說后來嫁了個工程師。
沈從文和高青子的關系沒有一直維持下去。高青子就像一顆流星在沈從文生命的天空劃過。彩云易散,霽月難逢。短暫的婚外戀情敵不過穩定、漫長的家庭生活,這注定是沈從文生命中的一段插曲。
半個多世紀以后,張兆和還為這曾經有過的波瀾耿耿于懷,她說高青子長得很美,為了中止對他們家庭的干擾,親友還為高青子介紹過對象。1946年,沈從文為紀念結婚十三年創作同名小說《主婦》,總結了自己十多年的情感歷程,也是寫給妻子的懺悔書。
雖然生活中有諸多不和諧,但張兆和始終是沈從文心目中的女神,沈從文的文學創作,也多受益于這場婚姻。二姐張允和回憶,“1969年,沈從文下放前夕,站在亂糟糟的房間里,他從鼓鼓囊囊的口袋中掏出一封皺巴巴的信,又像哭又像笑地對我說:‘這是她(張兆和,此時已下放湖北成寧)給我的第一封信。’他把信舉起來,面色十分羞澀而溫柔……接著就哭起來,快七十歲的老頭兒哭得像個小孩子一樣又傷心又快樂。”